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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梦斗 ...

  •   永琪站在钟楼的最顶层,看着大钟上那两个相互追逐的指针,忽然有了一种幻想:这两根指针像不像一对夫妻?时而越走越近,时而越走越远,可无论怎么走,都还是围绕着一个中心,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永远”?

      正胡思乱想着,他晃眼看到下面,像是他的发妻懿泽走进了藤琴书屋。

      他的爱妾胡嫱就在藤琴书屋里,静静地站着,等待懿泽走来。

      懿泽笑问:“你现在不害怕我了?”

      “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最多只能伤害我一个,王爷和孩子们都不会有危险,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胡嫱虽正视着懿泽,答话时却并不是那么底气十足。

      “这么为他们着想?你倒真像一个贤妻良母!”懿泽冷冷笑着,笑容中满是挖苦之意。

      胡嫱还是没敢太大声:“你曾经也是一个贤妻良母。”

      懿泽的笑容消失了,换了一种漠视的目光:“所以,你就把我变成了一个魔鬼,然后取代我成为贤妻良母了?”

      胡嫱无奈地沉默着。

      懿泽依旧冷笑:“当有人说我是魔鬼的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魔鬼!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你毁了我,还是我毁了你?但有一点,我想的很明白,那就是,我们两个是不能同时存在的!”

      听到这句,胡嫱不禁身体抖动了一下,弱弱地问:“你想怎样?”

      “我要与你决斗。”

      “斗什么?”

      懿泽淡淡一笑:“论武力,你没办法跟我斗;论心计,我没办法跟你斗。总得找个能较量的东西,我们就来斗一斗毅力吧,看看谁能为自己心中所爱坚持到最后!”

      胡嫱不太明白,纳闷地看着懿泽。

      永琪一拐一拐的,走到了藤琴书屋门外,听到了懿泽的声音:“你只知道我是梦神,知道梦神可以潜入梦境、控制梦境,知道头发可以连接不同人的梦境,你应该还不知道梦的最高境界——白日梦吧?”

      “白日梦?”胡嫱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那是什么意思?是白天才能做的梦吗?”

      懿泽举起龙锡杖,指着缺眼的一侧说:“你看这根锡杖,是龙骨所化,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却偏偏少了一只眼睛,所以就有缝了。我们就从这缝进去,就是白日梦了。我们在白日梦中对决,如何?”

      胡嫱对着龙锡杖看了又看,犹豫不决。

      懿泽脸上始终很平静:“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带着永琪私奔,我相信你会把我的儿子抚养成人;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带着他四处求医。当然,我也会把你的女儿抚养成人。”

      胡嫱不由得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白日梦里的对决,会有死的可能?”

      “当然!无论是谁,一旦进入白日梦,就会被困在其中。即使是梦神,也不能自主离开。一定要有人死在里面,梦才能破解!这个规则,叫做‘非死不得出’!”

      胡嫱吓得后退了一步。

      永琪听到,也惊恐万分,准备推门而入,却发现门早已被闩上了。他一时间想不来别的主意,只能撞门。

      懿泽就像没听到撞门声一样,继续着自己的说辞:“这绝对是一场公平的决斗。无论你我之中谁死了,都是对另一个人的成全。怎么样?要跟我对决吗?”

      胡嫱心想,如果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在荣王府里无止无休的纠缠下去,迟早都要把永琪的病拖成不治之症,倒不如进去一试,无论是对谁的成全,至少都能救永琪。

      于是,胡嫱鼓起勇气,微阖双眸:“好,我去!”

      永琪更加用力地撞门,终于撞开,藤琴书屋却已空无一人。

      永琪记得,胡嫱说过,被梦神所控的梦境与普通梦境不同,只要把两个人的头发绑在一起,就能牵连进同一个梦境。

      藤琴书屋最近只有他和胡嫱住过,枕上自然只有他二人的头发。

      他忙将枕头上遗落的头发都搓成一股,绑在自己的头发上,然后躺下,开始培养睡眠。

      懿泽拉着胡嫱的手,一起从缺失的龙眼处,进入白日梦,是在一片云山雾海当中。

      起伏连绵的云,从她们脚下飘过,到处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天空是从未见过的那种蔚蓝。

      云霞之下,有一座白玉雕琢的拱形桥,桥上有只喜鹊飞来飞去,桥的另一端,衔接着一道金碧辉煌的门。

      再往前走,云朵散开之处,乃是金子一般的地面,中间穿过的亭台楼阁,竟都是浑然天成的美玉,美的一发不可收拾。

      胡嫱是第一次来到云端之上,几乎看花了眼。

      她们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一个没有云的地方。

      有一根柱子,遗世而独立。

      胡嫱盯着柱子看了一会儿,似有重影,重影的色彩各不相同,她数了数,共有八种色彩,再定睛一看,好像还只是一根柱子。

      胡嫱左顾右盼:“那到底是一根柱子,还是八根柱子?”

      “那是一根柱子,也是八根柱子。”

      “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懿泽看着柱子,解答道:“现实中有的地方,梦境中都有,但梦境中有的地方,现实中却未必有,所以梦的空间很大,无有边际。真实的天宫中,有八根擎天柱,它们分别是由风、火、雷、电、金、木、水、土组成,伫立在天宫八个方向的边界,支撑着天和地。这八根擎天柱虽然各守一方,却紧密相连,每一根都可以看到其他七根的影子。”

      胡嫱了然:“所以,前面的柱子,就是擎天柱了?”

      懿泽点点头:“擎天柱可远观,却不可近,只要有人距离它一丈之内,它和它的影子就会散发威力。一旦它开始发威,旁近的人最好一动不动,否则,擎天柱就会倒下,砸在这个人的身上。这人会被砸死,死后魂魄附着在擎天柱上,成为擎天柱的一部分,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沾上魂魄的擎天柱会恢复如初,重新直立,以支撑天地。”

      胡嫱看着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擎天柱,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重影,屹立在天之涯、海之角,不禁为之一震。

      懿泽又说:“跨出天边,就在擎天柱的一丈之内了,我们一起走过去,共同感受擎天柱的威力,直到它倒下为止,看谁更能坚持得了一动不动。”

      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了金色地面的最边缘,都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

      懿泽问:“你害怕吗?”

      胡嫱答道:“从进入白日梦之前,我就开始感到害怕了,但同时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为什么?”

      “活的那么累、那么煎熬,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说罢,胡嫱甜甜一笑。

      懿泽听了,也坦然一笑:“不错,所有的负担、所有的责任,在死的那一刻,都可以得到终结,的确是一种解脱。”

      两人都又往前了一丁点,懿泽忽然想起什么,拉住了胡嫱。

      胡嫱问:“怎么?”

      懿泽郑重地提醒了一件事:“擎天柱能察觉一丈以内的所有动静,包括眨眼。所以你要记得,进入一丈之前,先闭上眼睛,不然,进去之后,你一眨眼就死了,我就胜之不武了。”

      胡嫱听了,说不出有多感动:“你果然是个真君子。”

      懿泽没有理会胡嫱的感言,只交待着:“现在,我数到三,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向前跨一步,然后就各自坚持了,明白吗?”

      胡嫱点了点头。

      懿泽暂将龙锡杖掷于后方,开始查数:“一……二……三……”

      两人一起闭眼上前,只一瞬,她们都感到了来自于前方的无穷威力,犹如狂风大作,片刻又似烈火灼烧,每一寸肌肤都被撕裂着、火烤着,风助火势,愈演愈烈,说不清到底有多痛。

      当烈火将身体烧到滚烫滚烫的那一刻,冰冷的水从头浇灌到脚。冷热相冲的刺激,让人觉得人根本不是人,而是被控于股掌之上的玩物。

      在凶猛的寒风中,水凝结如冰,紧贴着身体,让人冷到彻骨。

      冻僵之后,浑身都是木的,她们脚下如生根,身体似发芽,浑身上下千万处犹如被新芽破壁而出,每一个毛孔都疼得钻心。

      风依然在刮,飞沙走砾不断敲打在她们身上,脚下生根的土被风中沙砾覆盖,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当身体越来越与大地融为一体时,死亡也就该更近了。

      忽而有电闪雷鸣之声,懿泽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五雷轰顶。

      第一道天雷劈下,有如神鞭甩过;

      第二道天雷劈下,惊天动地,天地都在摇晃之中;

      第三道天雷劈下,直戳胸膛,撕心裂肺;

      第四道天雷劈下,斩断肝肠,身体已被穿透;

      第五道天雷劈下,身如焦灰。

      懿泽以为,五雷过,命终结。

      然而,不是。

      第六道天雷劈下,懿泽听到了胡嫱的惨叫声。

      懿泽睁开了双眼,如她所料,擎天柱威力带来的所有感受都是假的,只有擎天柱的倒下是真的。

      擎天柱已然砸向胡嫱,胡嫱浑身瘫软。

      正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永琪,他疾速跑来,双手举过头顶,托住了即将倒下的擎天柱,屹立在她们面前。

      懿泽没有想到,永琪竟然进得了白日梦。

      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传说中的擎天柱高经十二万丈,以永琪一个凡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托得住?

      胡嫱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停滞,她抬头睁开眼,也看到了永琪。

      永琪所有目光都注视在懿泽身上,如质问一般:“你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吗?我觉得,它不公平!你以神族之身,抗拒神界利器,尚有一搏。可嫱儿只是凡人,却与你承受一般重创,她必输无疑!而且她一旦输了,输掉的便是性命,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殒命,你这样做,未免也太狠了!”

      “你果然还是护着她。”懿泽冷笑一声,露出一副不屑的姿态。

      “我不护着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永琪依然瞪着懿泽,他说话的样子,显得那么刻薄。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你会跟过来吗?如果擎天柱没有倒向她,而是倒向我,你还托得住吗?”懿泽像自嘲一般发笑:“如果那样,恐怕你不会!你巴不得是那样!再也没有人能阻碍你们双宿双飞了!”

      “如果我不是一个皇子,你会嫁给我吗?如果皇阿玛没有把我的名字写在立储诏书上,你还会考虑带我四处求医吗?”永琪的语气,比懿泽更多了几分生硬,却是同样的冷漠:“我猜你不会!因为,当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会迫不及待的取我性命,为那些你在乎的人报仇!”

      懿泽没有言语,只有轻蔑的眼神。

      永琪手托擎天柱,不一会儿,就累得汗流浃背,却依然坚持着:“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交易。我在这场交易中的筹码是我的身份,那么,你在这场交易中的筹码是什么呢?”

      懿泽仍不做声。

      “是你出众的容貌吗?”永琪的眼中,也露出轻蔑之态:“那么我很抱歉,嫱儿的美丽并不输给你,我为何还要选择你所谓的‘交易’呢?”

      懿泽终于发声:“所以,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她。”

      永琪的视线,慢慢从懿泽身上移开,抬头望着他托起的擎天柱,他的双臂已经开始发抖,脚下也开始发软,然而还在强撑,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与你,相恋两年,终于喜结连理,夫妻九年,却记恨成仇,懿泽啊懿泽,我们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始终都成就不了一个完整的家……福灵安曾对我说,山便是山,水便是水,桥便是桥,不拘于起了什么名字。可自云南一行之后,我看山都是格姆山,看水都是勒得海,看桥都是走婚桥,唯独看你再也不是我的懿泽……”话音落,不知是体力不能支撑,还是不想支撑了,永琪忽然松了手。

      “不要!”胡嫱惊慌大叫。

      混沌之中,懿泽看到自己已将一只手伸向永琪,永琪似乎也向懿泽抬起了一只手。

      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擦尖而过……

      一滴泪,在瞬间交错的指尖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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