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雨记》陆九斯

3、第 3 章

　　想的再多也只是猜测，举手之劳递了把伞后依旧是陌生人，对方是怎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于自己而言并不重要……
　　说起来，伞还在傅煊那里，得找个时间拿回来。

　　暴雨冲刷后的天空别样的蓝，颜辞放空心思盯着窗外的天空，老师的声音渐渐模糊，傅煊的事情也慢慢从心里散去。
　　思绪回到正轨，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抽出练习册和草稿纸，颜辞开始做题。
　　学习是自己的事情，他管不了讲台上不负责任的老师，但能管得住自己。

　　6班的学生们都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一旦李学成开始，不说上个十来分钟是停不下来的。
　　好好的上课时间，全被糟蹋了。
　　与其听他那没有营养的哔哔赖赖，还不如自己低头干点正事。

　　充实的学习时间总是易逝，一上午的课很快结束。
　　除了物理老师外，其他老师上课还是很有意思的，大家也愿意和他们互动，课堂上的气氛很好。
　　颜辞抬头看板书时，偶尔会从傅煊身上掠过几眼，那家伙从第一节课开始睡下去后就没起来过。

　　从早上傅煊冷漠的态度来看，他俩不会有什么太大交集。
　　也不需要有什么太大交集，颜辞转着笔，很清楚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很热情的人，把伞拿回来就可以了。

　　“叮铃铃铃——”
　　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提前了几分钟下课，颜辞到校门口时下课铃才响起来。
　　刚好错过放学人潮高峰期，别过沈韩后，颜辞沿着学校外围的人行道步行回家。

　　小区侧门斜对着学校大门，来回一趟几百米，也就是十多分钟的事情。
　　相较于那些家里住得远的同学来说，是很近的了。

　　家里之前请过一段时间保姆，主要给颜辞准备午餐和晚餐。
　　后来颜辞嫌不自在，就给辞了。

　　不想家里进陌生人，颜辞便开始自己琢磨做饭的事情。
　　好在不算太难，实践一段时间后，炒一些基本的家常菜不成问题。

　　下厨是件耗时的事情，平时上学，尤其是中午，要留出午休的时间，颜辞大都是在小区门口找个小炒店打包饭菜回家将就一顿。

　　吃完午饭收拾好餐具，分针刚好指在9上——12:45。
　　两点上课，午休时间足够。
　　不想回房间吹空调，颜辞打开电扇，拿了条薄毯在沙发上躺下。

　　夏日炎热疲人，昨夜的暴雨并没有给今天带来一丝凉爽。
　　烈日下所有的水分都被快速蒸发，燥热的空气和风扇的呼呼声混合在一起让即将入睡的人有些烦闷。

　　躺下之前忘记拉窗帘，客厅里太过亮堂。
　　颜辞陷在沙发里闭着眼皱了皱眉，放松下来的他不愿再起身，将手臂往额头上虚虚一搭，能挡住多少是多少。

　　浑浑噩噩的睡得不沉，却最是累人。
　　颜辞挣扎着清醒过来时，过于安静的空间让他心里那根名叫“上课”的神经一绷——快迟到了！

　　还好家离得近，颜辞飞奔到校门口时堪堪压点。
　　预备铃已经打完了，学校大门正缓缓关上。

　　脑子胀胀的，颜辞在保安伸手让他快点的手势中踩点进了学校。
　　上楼的途中看见一群人三三两两结伴下楼，才想起来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兜里手机振动，颜辞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沈韩的消息，见他一直没去操场，发过来一条——体育老师今天没点名，通知自由活动。

　　两点正是外面最热的时候，颜辞看了眼楼下被晒耷拉的树叶，日光太烈，没一会儿他就不自觉眯起了眼。
　　还是算了，天气太热，他不想出去活动。

　　回了沈韩一句知道了，颜辞接着上楼，打算去趟厕所，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
　　他从家里匆忙赶来，出了一脑门汗。

　　每层楼边上都有洗手间，颜辞上到四楼，先回班放了外套才往楼道尽头去。
　　洗手间在楼道深处，长年不见日光，阴冷潮湿。

　　颜辞带着一身热浪踏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弯腰，掬水往脸上扑。

　　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和窗户连在一起，那扇窗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楼层高，外面的风声被呼啦放大，吹得里间那扇门砰砰作响。

　　颜辞洗个脸的功夫门跟着哐哐撞了好几下，楼里大部分班级都在上课，这声音听着挺烦。
　　洗好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颜辞往里走，准备去关窗。

　　一进隔间，大风怼着脸吹来，一股脑掀起被水打湿的刘海。
　　颜辞被吹得猝不及防，只得眯起眼，伸手把窗户拉上，身后的隔间门这才冷静下来，慢慢合上。
　　留了条小缝透气，确保门不会被吹得哐哐作响，颜辞才收回手。

　　“哐当！”

　　身后又猛地传来一下急促的撞击声，颜辞一惊，下意识回头看。
　　……不是他这扇门响。
　　还没等他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门外传来咒骂声。

　　“傅煊，你个混蛋！竟敢打我？！你这个贱东西！我跟你拼了！！！”

　　碰上打架现场了，声源还很近，好像就在隔壁，颜辞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颜辞仔细辨认了一下，骂人的那个声音从没听过，是不认识的。
　　另外一个……傅煊……

　　颜辞在心里默默叹气，可没听说过临溪一中有谁和傅煊同名同姓，就只可能是自己知道的那个了。
　　理了理头发，颜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是不走运，在哪儿都能碰上。

　　……
　　颜辞站着没动，只想等外面的纷争结束了再出去。

　　“可恶！你这个疯子！！”
　　“你可真会装啊！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就这样，还什么三好学生，我呸！”
　　“你果然和你妈一样，就是个贱货！啊——”

　　怒吼变成了咆哮，颜辞站着没动，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就觉得傅煊肯定是揍人的那个。
　　不过，那些话可真难听……
　　门再次撞上隔板，颜辞这次看得真切，隔板因为重力冲击产生肉眼可见的振动。

　　颜辞不知道隔壁具体发生了什么。
　　傅煊一直没出声，另一个男生的叫骂声渐渐弱了下去，拳头落在人身上的闷响越来越清晰。
　　典型的人狠话不多啊……

　　没一会儿，颜辞低头，透过隔板下边的缝隙看见了两滴血。
　　接着，他听见求饶声，“住手！住手！不打了！快住手！！”

　　再之后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应该是傅煊停手，人跑了，最后颜辞还听见一句挑衅——
　　“你给我等着！”
　　恶声恶气，瓮声瓮气。

　　真是没用啊，骂人的是他，求饶的是他，逃跑的是他，还要放狠话，真是蠢，男子汉气概都被丢光了。
　　颜辞腹诽，想着结束了，傅煊也该离开了。

　　外面响起水声，应该是傅煊在洗手，颜辞算着时间，傅煊洗完手应该就要走了。

　　“出来。”
　　水流声不断，颜辞揉了揉脖子，这洗手处理后续的时间有点长……
　　还没等他不耐烦完，对方先发话了。

　　挨打的那个跑了，厕所里除了傅煊，只剩自己了。
　　颜辞瘪嘴，傅煊的话只能是对自己说的了。
　　这会儿没人了，他不会还没打够，想要找人泄愤吧？

　　颜辞尴尬的走出隔间。
　　傅煊看清人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脸“又是你”的表情。

　　颜辞看见了傅煊的表情，他想——又不是我想碰见的。

　　傅煊没再说话，低头仔细洗手。
　　颜辞伸长脖子看了看，傅煊手上有血迹，不是他自己的，是刚刚挨揍的那个蠢蛋的血。
　　这是打的多狠？

　　门口的地板上也沾了几滴血，应该是那人逃跑的时候留下的。
　　想到最后听见的那句瓮声瓮气地挑衅，颜辞想了想，可能是捂住了口鼻才显得声音沉闷。

　　第二次见识到这场面了，颜辞看着傅煊的侧脸很想感慨一句——这或许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

　　傅煊在门口洗手，颜辞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水流淌过手背，昨晚的伤口开始长肉，痒痒的。
　　傅煊搓着手，动作不急不缓，光看这一幕还是很帅的，但是侧脸上的创口贴，却无端给他添了点恶霸的意思。
　　洗完手，傅煊撕了手背上的创口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颜辞看得愣愣的，突然傻兮兮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
　　第二次了，这个人给他递纸巾。
　　傅煊垂眸看了颜辞一眼，接过纸巾，嫌弃道，“娘们兮兮的。”

　　颜辞听着，额上青筋跳了跳，有本事你别接啊。
　　突然又想到，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听傅煊说话，冷是真冷，酷是真酷。

　　两人第一次交流，从颜辞的善意和傅煊的嫌弃开始。

　　颜辞完好无损地回了班，没挨打，没被威胁。
　　仔细想想，或许傅煊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在洗手间呆了好久，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热气都散了，看了眼时间，快下课了，待会儿一堆人要往这边挤。
　　想想那场面都觉得闹心，颜辞赶紧回了班。

　　刚坐下，身边一阵风呼啦而过，紧接着肩膀被人揽住了。
　　是风风火火坐下的沈韩。
　　他刚从操场回来，打球流了一身汗，颜辞推他，“离远点，臭死了。”

　　“别介意嘛。”沈韩说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退开了些。
　　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凑了过去，“给你讲个好玩的事情。”

　　颜辞拿书挡他，“什么事？”
　　“我们这学期和高一的一个班一起上体育课，他们班队伍就在我们旁边，刚下课那会儿体育老师有事先走了，让我们班体委帮忙给他们点个名。”
　　沈韩拉了拉板凳，讲的绘声绘色，“点到最后的时候，有个小子从操场外跑过来喊报告，好家伙，那一脸血……”

　　“你听他瞎说。”
　　体委跟着进来了，身后还有几个男生，七嘴八舌：
　　“就是鼻血流了一大串，没太止住，看着有些瘆人。”
　　“问他怎么了，支支吾吾说是自己摔的。”

　　沈韩还不服气，接茬，“不是我说，咱哥们几个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那小子脸上那样，一看就是被揍的。”
　　“……”

　　颜辞听了个大概，视线默默定格在傅煊身上。
　　他想到了傅煊在洗手间揍人的事情。
　　莫名的，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