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秩之境》姜月生

15、第 15 章

　　这几天易珞谷一直在发烧,张柚念为了照顾她，就没有和林蒋航一起出去寻找物资，但多亏了他们院子里的那口井，也能保持物资的充裕。

　　只是吃饭时，易珞谷看着坐在桌边的人，表情奇怪。

　　“……话说，我应该是只睡了几天吧？”易珞谷端着碗，凑在文鹭羽身边，迟疑地看着桌边正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的青年，“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们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青年擦擦嘴，眉眼一挑，“前几天才见过，现在就忘了？”

　　易珞谷盯着他看，青年头发微长，盖过眉毛，头顶还扎了个苹果梗似的小啾 ，只觉得这人轮廓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青年提示了一句，“小青菜。”

　　“是你？”易珞谷马上想起来了。
　　她观察过周围的人员分布，在一个离老窝不远车库，曾经有过一个青年来自我推销，说他是情报贩子，临走前他还薅走了一把他们的小青菜。

　　易珞谷上下打量着他，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青年的模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黑色的口罩和茶色护目镜，头上裹着头巾，手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看上去就不像什么正经人，和眼前宛如无害小绵羊的家伙简直两模两样。

　　青年点点头，筷子一刻没停，朝易珞谷咧嘴一笑，“你们包饭，我给你们提供些消息，很划算。”

　　易珞谷看着被扫的干干净净的碗，这家伙连炒菜的汤汁都不放过，一个人一顿饭吃了他们三个人的量，心里想划算个屁。

　　但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袖珍电脑，随便几下就敲进了城市监控系统，易珞谷竖起大拇指，“确实划算。”

　　“现在人工智能都成那鸟样了，监控竟然还能用吗？”这是易珞谷所疑惑的。

　　她记忆里监控已经全部由综合行为能力分析的人工智能“读心者”全方位接管，在追踪罪犯的时候尤其有用。

　　青年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你们是从首都星那边来的吧？咱们这种乡下地方的监控可不会导入那些人工智障，监控就是监控而已。”

　　“虽然供电厂那边的人工智能已经用不了了，但是这些摄像头都是自带备用能源的，只要黑进去，什么都能看到。”青年得意地挑下眉毛，下巴上仰，像只雄赳赳的大公鸡抖羽毛，“但现在没有人工智能，就没有我黑不进去的摄像头。”

　　易珞谷一把抓住他的鸡冠子，“可据我所知，你的生意似乎不太好。”

　　青年耸了下肩膀，“是，你们是我的第一个客户。”

　　他嘟囔道：“这可不是我的原因，理想军那些野蛮人鼻孔都快对着天了，觉得天老大他老二的，压根不需要。拉姆小区呢，他们那群老爷好多有内部权限，可比黑进去简单多了，至于其他人，只要不是吃多了没事干，谁会想知道这些事情？”

　　张柚念双手交握，发出咔吧的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们吃的闲饭多？”

　　青年又连忙腆着脸讨好道：“哪有哪有，您关心咱湖城大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兴就过来干活。”文鹭羽喊道，她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屏幕，旁边接着一个各种型号强行组装出来的机箱，屏幕上一堆蝌蚪文看得易珞谷头晕眼花。

　　“得令。”青年屁颠屁颠跑过来，一顿操作后，屏幕中就出现了许多被分割开的画面。

　　易珞谷在后面看了看，“像上个纪元的东西。”

　　文鹭羽耸肩，“现在就只能搞成这样，我添加一个危险识别名单，晚上就不用值夜了。”

　　青年弄完这一切就拍拍屁股离开，“监控的密玥我每天晚上过来输一次啊。”

　　文鹭羽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易珞谷坐下，随意切换着画面，感叹道：“嚯，这小子有点东西。”

　　脖子间围着蓝巾的理想军喝得酩酊大醉，像咸鱼一样晒在市政府的广场上，画面一转，静逸的中心医院，墓碑林立。

　　屏幕中的画面不停变化着，一开始易珞谷觉得还蛮好玩的，越看到后面，翘起的嘴角慢慢变平，最后抿了起来。

　　情报贩子是个实在人，整个湖城他能接的监控全部将权限开给了他们，越是这样，易珞谷就能感受到湖城安静的外表下，其实大家都过得水生火热的。

　　无论是街道还是房屋，都是空荡荡的，曾经花费了大力气所建设的城市变成了一堆无用的东西。

　　只有偶尔从镜头角落，易珞谷能发现一闪而过的求生者。

　　“哎？”易珞谷挺住手，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喊道：“你们过来看，这不是我们刚进游戏就跑过来打劫我们的人么？”

　　镜头里的几个男人的模样，张柚念做梦都记得，尤其是那个曾经掐着她要抢夺她的枪的人。只是当时耀武扬威的男人现在正在地上痛哭流涕，抱着其他人的大腿跪地求饶，求饶的对象还是他曾经的同伙——此时正用一把枪指着他。

　　他们身后则是有一群脖间围着蓝巾的人，其中有一个人懒洋洋的坐在座椅上，用一把匕首剃着蔻红色的指甲。

　　“他们在说什么？”易珞谷找了一下，发现这里并没有录音功能，最后她只能看向万能的文鹭羽。

　　文鹭羽头放在易珞谷的肩膀上，把她当成了一个人形支架，眯了下眼睛，“根据唇语，后面那群人正在说’不是要加入我们吗？快点动手吧，怂包，该不会是不敢吧？”

　　话音刚落，屏幕中的那群人便大笑了起来。

　　握枪的人咬咬牙，持枪的手不停颤抖着，嘴唇动了动，文鹭羽说：“兄弟，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他妈也想活！不加入他们，我们同样也可以活，只要我们一起……”文鹭羽声调平淡，与之相反是屏幕中被枪指着的人神情慌张。

　　“要怪就怪你受伤，活着也是拖累。”

　　“你以为你这样真的就能加入他们吗？他们这样做，不过是把你当个玩物，你以为——”

　　“砰，枪响，死了，不知道后面说什么，不过根据我联系上下文的猜测，他应该会说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文鹭羽平淡地描述了监控中出现的画面。

　　蓝巾人大笑起来，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人脸上的恐惧和悲伤还没停留三秒，就变成了一种强烈的欢喜，坐在椅子上的人笑了笑，向丢垃圾一样丢出一块蓝巾给他。

　　“我看不下去了。”易珞谷抖着手切了画面，看着那一幕，她只觉得背脊发凉，像在看一个大型的人性实验一样。

　　文鹭羽叹息一声，“现在才20多天，之后肯定会越来越糟糕的。”

　　张柚念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易珞谷沉默不语。

　　游戏第21天，天气越发的热了，东拼西凑的电风扇噗噜噗噜的转着圈，随时有飞出去的危险。

　　易珞谷从井里拉出一个桶来，里面装着一个西瓜。

　　托张柚念的福，林蒋航时不时会给他们送一些水果一类的过来，据说这瓜是拉姆小区有个生意人名下农场生产的，换其他人要有个瓜还得费一番功夫。

　　“来吃瓜，来吃瓜！”
　　易珞谷捞起瓜就往屋里冲，只在外面晒了一小会，她额上就浮了一层薄汗。

　　屋里，穿着大裤衩子还在闲鱼摊的张柚念一下就弹了起来，接过瓜，抄起刀就劈成两半，放在手上掂了掂，又递还给易珞谷，让她继续放回去用井水镇着。

　　文鹭羽盯着那半个西瓜被分成三份，重重地叹了口气，接过一份咬了一口，“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易珞谷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现在有得吃就不错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数字，“还有七十多天，苟活过去就好了。”

　　张柚念也说道：“就是就是，我们现在就是打游戏，也幸亏是打游戏。”

　　三人正在小屋里聊着天，盘算着等出游戏之后，吃他个无数西瓜。

　　易珞谷吐完西瓜籽，问张柚念：“柚子，人小哥都表示这么多了，你不表示表示？”

　　张柚念从身后掏出了一个毛线团团以及一条织了一半的围巾。

　　易珞谷：“…… ”

　　张柚念不满道：“你那又是个什么表情？”

　　易珞谷看了看对方的大裤衩子，又看看桌子上噗噗响的电风扇，迟疑道：“你……确定……送围巾？”

　　张柚念：“对啊。”说着还拿起织好的一半在易珞谷脸上揉了揉，“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毛线呢，多软！”

　　文鹭羽也跟着一起沉默。

　　易珞谷：“你确定这不是我们刚开始游戏那天去别人店里搜刮的吗？”

　　张柚念点点头：“对啊！我们好不容易扛回来的。”

　　易珞谷：“…… 请把们去了，那是我扛回来的。”

　　她总觉得大夏天送围巾给人家有点毛病。最重要的是，他们只会待三个月，连冬天的面都见不上，张柚念不见得能看见林蒋航带上她亲手织的围巾。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