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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相权·四 ...

  •   “你才大黎的天,你若不倒,天就不会塌。”穆衍说完,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他下朝回宫就换了一身玄色便装,这会儿应该要出去。

      麟奕转着自己的茶盏,状似无意问:“将军要去哪儿?”

      穆衍伸手,点了点桌上的茶壶,如实道:“今天真是巧。你和韩章都请我吃茶。”

      麟奕微怔,随即笑道:“那孤下次请将军喝酒。”说罢,起身相送。

      秋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波纹。麟奕望着穆衍离去的背影,笑意渐渐收敛,“韩章?要和孤抢人么?”

      清川闻言,小声询问:“是否派个人跟着穆将军?”

      麟奕摆手,否决了清川的提议。他疑心虽重,但也明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他想了想,转而问:“孤那套暗语,其他暗卫掌握得如何?”

      暴君一共五个暗卫,除却清川,余下四个他不好问姓甚名谁,便统一改了四象之名,分别为朱雀、青龙、玄武、白虎。

      不知暴君从何处搜罗的这些人才,这四人个个身怀绝技,都是暗杀、潜伏、监听的好手。

      不过,这四人的姿容仪态与宫人、内侍的差别太过明显,无法在宫中行走,麟奕便将会易容的清川留在了身边,做他与暗卫的接头之人。

      这几日,寝宫有穆衍的亲卫把守,宦官的眼睛探不进来,麟奕便将暴君的暗卫都叫了来,重头教授他们自己的规矩与暗语。

      清川听他询问,答道:“都掌握了。”

      “那就把他们散出去吧。”麟奕伸手沾了点微温的茶水,在石桌上写了个飞扬跋扈的草体韩字后,吩咐说:“着重盯住韩家父子,整理出与他们日常往来的朝臣名册,尽早报给孤。”

      氏族势力庞大,却并非韩氏一家独大,而是数个庞大家族撑起来的势力。这些家族通过联姻等手段牢牢绑缚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成势很难处理。

      但也并非铁桶一个。

      依纵横之法,对付这种利益共同体十分简单,只需找到突破口,诱之以利,逐个击破,便可使大家族形成的氏族联盟分崩离析。

      不过,氏族现任领袖韩仪并非愚笨之人,定然也明白这道理,因此,如何突看穿韩仪的防备和伪装,找准突破口,才是事情的难点。

      麟奕如今,对氏族势力的了解还十分有限,无法在脑中形成一个具体的遏制思路,因而只能让暗卫尽可能多的收集相关信息,以备决策之用。

      吩咐完,麟奕想了想,添了一句:“另外,分派一人去追查公冶斐的下落,若有可能,活捉来见孤。”

      麟奕喜欢站在执棋者的高位视角观察局势,如今却因为猜不透公冶斐谋反的根本原因,有些心烦。

      虽然,公冶斐此时谋逆,符合寒门如今需要破釜沉舟的局面,但麟奕总觉得,这件事儿没这么简单。

      公冶斐使用的种种手段,太过恶意,与其说是谋逆,不如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报复,且只针对暴君一人。

      *
      帝京城大街,人群熙攘,富庶热闹。

      穆衍骑马,由氏族的人带领,前往位于朱衣巷的茶楼。

      “将军,到了。”领路的下人躬身,跪伏在地,充当起人凳。

      穆衍皱眉,无视人凳,从另一侧翻身下马,大步走进茶楼。
      茶楼环境清幽,燃着淡雅的熏香。

      韩章候在一间茶室的门口,见穆衍到了,立即笑脸相迎,热络道:“穆贤弟,好久不见,可想死为兄了。”

      韩章长得像韩仪,生了张白净的圆脸,年近四十,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笑起来时,脸颊的肉嘟起,像瓷做的弥勒佛象。

      但也只是表面祥和。

      穆衍板着脸,侧身避过韩章伸来的手,淡道:“韩御史不必如此称呼,我与你并不熟悉。”

      韩章笑意不改,帮穆衍回忆:“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早些年,你回京述职,都是韩某接引的。”

      穆衍记得这事儿,故意问:“那返回时的通关行文,也是你批的?”

      韩章:“正是。”

      “难怪每次都要拖拉许久。”穆衍说完,不等韩章邀请,径直越过主人家,进入了茶室。

      韩章笑意一僵,追上来,解释说:“将军见谅,韩某也是按规矩办事,这帝京不比朔州,规矩总是多些。”

      “是。毕竟是你们氏族的地盘,氏族的规矩确实比我们武将多。”穆衍说着,大咧咧坐下,看着空无一物的茶案,冒昧问:“不是请我喝茶吗?茶呢?”

      韩章被穆衍无礼的举止打乱了思绪,闻言,才想起自己的安排,当即拍了拍手。

      数位衣着单薄的美姬,捧着茶具,陆续进入房中。

      “见过将军。”美姬们娇滴滴的声音一齐响起,颇为悦耳。

      穆衍抬眼,看向韩章。

      韩章微笑,指着美姬们道:“皇宫大火那日,韩绮那小子竟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将军。家父听闻,过意不去,特派某来向将军赔罪。”他说完,看了美姬们一眼。

      美姬们会意,袅袅娜娜地走过来,围绕着穆衍坐下。

      一位美姬靠过来,甜甜笑着,轻声问:“将军,你喜欢喝什么样的茶?”

      穆衍目不斜视,随手拨弄桌上的茶杯,看向韩章,毫不客气道:“韩御史,我不爱喝茶,更不爱女人。”

      美姬闻言一愣,看向韩章,有些无措。

      韩章见状,立即挥退美姬。

      美姬们离去后,韩章抱歉道:“唉哟!韩某不知将军喜好,安排不当,见谅见谅!”

      他说完,举起手,三击掌。

      古雅的琴声响起。一道纤细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风之后。

      穆衍拨弄茶杯的手一顿。

      眼前的屏风缓缓撤开,露出了一个穿着红色轻纱的少年。少年生着一对凌厉的丹凤眼,肤色白皙,身形仪貌,孱弱可欺,乍看上去,有些像皇宫那位。

      但终究,难得一分神韵。

      一阵风起,红纱翩翩飞舞,将少年姣好的躯体,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少年迎风走出来,跪在穆衍脚边,柔声道:“拜见将军。”

      穆衍压着情绪,再度看向韩章。

      韩章对自己的安排十分自得,笑道:“将军,这位如何?”

      穆衍捏着茶杯,一字一顿道:“庸脂俗粉。”

      韩章一顿,给了少年一个眼神。

      少年当即靠向穆衍。

      未及接近,穆衍扭头,冷眼看向少年,“你碰我一下试试。”

      少年久在帝京,服侍的都是体面的贵人,没见过这样凶悍的武将,当即吓得僵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韩章见状笑意一僵,挥了挥手,示意少年退下。

      少年松了口气,立即抱起衣袍,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来,这等庸脂俗粉,还是比不得陛下龙章凤姿。”韩章再度看向穆衍,言语间多了一丝讽刺。

      穆衍没有同人打机锋的耐心,沉声道:“如果你约我来,就是说这些废话,那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不想听。”说罢,起身欲走。

      韩章见穆衍如此不给脸,友善的伪装再也撑不下去了。他不再兜圈子,直言:“韩某今日约将军来此,就是想提醒将军,你的通关行文快批下来了。”

      “所以?”

      “将军该回朔州了。”

      穆衍闻言,略有些意外,没想到韩章请他来,竟是想劝他回去。

      见穆衍不为所动,韩章加重语气,继续道:“穆王爷久不见将军,怕也想念得很。”

      穆衍闻言,微微垂眸。他上辈子被困皇城,很少能见到外人,因此,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人提起他爹了。这时骤然听见,却有些刺耳。

      他看向韩章,不悦地开口:“你威胁我?”

      “岂敢。”韩章给自己倒了杯茶,忧心道:“韩某只是担心将军被某些狐媚伎俩迷惑,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所以准备去信朔州,让穆王爷有个心理准备。”

      韩章说得郑重其事,好似他与皇帝的事情定会遭到他爹的激烈反对。穆衍完全不明白他何来的底气,嗤笑道:“你觉得我爹会在意这些?”

      韩章强调:“将军毕竟是穆王爷的独子。”他自认穆王绝不会叫穆王府绝后,因而有底气以此威胁穆衍:“穆王平日爱子心切,或对将军十分骄纵,但此事关系穆王府血脉的延续,韩某以为,穆王爷不会不管。”

      穆衍闻言,对帝京氏族病态的宗族观念嗤之以鼻。他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随你。你想怎么写,都行。”

      他说完,推开房门,大步离开了茶室。
      *
      茶室萦绕的古琴声戛然而止。

      韩章端着茶盏,望着大开的房门,颇为不解:“他好似,不怎么怕?”

      一身华丽白袍的裴云从屏风后走出来,笑道:“许是伪装也说不定。”说完,他看向韩绮,不解问:“老韩啊,今日怎么这般沉不住气?才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威胁起人家了?”

      韩章抬眼,咽下一口苦茶,冷笑:“谁叫他不给脸。”

      “武人嘛,说话做事,不好听不好看是常有的事儿。你如今这般,倒有些进退失据了。如今底牌已亮,穆衍不肯回朔州,事情不就棘手了吗?”
      裴云把玩着腰间的玉石,瞧韩章脸色越发阴沉,便适时打住这个话题,转而问:“其实我不太明白,咱们如宦官一般,用手段将穆衍拴在帝京,以此牵制穆王府,不是更好的选择吗?你为要何反其道而行之,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韩章轻蔑道:“你是不是对穆王府有什么错误的认知啊?”

      裴云把玩玉石的手一顿:“此话怎讲?”

      韩章反问:“你、我爹、其他氏族的叔伯以及那群没什么用处的宦官,为何如此惧怕穆王府?”

      裴云答道:“怕他反呗。穆王爷手握重兵,又都是不缺供给的精兵强将,他若谋反,天下可就没有咱们氏族的说话份儿了。”

      韩章闻言,冷笑:“你们的担心纯属杞人忧天。我我敢肯定,老穆王根本不会反!”

      裴云惊讶地看向韩章,“何出此言?”

      韩章道:“难道你忘了?当年,老穆王外出征战,被朝廷断了军饷都没反,料想就是条不会咬人的狗,如今年迈无能,血性全无,自然更不敢反了。”

      裴云不以为然,却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听着韩章大言不惭。

      韩章继续道:“反倒是穆衍,年轻气盛,不知收敛,连皇帝都睡得津津有味,留他在帝京,还不知要搞出多大的风浪来。我这次回京,是想借公冶斐的事情,一举铲除宦官与寒门势力,他若从中作梗,不知要坏多少事儿”

      原来是怕了穆衍。裴云心头不屑,嘴上却不说,只是附和道:“如此看来,让穆衍返回朔州,确为妙计。只是他如今同小皇帝打得火热,怕是不肯走。就算咱们去信朔州,知会老穆王,这信使一来一回,也得挨到冬日了吧?”

      “哼。”韩章冷笑:“办法又不止一种。这帝京城是他穆衍想留就留的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相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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