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秩之境》姜月生

13、第十三章

　　漏风的屋子里，烛光闪烁，铁盆里的番茄锅底咕噜咕噜冒泡，易珞谷和张柚念拿着筷子抢午餐肉吃。

　　林蒋航抓了一把青菜往锅里放，笑道：“别光吃肉，吃点菜。”

　　他说着，却用漏勺从锅里舀起了一勺东西，先打给了文鹭羽和易珞谷，又舀给了张柚念。

　　易珞谷看着张柚念碗里满当当的，又看了看自己和文鹭羽面前加起来才又她一人多的东西，心里微妙了一瞬间。

　　但她好久没吃那么合她口味的东西了，懒得想这么多，易珞谷斯哈斯哈地吞下一块肉，舌头都烫得发红也舍不得吐。
　　“好吃好吃！这真的好吃！”

　　林蒋航发出一声轻笑，“今天后勤给我发了个火锅底料，我一个人在家吃得感觉很凄凉，就来找你们了。”

　　话里说的是“你们”，眼睛却始终看着张柚念。

　　张柚念嘴角微微上扬，瞳孔倒影着对方的身影，时不时被对方逗笑。

　　在易珞谷又要“啧”嘴的时候，脚上忽然一痛，张柚念正在踩她。

　　她摇摇头不说话，暧昧上头的时候，像极了爱情。

　　趁着这两个人眉来眼去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多吃了一点。
　　一顿饭吃的粉红泡泡冒，张柚念还从柜子里翻出他们珍藏的柠檬片给他泡水。

　　看着装在小盒子里的糖被一块一块拿出去，易珞谷敲着自己的杯子，“我的呢？”

　　叮咚一声，冰糖和杯沿碰撞，又扑通一声落入泡好的柠檬水中，张柚念说：“给给给！”

　　易珞谷鼓着脸，看着她给林蒋航的柠檬水里多加了几块冰糖，酸道：“女大不由人呐。”

　　张柚念朝她呵呵一声，“林蒋航又不爱喝酸的，所以多加点糖怎么了？这糖还是从鸟姐那匀出来的。”

　　正在生啃柠檬片的文鹭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糖如今可是很珍惜的，易珞谷甚至因此订下了一个高价。他们现在放进去的糖，如果按照易珞谷订的价格，换得的零件可以

　　易珞谷不服道：“我也不爱酸的啊，你怎么不匀给我？”

　　张柚念：“等你出游戏了之后要多少糖我给你买，在游戏里糖又不多，只能剩着点了。”

　　她用筷子把自己杯子里的糖丢进易珞谷杯子里，“成了吧？”

　　易珞谷又哼哼唧唧了两声，把糖放回她杯子里，自己喝着那杯柠檬水，脸皱成一团，“干嘛非要喝柠檬水？”

　　“你个傻狗。”张柚念戳她的头，“赠送npc喜欢的东西，好感度双倍加成！”

　　易珞谷忽然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似乎是要看到张柚念的心底。

　　下意识，张柚念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果不其然，张柚念听到她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喜欢柠檬水的呢？”

　　易珞谷这家伙总会在不该敏锐的时候敏锐，她继续说道：“这游戏又不像其他游戏，npc喜欢什么东西会标明出来，你是怎么知道他喜欢柠檬水的？“

　　她脸上又露出惯有的调侃的笑，啧啧道：“张柚念，你俩这关系现在够好的啊。”

　　张柚念笑骂道：“滚蛋，装你的发电机去。”

　　她看到易珞谷又在看她，然后肩膀耸了一下，拎着杯子去收拾她最近收到的零件。
　　张柚念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来有点可怕，她竟然在想出了游戏后，她能不能碰上一个如同林蒋航的人。

　　以往玩乙女游戏，张柚念可从来不会奢望在现实中遇到一个npc一样的人。

　　都快鸟姐把这游戏做的太逼真。
　　一边想着，张柚念把泡好的柠檬水递给正在收拾残局的青年。

　　白炽灯下，被灯光笼罩哦的青年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正蹲在地上洗完，白色的泡沫沾在他的指头上，又随着他的动作消失。

　　他是真的张了一副好相貌，尤其是在灯下，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面对这样一张脸，张柚念没法不心动。看着他的侧脸，又在对方察觉之前，她错开眼神，在林蒋航身侧蹲下。

　　“给，喝一口？”张柚念举起手里的杯子，露出一个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的笑，看着林蒋航红起的耳廓，将对方的羞涩和迟疑都收入眼中。

　　林蒋航问道：“这是什么？”

　　张柚念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调笑道：“反正不会下毒就是了，你喝不喝？”

　　林蒋航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甜的柠檬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张柚念反问道：“很难知道吗？”

　　林蒋航说：“我可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

　　张柚念轻哼一声，“哪有？上次在那家化工厂的便利店里你提过。”

　　林蒋航手上洗碗的动作停住了，又用一声轻笑掩盖住他的不自然，“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记得？”

　　“哪久远了，就是几天前的事情。”张柚念兴致勃勃地说起来：“当时你说的……”

　　他们在说小话，易珞谷离得远听不太清，只是看着蹲在那里的两人，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吃饭的时候，林蒋航曾说过，是张柚念告诉他的，易珞谷喜欢吃番茄锅，所以他特地和拉姆小区的其他人换了一个锅底带来的。

　　而他带来的其他小菜，有很多又是张柚念喜欢吃的。

　　这反而让易珞谷觉得有些微妙的奇怪，就好像又人将他们当作npc一样按照攻略来攻略一样。

　　偏偏这份攻略又是张柚念亲自递出去的。

　　易珞谷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林蒋航对张柚念的用心，还是别有用心。

　　转念一想，不过是一个游戏的npc而已，应该不至于吧？

　　易珞谷压下心里淡淡的怀疑。

　　拉姆小区同样得到了一份太阳能发电机的制作方法，他们小区的用电需求很大，哪怕是先前文鹭羽帮他们修好了一台大型发电机，能源依旧不够用。

　　得知他们也想自己组太阳能发电机，林蒋航好奇道：“你们弄成什么样了？”

　　张柚念带着林蒋航去看易珞谷的半成品，两人齐齐沉默。

　　易珞谷：“干嘛这表情？”

　　张柚念看着那堆被强行组合起来、看不出形状的的破铜烂铁，真诚发问：“这玩意真的是发电机？”

　　易珞谷叹气：“我也没办法，我们找到的零件和书上说的对不上，就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然后要改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大半是易珞谷自己捣鼓出来的设计，但根据文鹭羽说，思路是对的，组起来或许能用。

　　林蒋航也笑道：“我们那边也是，零件都组不齐，好几个人正在想办法改。”

　　他又说：“如果小易也加入，估计改造的速度也会快一点。”

　　易珞谷笑道：“啊，那我们加入能住小别墅么？”

　　林蒋航迟疑片刻，他看了一眼张柚念，才说道：“可能只有文小姐才行，不过到时候真的把太阳能发电机改造成功，你们也是可以享受级别更高的套餐。”

　　易珞谷抓住了重点，改造成功，她还是说：“可我们三个是一起的哎，你们这样难道不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么？”

　　加入他们，要和自己要好的朋友分开，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享受更好的待遇，哪怕关系再好，心里恐怕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平衡。

　　林蒋航摊手，“可要是随便一个人都凭着和其他人的关系能入住超拉，那才会引发更多人的不满？”

　　张柚念点头，“他们制度还是很严格的，我记得之前有对父子都因为这个分开了。”

　　易珞谷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们自力更生吧。”

　　虽说他们只在这里待一百天，时间不算长，但易珞谷更喜欢待在一个自由点的环境。

　　林蒋航虽说有点遗憾，但也有所预料。张柚念正朝他笑，先前林蒋航就邀请过她，她说如果她的两个同伴愿意，她就愿意。

　　但她却很笃定，他们俩都不会去。

　　果不其然，应了张柚念的话。

　　之后这俩人又去干什么，易珞谷不太了解。

　　虽然他们都拒绝了林蒋航，但青年仍然一有空就过来，请他们涮火锅。

　　易珞谷已经可以实锤张柚念和林蒋航在谈了，但张柚念不承认，只把人家当npc攻略。

　　“渣女啊。”啃着林蒋航送来的火腿肠，易珞谷唾弃道。

　　张柚念斜眼看她，“就一个游戏里的npc，你这么真情实感干嘛？”

　　易珞谷摸了摸鼻子，“我又忘了。”

　　她的同步率是最高的，很容易混淆游戏与真实的区别，估计等出了游戏之后，还要做好久的心理引导。

　　但他们进游戏前就签了合同，等游戏结束后还有一笔不菲的报酬，也会安排相应的心理医生。

　　不过易珞谷觉得她目前还用不上这一个项目，但刚刚这样想完后，她就被打脸了。

　　在一日傍晚，她照例挂出以物易物的牌子后，出去溜了一圈。

　　她在河边看到了尸体——许多尸体在河岸旁堆成一堆，他们才死不久，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起先，易珞谷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在那里看了许久。

　　他们都长着人的形状，此时却像她见过城中的废墟一样被彻底摧毁，失去生机。

　　易珞谷颤颤将手放在一个人的鼻前，感受不到呼吸。她又推了推，对方没有动弹。

　　就这样，她一具一具地试探了过去，最后站在河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