《亿邦花》南北东东

57、057不见不散

　　段岚从公司浴池飘出来，甩发间抬望眼，意味深长。
　　左上方就是她和刘东刻的办公室。段岚今天一反常态，放慢节奏，有意将用餐、洗浴时间拉长，比平时多用半小时不止。
　　这么做，为的是验证一种现象的必然性。
　　曾几何时，段岚下了班洗完澡一回到办公室，极特殊的情况除外，刘东刻一定会端坐在办公桌前。分明是要和某某人再见一面的不法做派嘛！段岚初来乍到时是享受不到这种分别礼仪的。
　　大坏蛋，上班时间相面还没相够吗？然而，诡异得很，就连段岚自己也感觉到，上班与下班之间的严重差别。越过分界线，时间属于个人，所有的信息都变质了。
　　哎呀！尽管她知道他百分之一百零一会在，但还是窃喜不已！
　　别点破，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好！揭穿阴谋，伤了人家的自尊心，必将引发气急败坏。
　　段岚来到刘东刻身后，因为他们合用和公用的办公柜就在他身后。
　　段岚盆交左手，招牌式抬右肘压在刘东刻的肩上，又闻到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还在呢？”
　　刘东刻耸动肩头，拒绝回答废话式提问。
　　“刘东刻，电脑又不能上网，你在这儿装神弄鬼，不嫌累啊？”段岚进进出出，没忘记挖苦他。
　　刘东刻权当没听见。
　　“上了一天班了，晚上不出去转转？”段岚推刘东刻头颅一下：“抑郁了吗你？说话啊？”
　　“转哪转？比自己的脸都腻，有什么好转的？”刘东刻不耐烦道。
　　“不会说人话。”段岚咯咯嘲笑：“街上那么多脸你认得几个？对了，今儿是礼拜一，你的上网日，你不去网吧吗？要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我老了，体力跟不上了。”刘东刻叹道。
　　“啥意思？”段岚一头雾水：“带上我就累着你了？我是让你背了还是让你扛了？”
　　“打架打不过人家了！”
　　“打架？跟谁打架？”
　　“明知故问。大晚上的，我带着别人的人瞎溜达，可想而知。”
　　“身正不怕影子斜。”
　　“行了，别废话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你非法的家去吧。”
　　“好啊你，姓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段岚明白刘东刻在说什么。他始终对她与男友同住抱有成见。

　　段岚走了，回她已合法化的家。她一直在犹豫，房租到期后是否还要这个家？她没跟刘东刻说没跟任何人说，有必要吗？自己的事啊，别人会在意吗？
　　玩笑话往往最能表达心迹！她好想跟着他满大街溜达，通宵达旦也在所不惜！
　　经过公交车站，段岚没有停下脚步。直觉告诉她，刘东刻今晚去网吧的可能性大。段岚连续四次、牺牲了四个晚上，溜进网吧，其中包含两个星期一，都没逮住刘东刻。受不了了受不了了，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了！偏偏又不能挑明。一旦身份暴露，那就没意思了，和在办公室面面相觑毫无分别。能做的就是次日摔摔打打，找回点平衡。为了避免无谓损失，段岚决定今晚来个“不见鬼子不挂弦”。
　　段岚钻进了黑暗里，体验了一把做贼的感觉。
　　难怪运动场上的对垒最讲究必胜的信念，前途未卜的坚持倍增身心消耗。一场没有明确终点的长跑比赛会是什么样子？段岚累了，想在马路牙子上坐坐。使不得！那和七老八十老奶奶一个样了，陌生人的笑话也能让她无地自容一个月。
　　一个熟透了的身影，从公司大门冒出来，刘东刻出动了！更妙的是只有他一个人！
　　段岚有一种战士把敌人诱进包围圈的快感！
　　段岚远远地缀在刘东刻身后，万一被他发现了呢？不行，还是近点好，追丢了岂不前功尽弃？发现就发现，还能吃了她不成？！
　　经过一个网吧，刘东刻居然没进去！段岚犯嘀咕：“这家伙跑出来不上网要干吗？吃宵夜？时间还早啊？刘东刻声称：早餐和出差除外，从不一个人下馆子。莫非真就是瞎溜达？还多了一个暗伴，美死你了！刘东刻，你最好别干坏事！比如进足浴店去按摩什么的，好人都不去的地方。和某某幽会？那也不行，绝不姑息，一定要告诉肖莲和漂亮姐姐！不搞得满城风雨我不姓段。”
　　又到了一个网吧，招牌比上家大得多。刘东刻驻足，双手叉腰张望良久，进去了！原来是挑肥拣瘦啊！段岚一颗心落地。
　　网吧在三楼，一楼装饰花哨的门面就是一个导引的楼梯间。
　　五六分钟后，段岚步刘东刻后尘，进吧。网虫们一旦坐定，边上坐着亲娘也不一定能被认得出。
　　网吧就是纸醉金迷的浓缩。网吧里的女孩，多半都涂脂抹粉，尽管是把自己往糟了弄。有的手指间还夹着香烟。段岚每次进网吧所遭受的心灵折磨不言而喻。她担心久而久之自己会不会发霉变质。“刘东刻，有一天我要是被抓去枪毙了，做鬼也要咬死你！”这家网吧抢钱没商量，起步消费十块，人早退了，钱不早退。
　　段岚看见刘东刻了。除了没穿白大褂，哪哪都像科学院研究员分子。大开大合的坐那，为人类谋幸福的庄严表情！人家这心理调整是如何做到的？
　　段岚找地方坐下，跟刘东刻不在一间房。
　　流末：【来了？】
　　西瓜牙：了不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学会主动打招呼了！【你早！】
　　流末：【应该说晚安！】
　　西瓜牙：【不懂中国字儿啊？我说你来得早不对吗？】
　　流末：【有歧义，好比对你所爱的人大发雷霆。】
　　西瓜牙：【想让我对你大发雷霆吗？用心险恶。】
　　流末：【你从来就这么善解人意，知我者你也。今晚没白来！】
　　西瓜牙：【晚饭吃甜食了？嘴这么甜？】
　　流末：【心里是苦的，所以来找你。】
　　西瓜牙：【把苦水倒给我？节操呢？】
　　流末：【痛苦中想起的人是至亲。】
　　西瓜牙：【哄死人不偿命！放鸽子专业户吧你？】
　　流末：【鸽子汤大补。】
　　西瓜牙：【少废话！我说你上网能不能规律点？】想找你说个话真他妈难！
　　流末：【说说规律。】
　　西瓜牙：【比如每周的周几周几几点到几点。上网要钱不？大爷！来了扑个空，你不心疼？】这么说，我就是为他而来喽？有点不要脸了啊！是又怎么样？知道姐是谁吗？！
　　流末：【奔我而来的？】
　　西瓜牙：【嗯呢！】算你有脑子。
　　流末：【我会感动吗？追我的人多了，不差你这一个。妹啊，哥早已不食人间烟火了！省省吧。】
　　西瓜牙：【纯洁的阶级兄弟和姐妹间的革命感情就没有了吗？脑子该消毒了！天要刮风娘要嫁人，天经地义。做人要讲原则，做事要有规律！不行，你必须给个时间！】
　　流末：【吃饭遮羞睡觉和干活，纯属抄袭，如有雷同，敬请报警！我的一年，可以一天而概括之，规律得没个人样了！现在你又要剥夺我上网的自由！那么，好吧，以后我每周八晚负八点上网，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