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六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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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华丽绝美的祭祀，伴随着灵魂的哀鸣。〗
漆黑的夜幕，树叶间月光碎了一地，黑暗中的密林仿佛满目疮痍，显得尤为阴冷。暗黑色的一道道树影斑驳交错，仿佛是一头凶猛巨兽掩藏起尖牙利爪，正闭眼歇息，然而一旦猎物出现，它便会毫不犹豫地扑去。
白昼时的树丛或许在阳光下很是耀眼、充满生命力，黑夜时分的它们就几乎可以说是惊人的。每棵树上都流着微弱而飘渺的月色光晕。那些阴影似乎正隐藏着某些在光明中无法存在的东西，操纵着知觉，暗示着在它们最阴暗的角落之中暗藏着不可告人的某事。
夜色仿佛带着不安的情绪，寂静的笼罩。
“沙沙”
一股逐渐弥漫开的，淡淡的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沙沙”微弱的风滑过树叶，阴影间的黑色箭一般的闪过。
纯黑色眸子的少年皱了皱鼻子，下意识的将那个在焦躁和不安中奔跑的银发少年扑开，正如在这几天以来做的那样，然而这一次甚至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一个轻微的闷哼打破了蝉声中寂静的夜。
“冈！”一个低声的惊呼。
银白的月光下，银发的短发少年在那一瞬间瞳孔紧缩，只记得用双臂拖住那个黑发少年悄声躲入树影间。
他摸到黏糊糊的液体从他指尖滑落，清晰且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他感到不知所措，在那个刹那，大脑一片空白。
“奇……犽……”冈在轻声喘息着叫他，奇犽俯下身去，才捕捉到他低低的无力的声音，“……我们……应该快点到贱井塔。”
“沙沙”夜风凉凉的。
奇犽的耳尖微动，拖着冈在阴影间再次跳动，躲入另一个阴影。“咚”几乎是在同时，一个清晰地崩裂声响在他们刚才落脚的树干上。
再下一秒，他们又一次离开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清晰的崩裂声同时响起。
奇犽紧抿起了嘴，全身都进入了警戒状态。他仔细注意这每一个声响，拖着冈一次又一次躲过黑暗中的袭击。他观察着四周，试图寻找什么。
神经绷得紧紧的，他咽了咽口水，一把抹掉额上的冷汗，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右手指尖的粘稠液体愈来愈多。
血腥味会让那个偷袭的人捕捉他们，并且会引来凶猛的魔兽……
魔兽？——
少年琥珀的眸色添上一笔墨，终至暗玄。
“冈……”他俯在黑发少年耳边轻声叫道。
“啊？”冈的声音微不可闻。
“你信任我吗？”他如此问道，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努力抑制那按着冈的伤口的右手的颤抖。“我是说，你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把命给我吗？”
“当然。”冈如此说道。他纯黑眸子微合着，但那信任的火焰明亮的燃烧着，毫不犹豫。
“……谢谢。”奇犽压低了声音回答，声音里淡然的欣喜。
几天来的行动已经让他们成为了对方的伙伴，他们将背后和生命交托给对方，在这个密林中产生了绝对有着坚固的基础的友谊。然而如此坦然的承认那破了一种处于合作伙伴和搭档之间的微妙的平衡，正在逐渐向着为对方付出生命的搭档的那侧偏去。
冈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对于奇犽挥起的变形的右手毫不在意，即使那是落在他身上那个已经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上。
血液飞溅，浓浓的血腥味一下子弥漫开。
阴影中他们消失了踪影。
……
墨色的夜空氤氲着一团一团雾气，愈积愈浓，浓重地抹在黑漆漆的空中。
夜好似一个黑黢黢的巨洞，静默着仿佛等待吞噬一切。
他们已经在夜色的森林中稳定地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头顶上那厚厚的树冠层间，他们能偶然窥见天空的碎片，就这样看着它从暗玄逐渐褪为浅浅的灰色，鱼肚白正在逐渐泛起。
奇犽扶着冈前行着，而冈的身上时不时闪烁微弱的光芒，挂在他脖颈上的护身符正流转着银光，笼罩着他。冈背后的衣服已经撕破，而背部那个显而易见被撕开了两次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却狰狞的恐怖。
然而他们不敢停。
即使走了那么远，他们还是能够听见猛兽叫喊的声音，打斗的声音。或许那只是他们的错觉，然而他们真的不敢停下。
他们甚至不能确定那个袭击他们的人是否真的被他们引去的魔兽给挡下了。
“奇犽……”冈抓着奇犽的手臂，皱眉对着处于忧虑中的少年叫道。
“什么？”
“相信你自己。”冈明亮的眼眸似乎可以传递火焰，即使失血过多的脸色突刺苍白，也不能减掉一点点他带来的强大的信念。“会没事的。”
是的，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计策……
“……”奇犽沉默，最终点了点头。
会没事的。他们确实已经在那个被阻击的地方用足够的鲜血圈下了一个足够大的范围，如果那个袭击他们的人是在那个范围没错的话，被引去的魔兽会困住那个人。
会没事的。他努力忽略心中不安的预感。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因为长时间的躲避袭击，躲避魔兽，奇犽腿上留着一道道被割开的伤疤正在流血，一滴，一滴，血珠落在青草叶上。
……
天边的鱼肚白浅浅和和，阳光透过层层云雾，如同金色的丘比特之箭，美丽的有些炫目，令人迷离……
晨光下的贱井塔近的令人难以置信。
随着“沙沙”作响的声音，两个少年相互扶持着，靠近了贱井塔的石墙。
阳光落在他们的发间，跳跃着。
然而少年疲惫的神情令人怀疑他们会不会在下一刻倒下。
黑发少年的脸色很是苍白，绿色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然而他一直都灿烂的笑着。
银发少年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疤，除此，他身上还到处都是瘀伤。左脸上更是严重的淤青
他们靠在石壁上，冰冷的壁面令他们稍稍清醒了点，找到了类似于门的地方，却无法进去。
“冈？”奇犽疑惑的看着冈沉思。
“或许是那个？”冈手按在门上，对他笑道。
“那么应该有……”奇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睁大眼在门上寻找起来，“真的有——”他话没说完，冈就已经把两张号码牌从哪个奇怪的缝隙中插了进去。“我说……”
“我想我们应该快点，你需要休息了。”冈笑得纯良无辜。
“啊嘞？！”还没等奇犽说什么，两个相互扶着的少年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顺着突然移动的石壁摔了进去。
“真的很快呢。”冈开心的扬着嘴角。
奇犽翻了个白眼，真是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很快打量了几眼四周，他们摔在门里面，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在一旁靠着墙的地方，他们狠狠的摔在那里，谁也没有爬起来。
疲惫开始淹没了两人的知觉。呼吸已变得越来越费力。松开对对方的支持，两人就靠在墙边，几无所觉。他们已太过疲累，全身都痛得让人受不了，而就这样子躺着感觉太好了。奇犽闭上了眼。终于不用被魔兽追赶了……
作为杀手，对疼痛的麻痹已经是习惯。可是他却你因为习惯疼痛而忘记了处理自己的伤口，引来了那么多魔兽。
时不时被强大凶猛的魔兽逼入绝境，只有逃，不断地逃。
只有一刻也不断地躲避着，即使被抓破了皮，即使被压断了骨……不断逃跑。
好热。
奇犽试图强迫双眼张开，感觉到脸上一阵满眼的刺痛。慢慢地，他伸开了身体，麻木的强烈刺痛扩展到全身每一处，好像终于从被阻滞了太长时间的血液循环中恢复过来。
他咬了咬牙关，绷起每一块肌肉，清醒了过来。
他脸颊下的表面碾着他的皮肤。冰冷粗糙的石壁在他柔软的身体上硌出沟痕。他伸出手，贴着地板张开手掌坐起身。
奇犽睁开一点点缝隙，强烈的光芒令他有些难过。太阳挂在天空，散发着巨大的热量，整个世界就仿佛是一个蒸笼一样让人热得难以忍受。
视线所及之处是森林里茂密的树木，他正居高临下的望着森林。那些茂密的树将阳光远远得隔在外面，完全没有感到太阳的威力，而漏下一丝丝的阳光从树叶、树枝间隙照进去，使得整个阴影中的森林更加阴森。
他身下的地面是粗糙的石块组成的，散布着零星沙砾碎石。
不对，他怎么会在这里。奇犽的大脑一下子清晰起来，他注意这四周，冈还在他旁边沉睡，他们现在在塔顶？奇犽很快确定自己的所在位置。而右侧，一个雪白发色的少年背对着他。
“妖姬？”他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
“醒了啊？”雪白发色的少年转过头来对他勾起轻笑，仍旧一如从前温柔的笑容，偶尔能从乱乱的刘海中发现闪过暗芒的血红色眼睛，以及苍白的病态肤质，如同妖异的妖精。
“璃姐姐呢？”
“现在殿下在忙，我想你应该饿了吧。”他递上一份甜点。“奇犽长大了呢。”看着吃着甜点的奇犽，妖姬弯起眼眉，浅浅的笑了，猩红的眸子漂亮的像是星星。
“嗯？”奇犽迷惑的望了他一眼。
“没什么，即使再大还是个小孩子。”妖姬苍白、指节分明的手揉上奇犽的头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绝望噢，即使殿下的眼中看不见我们……”
话还没说完，绽放的白色光华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眨眼间，奇犽身上压制不住的蓝紫色爆发了出来。
他睁大眼，五彩的世界变得扭曲。
各种颜色清晰得映在眼中，映在脑海中，有的微弱，有的明亮，有的混杂，有的纯净……都是那般五彩斑斓，都是那般独特的颜色……
然而他们在哭泣。
灵魂在哀鸣。痛苦，绝望，悲伤。
奇犽仰头望见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女站在半空，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流转着白色光华的阵图，而酒红发色的少年紧闭着眼沉睡在阵图中央。
没过多久，一个金红色的虚影从少年的体内出来了，仿佛燃烧着的火焰，明亮耀眼，夺去所有人的目光。炫目，更加炫目。
然而那火焰很虚弱，在白色的光芒中摇曳着，似乎随时都会被熄灭。
少女将一个解开一个锦囊带，一颗颗在阳光下炫目的宝石被她丢进了阵图中，顺着奇异的轨迹，滑向金红色的虚影，摩擦引起金色的火花，点燃起白色的火焰，化为最原始的力量流入金红色的虚影中。
一切仿佛一场巨大的郑重的祭祀。
但是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幅绝美无比的祭祀图，因为他们的灵魂都在哀鸣，不断地哀嚎着，哭泣着，疼痛着……
灵魂中的污秽仿佛被白色的火焰一同点燃，燃烧的干干净净。
奇犽的头很痛，大脑就像被压迫着，又好像要从里面向外爆开，所有哀鸣都在他的耳侧，在他的大脑中奏响。
好痛苦……奇犽抱紧了头，咬紧了牙关，血腥味在他口中蔓延。
白衣少女望着金红色的虚影，右手毫不犹豫的伸向自己的心脏部位。
奇犽惊异的看着她把手伸进了自己体内，连眉头都不皱的从心脏的部位取出一颗纯白色的宝石，天地刹那间黯然失色。
奇犽忍着疼痛，使劲睁大了眼，想要确定少女变得虚幻的身影是不是真实的。
只见少女握着纯白的结晶石绕着巨大的阵图开始绕着圈走动，唇瓣微启，似乎在低低的吟唱着，那声音仿佛在唱歌，轻轻的，滑入大脑。
终于，时间像是一下子陷入了静止。
所有的哀鸣远去了，所有的动作停止了，少女从半空中一下子落了下来，就恍若断了线的风筝。
奇犽只看见妖姬急急的向少女跑去，但是他并没有接住少女。
周围的气温瞬间上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所有一切仿佛能够烤化钢铁的蒸汽中，变得扭曲而朦胧起来。
天空突然变成了绚丽的红色，暗红的如同那葡萄酒倒在透明的水晶高脚杯里一般，艳红艳红的流光在这浓稠的的色调里流转，隐藏着暗自汹涌的波涛。
如此的美丽，如此的醉人，如此的虚幻，如此的迷人，也同时如此的危险。
罂粟般迷人的危险。
仿佛是撕开了天空中汹涌着的暗红，一道火红色亮了起来，空中逐渐显现了一个火红色的巨大人形怪物。
而在怪物的手心是酒红发色的少年，金红色的虚影早已回到了他的体内，而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他横抱着白衣白发的少女，嘴角的笑意似乎仍旧温和，然而那底下的冰冷可以刺穿骨头，漆黑的双眸璀璨夺目，宛若点点星辰，但是那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温度仍旧在上升，云层都好像燃烧起来，被染作赤红一团团地晕染着。
连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火焰的颜色。
跳动的暗红色，金红色，火红色，橙红色，不同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就像主人愤怒的心情，张扬的挥舞在空中，准备将一切毁灭。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六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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