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剑杀》期蒲

43、黑云压城

　　帝君挥手让他去疗伤，目光放在突然出现在凌虚殿门口，那个似乎裹着尸山血海而来的黑影身上。

　　此时本是祥云齐聚，仙鹤共舞的祥和之景，却因为这个黑影而黑云压城。

　　凡间有诗云“黑云压城城欲摧”，这黑影却似乎要遮盖整个天地，将万物化为黑暗。

　　透过仿佛幽冥血海般的浓厚煞气，露出了魔尊仿若天神般俊美白皙的面容，只是这白皙带着失血过多的死气，额头印有黑红的似要活过来的魔族暗纹。

　　他竟然还长着东海明镜王子那副面容！

　　魔尊复活化形时，会本能地选择出生时的长相，他却在归来时扭转了本能，只为化成她最喜欢的样子。

　　可是他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就发现那人不在身边，海牙说她在天界。

　　可是怎么会？

　　他们已经生死相许，明明只待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就能结为夫妻。不，他们早已是夫妻，就在一千年前。

　　“我要迎回魔后。”他想上天界。

　　海牙拼命阻止了他：“不行啊，你此时修为不稳，连面容都难以显现。”

　　何况魔界早已非千年前的魔界，外面有许多强大魔王妖王虎视眈眈，想趁魔尊虚弱攻击。

　　对于魔王妖王来说，若能吞噬魔尊的力量，他们的实力会更进一步，也许能成为下一个魔尊。

　　这一夜不仅仅是魔尊复活之夜，更是魔界厮杀动乱之夜。新死去的魔族几乎堆满了幽冥河岸，浓郁的厉鬼煞气几乎化为实质，都被魔尊吞噬殆尽。

　　天地似乎也感应到这强烈的动荡，狂乱的银蛇电舞几乎要将天地劈碎，电光照在幽暗的幽冥河上，照出无数厉鬼无助的呐喊，还有那个一往无前的黑影。

　　不停地受伤，不停地吞噬，他终于撕开了闻风而来的魔族大军，踏着尸山血海出了忘川，飞上了天界。

　　如果她是被迫留在天界，他将踏平凌虚殿，也要迎回魔后。

　　如果不是，他不接受。他几番生死相搏，不是为了将她送去天界陪着别的男人，她只能是他的！

　　瑶音坐在上首帝君右侧，看向那个黑影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一悸。然后看清了魔尊的脸，不由疑惑他怎么变了一副样子。

　　一千年前，他的长相俊美但稍显邪异，而此刻的长相偏于清冷，有一种琉璃般淡淡的脆弱易碎感。不得不说，他这副样子更让人怜惜，但是他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就更能引起人的征服欲。

　　瑶音第一次知道自己是有施虐欲的，她想将他那张苍白的脸染红，让他淡色的薄唇发出难耐的求饶声。

　　“你竟这样看着我。”魔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殿中，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瑶音看。浅红色的瞳色似乎渗出的血，带着忘川彼岸花般凄凉的孤冷。

　　他想过她是被人囚禁了，想过她是变心了。却从来没想过她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他，似乎看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瑶音迅速回过神，被他那副负心汉的眼神吓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想千年未见，魔尊竟然换了副容貌，有些惊讶罢了。魔尊今日只身擅闯天界，却有些鲁莽。”

　　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这语气这架势，不像是来报仇的啊。魔尊难道一点也不介意杀身之仇，仍然痴心未改？

　　凡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魔尊肚里莫非是一片大海？

　　她想不通，旁边的群仙却看出几分端倪。

　　魔尊一复生就上了天界，而且不带一兵一卒，又光顾着看瑶音上神，看起来余情未了。

　　众仙想起千年前的那场恩怨，又想到不久前那场惨烈的围杀，心中无不惊叹。这魔尊莫非已经原谅了瑶音上神的杀身之仇，选择不计前嫌？

　　果然是个情痴啊。

　　不过瑶音上神为何好像失忆？

　　前不久魔尊转世被蛇族围杀时，瑶音上神也曾舍命相救，想必对魔尊并非全然无意。

　　怎么这时却变现得十分陌生一样。

　　“千年未见…”魔尊重重地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细细打量瑶音的神情，果然没有一丝爱意，好像那些山盟海誓的话都不存在一般。

　　“你，竟将我忘了。”魔尊嘴角勾起，眼中的红色向眼角蔓延，竟似有血泪流出一般，在眼角渗出胭脂般的泪痕。

　　瑶音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麻麻的疼痛蔓延开来，似乎有细小的虫子在啃咬她的心。

　　不仅魔尊古怪得很，就连她自己也很不对劲。

　　瑶音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蹙眉看着魔尊，细细琢磨他为何如此表现。

　　魔尊的意思，莫非是她见过魔尊这副样貌？她细细搜寻脑海的记忆，却没有丝毫发现。

　　记忆里最后一次见魔尊，便是千年前新婚之夜，她将魔尊捅得鲜血淋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魔尊看起来丝毫不计前嫌，似乎还对她更加痴情了。

　　她开始见魔尊煞气环绕，就知道他修为未稳，对他只身擅闯天界十分讶异。此时的他不过全盛时期的七八分实力，如要报仇应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啊。

　　此时却若有所感，莫非魔尊是为她来的？

　　“是你。”魔尊转而看向上首的帝君，气势大变浑身煞气似乎化为实质，“你对瑶音做了什么？她为何会毫无记忆？”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很好奇，因此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一直不表态的帝君身上。

　　想到自醒来后帝君天衣无缝的表现，瑶音心下一沉，征询般问：“师尊？”

　　帝君眉头微折，无视了魔尊，对瑶音说：“为了不生事端，本君的确隐瞒了一些事。你此前受了重伤燃烧了自己的本源，因此失去了部分记忆。”

　　师尊竟然没有隐瞒，瑶音打消了怀疑。

　　不过燃烧本源？

　　瑶音心中万分惊讶：“我为何重伤？”

　　“为了我。”魔尊清澈如溅玉的声音响起，他深深地看着瑶音，“那日蛇族围攻，你对我拼死相互。我几乎身死，你也身受重伤，可我没想到你会失去记忆。”

　　魔尊又柔声细语说：“音音，你忘了许多事。”

　　“我们曾在东海相遇，同生共死，一见倾心。”他的眼神柔和极了。

　　“在比翼鸟族，你答应过我要娶我做西洲王夫，说我就是你的连理枝。”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竟然染上了红晕，似乎想到了什么甜蜜过往。

　　“在万仞山，你为我与仙界决裂，并肩与蛇族厮杀，鲜血几乎将万仞山染红，只为和我一起去往魔界厮守。”他的眼神沉沉似要落泪。

　　“音音，过往的事情我皆不在意，来，和我回魔界慢慢与你说。”他说着伸手去拉瑶音。

　　瑶音听他一桩桩一件件细数过往，脑海中却空空荡荡，不知为何却留下泪来。

　　呆怔之下，竟然被他拉住了手。

　　他说的话她自是信的，因为要想让她燃烧本源，非得逼入绝境不可。如果不是对魔尊转世爱得深沉，她为何甘愿燃烧自己的根基？

　　她正失神间，魔尊却已经把她带到了凌虚殿门口，此时身后传来帝君冷冽的声音：“没有本君的允许，谁也不能带她走。”

　　这声音仿佛天规戒律，散发着不容抗拒的威力。与声音一同传来的，是一道几欲毁天灭地的攻击。

　　攻击的对象正是正要离去的魔尊。

　　眼见那道攻击近在眼前，魔尊却仿佛早有预料，伸手搂住瑶音的腰往左踏出一步，就飞出了凌虚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