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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谋逆·十 ...

  •   “林太医,你为何这样想?”杜玉看着林宴,脸色可谓苍白到了极点。

      林宴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没注意杜玉眼中异样的情愫,兀自苦笑:“也是,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即便是看出来了,也会装作不知。
      毕竟,陛下的心可大得很,昨日可以对我甜言蜜语,今日也可以与将军云雨巫山,明日也能同昭王情深义重,但这些都是露水姻缘,因为他只会对得不到的念念不忘。”

      “林宴!”杜玉骤然扬声,再次提醒说:“你冷静一点!那是一场谁也不愿看到的意外!我们还有正事!”

      “我怎么冷静?什么意外?还有什么正事?”林宴望着杜玉,哽咽道:“被辜负的人又不是你!他若想着正事,就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随手赠人!如今闹成这样,分明是他咎由自取!”

      杜玉摇头,一时也不知怎么劝,只得笃定说:“定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杜玉,要不,你自己问问他?”林宴指着麟奕,“问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你,是不是看上了昭王,是不是看上了穆云澈!?”

      杜玉无奈地转向麟奕,急道:“陛下,你快劝劝林太医!”

      麟奕听着杜玉说话,心里又是一阵抽疼。

      恍惚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也许,这二人与暴君之间,存在着一个无解的死局。

      即,林宴爱慕暴君,而暴君心悦杜玉,至于杜玉嘛,心思深沉一些,爱恨不那么外露,但瞧如今这模样,心里应当是留有林宴一席之地的。

      想清楚这一点后,麟奕差点没忍住讥笑出声。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否认说:“孤,确实对杜玉无意。”

      “林太医,你听听见了吧。”杜玉长松了一口气。

      林宴听了,情绪也缓和了些,但仍不放心地问:“那穆衍呢?”

      “自然也……”

      话说一半,麟奕顿住了。

      他若否认,等林宴清醒过来,他难道还要和暴君一样,欺瞒哄骗林宴吗?

      麟奕自认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反倒是林宴这一闹,正好抛给了他一个切断这一关系的契机。

      情爱于他而言是虚无缥缈的事情,相较于追逐虚无的情爱,他更喜欢追逐权势。但世人往往会因为情爱而做出许多不合情理之事。

      什么因爱生恨,由爱生怖,简直荒唐可笑。一个正常的人怎么能让别人牵引自己的情绪呢?

      望着林宴期待的眼神,麟奕狠下心,改口道:“自然是喜欢的。将你给孤的药物赠予将军,也是希望他能因此念着孤的情,有朝一日能回报孤!至于昭王,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吧。”

      “啪!”

      话音刚落,极其用力地一巴掌,就落在了麟奕脸上。

      麟奕看向杜玉,沉了沉眸,不经意间泄露了一丝不悦。

      杜玉全然不惧,指着林宴的腿,一改之前的谦卑辈,直面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吊命的东西,是林太医舍命才换来的!”

      麟奕闻言,眯了眯眼,心道:暴君真不是人,竟然用感情吊着林宴为他卖命。

      “他那里会在乎我的命!”林宴望着麟奕,冷笑了声,转身便走。

      “林太医!”杜玉踌躇一番,当即丢下皇帝,追了出去。

      暴君的心,又开始疼了。

      活该!

      麟奕暗骂了一句,郁闷地揉着自己的脸。

      转瞬之间,屋内就只剩两人。

      麟奕揉完脸,扭头,不悦地看向穆衍。

      穆衍全然不知他心中的冤屈,看着他,皱眉问:“你方才说的是真心话?”

      这话问得委婉,却暗含质疑。若他说是,怕当场就得被穆衍戳着脊梁骨骂负心薄情。

      麟奕眯了眯眼,压下心中不耐的情绪,黯然道:“孤走的这条路,又险又难,实在接不起林太医的真心。既接不起,便不能耽误了旁人?方才一时情急,拿将军做了挡箭牌,将军勿怪。”

      穆衍闻言,脸色缓和了些。只是,心中隐隐觉得,像是在看一场折子戏,戏中人演得真,却不是真心。

      麟奕演完这最后一段儿,心中对这种事已是厌恶至极,当即也不管穆衍信或不信,径直起身,对外厉声道:“来人!速将太崇殿近一月的修缮情况报给孤!”

      还是正事要紧。

      一出门,正好撞见林宴和杜玉,这两人竟一直在门口。林宴看着他,眼里的怨愤已然消了大半,明显是听到了他方才的话。

      麟奕垂眸,暗自松了口气。

      无意之间,一石二鸟,现在到不用额外找理由去安抚林宴了。

      再抬眼,麟奕看向林宴,眼中已经蕴含了无限的愧疚。

      “你……”林宴看着他,颤声问:“你待我……可有一分真心?”

      麟奕苦笑:“孤是皇帝,用人本该只看能力。但孤对林卿,确实存有君臣之外的情谊。”

      林宴含泪的眼里再次升起希冀。

      麟奕迅速转了话锋:“只是孤待林卿,与杜卿一般,如亲如友,唯独不关风月。”

      “不关风月?”林宴说着,眼角猛地滑落一滴泪。过往一切嗔痴爱恨,欲望怨念,似都在这一滴泪中。

      美人垂泪,当惹人怜惜,叫人说不出狠话。

      但麟奕向来不知何谓皮相之美,而且这也不是为他而流。

      他看着林宴,抱拳躬身,以君王待臣下的最高礼节,郑重代暴君向林宴致歉:“从前孤需仰赖林卿治病,心思不纯,害林卿误会,是孤之过。如今,分说明白,林卿有怨有恨,皆可报于孤身。”

      “心思不纯……”林宴苦笑着喃喃咀嚼这四个字,随后看着躬身不起的麟奕,默然静立。

      天光自东向西,照得人影渐长。秋风微凉,却也爽朗。

      林宴利落地抹去眼泪,撩袍跪地,道:“陛下言重,从前是臣僭越。臣为宫苑医者,为君上治病,乃是分内之事,陛下本无需如此。”

      “林卿快起来!”听完表态,麟奕立即去扶林宴,林宴却侧身避开,自己站了起来。

      两人相对而立,终是无话可说。

      林宴垂眸,行礼告退。他有腿疾,走得不快,但行动间,自有一股利落风姿。

      这才对了。如此骨相,本不该是为情所困的糊涂人,从前当是暴君使手段,待林宴若即若离,才会教他如此怨愤不平。

      “陛下,你好似有些变了。”林宴走远,一旁的杜玉突然道。

      麟奕当即凝神,叹道:“如今明枪暗箭无数,孤不能困于儿女情长,伤了林卿的心,是孤之过。”

      杜玉没有责备皇帝,反而道:“陛下能同林太医说清楚,这很好。”

      麟奕眯眼,发现杜玉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慰。此外还有一丝来源自于情敌放弃,自己有机会的欣喜之意。

      暴君心头,又是一恸。
      麟奕感知到,不由暗自冷笑。为君者竟为儿女情长牵绊,真是愚蠢。

      “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思付间,杜玉走上前,压低声音问:“陛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指的是他为何放弃毒害穆衍。

      麟奕敛神,回头望了眼殿内活动乱跳的人,知道这才是真正需要应对的问题。

      林宴心神俱伤,一时想岔了,情有可原。但杜玉可不是会被别人牵引思绪的蠢人。他若不问,麟奕反倒会不安。现在他问出来,麟奕心上悬的石头便又放下一块。

      这事儿不能敷衍,麟奕想了想,将自己救穆衍时的想法,如实相告。

      “穆衍作为朔州统帅,在朝堂的地位举足轻重。孤若以疯药将他握在手中,只能节制朔州的兵马,却很难利用。可若施恩于他,或许能获得穆王府的支持。
      当然,这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美好想象,现在谈为时尚早。孤当时选择留下穆衍,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保留穆王府的全部实力。塞上长城不可自毁。而今氏族独大,若不让他们时时瞧见边关还有这么大一股势力,恐会生出不臣之心。”

      杜玉听完,没有怪罪皇帝私自行动将其置于险境,反而分析起现今的局势:“陛下此举,着眼大局,从长远看,利大于弊。可如今,咱们没能从氏族手上撕下一块肥肉,日后行事恐怕会更加艰难。”

      杜玉分析得有道理,他现在处处受制于人,皆是因为保了穆衍,舍了廷尉寺与禁卫军这两股势力。

      “如此选择,前路确实会难走一些。但那夜的荒唐事,也意外让孤扳回了一城。”麟奕道:“且不提阴差阳错将星罗公主摘出风波。而今穆衍被那幕后之人激怒,选择留京查案,大有蛟龙闹海的架势。孤正好可以借他的势,浑水摸鱼。”

      不过,小鱼小虾都不是麟奕的目标。他想要的,始终是掌兵之权。

      麟奕见解释得差不多,杜玉也有信服之意,便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你去看看林宴吧。”

      *
      “小皇帝和穆将军顺着星罗公主这条线,查到兵部与刑部两位大人家就收了手,转而查起了宫墙上的柏鸠树粉,应该马上就会查到工部。”

      小沙弥踮起脚,举着茶壶,将茶水缓缓注入红木长桌上的青竹白瓷茶盏中。

      男子端上茶杯,嗅了一息浓郁的茶香,问:“工部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妥当了。只是,韩仪已经对此事起疑,开始多方查证是谁下的手了。恐怕,很快就会知道是先生在暗中布局。”小沙弥放下茶盏,清亮的眼眸中多了些忧虑。

      “无妨,知道便知道吧。氏族那些人,也就会使些软绵绵的招数。他们筹谋多年,无非是想从天家偷权,可这天下从来就不是一家所有。与其去偷,不若使其无主。”男子说话时,眼中寒芒毕露,但很快又消散无踪,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与清朗。

      他放下茶盏,兀自笑道:“不知道他听见这些逆反言论,会作何想法。”

      小沙弥抬起头,问:“先生,你说的他是谁?”

      “一位故人。”

      “故人是谁?”

      “你说呢?”

      小沙弥歪着脑袋,思索许久后,说:“前朝李相?”

      *

      是夜,月明风清。

      麟奕坐在轩窗前,就着月色与烛光,翻看宦官送来的皇城修缮记事簿。宦官得令后并不上心,一口气送来许多未加整理的记事簿。麟奕一看,就是一下午。

      窗外庭院,翻书翻得不耐烦的穆衍,寻来一截长木棍,在院中练起了枪法,身姿矫健,游若惊龙。

      杜玉见麟奕桌上的烛灯暗了,走过来剪掉灯花,劝道:“陛下歇会,奴才来看吧。”

      麟奕看了眼所剩不多的记事簿,摇了摇头。

      杜玉叹了口气,到一旁整理麟奕已经看过的记事簿,并提议说:“陛下,奴才还是回司礼监当差吧。如今咱们手上无权,若司礼监又无人照应,陛下做什么事都太麻烦了。”

      麟奕向来不会拘束手下想做事情的棋子,闻言,点了点头,末了又想起暴君对杜玉的在意,于是添了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陛下放心,奴才心里有数。”
      杜玉放下剪刀,寻来一面铜镜放在烛火前,桌面这一方天地,瞬间亮堂了了些。

      麟奕恰好翻完手上的记事簿,他合上书册,借光打量了杜玉一眼。
      眼前人清俊温润,颇具文人风骨,却又全无文人的自负与傲气,行事说话,堪称玲珑通透。

      这样的人物,放在朝中任意位置怕都是颗极其好用的棋子。麟奕突然有些好奇,他为何会沦为宦官,又为何会对蠢笨如猪的暴君如此忠心?

      话本前期主要记述了暴君迫害朝臣的经过,杜玉从头至尾不在迫害之列,所以笔墨不多。

      麟奕只知道,此人与暴君应当是年少相识。至于其他,话本便没有过多地记述了。

      等闲下来,得去获取一下杜玉的信息。

      麟奕暗暗记下此事,收敛心神,拿起最后一册宫城修缮记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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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谋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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