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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回 ...

  •   靖玉还没等李纨去凤姐儿那,就打发小厮往凤姐儿那送了一百两银子。送去的小厮说:“我们大爷知道二奶奶体恤几位姑娘们,只是不好只叫二奶奶拿钱贴补姑娘们。再一件,若是我们大爷大张旗鼓的拿了钱给我们姑娘助兴,又怕别的姑娘们不好意思。借着二奶奶的手转个个儿,还叫二奶奶别见怪!”
      凤姐儿笑眯眯的说道:“呦!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告诉你们家大爷,我知道了,别人拿钱给我买好名声儿的事儿,上哪里找去?!”让平儿拿了两角银子赏了那小厮。
      所以李纨领着几位姑娘到凤姐儿那请她做“监社御史”,凤姐儿竟然爽快的拿出一百两五十两银子,让几位姑娘们乐的不行。
      此处先不提,先说当日靖玉见小丫鬟神色慌慌张张的往贾母跟前儿报信,就晓得是鲍二家的吊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李纨在太太们的暗示下领着宝玉靖玉几位姑娘们回了园子。
      靖玉看黛玉眼睛有神,但是疲态略显,就张罗着各自回家。待到了潇湘馆,靖玉反而不理黛玉,叫了紫鹃细细的问起黛玉的起居状况,紫鹃也把黛玉撇到一边,答道:“姑娘这段日子吃的也好,平日都不咳嗽了。只是晚上睡得不好,常常半夜醒来,说是腿疼……”
      黛玉拿着帕子掩着嘴笑,道:“快罢了,说是我的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细作呢!”
      正巧这时候王嬷嬷听说靖玉来了,特地到前面来给靖玉请安。听了紫鹃的说法,笑道:“姑娘这是长个子的时候,晚间手脚疼痛也是有的,还是多在饮食上下些功夫才好。”
      靖玉听了连连点头,心道:还有为这个道理只有我懂呢,看来老人家累积的常识不可小觑,遂说道:“嬷嬷说的很是,平日吩咐厨房多做些骨头汤。”好补补钙。
      黛玉和王嬷嬷听着话也都笑起来,道:“亏你还是堂堂公子哥儿呢,也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歪方。正经的都是熟地当归羊肉汤,真真是一般人都想不出来这个方儿。”
      靖玉红着脸说道:“姐姐是学过药膳的,没得打趣我这不入庖厨的人做什么?”
      黛玉说道:“罢了,饶过你了。”又说:“只怕你刚才也吃得不好,我和紫鹃去小厨房看一看,吩咐他们做些个汤水来。”黛玉原是晓得靖玉不爱吃人家的剩菜,不然席面上的多少好菜,随便拘一盒子不就吃了?况且今日凤姐儿过生日,大观园的小厨房反倒闲下了。
      靖玉说道:“紫鹃去说一声就罢了,何必麻烦姐姐?”
      黛玉说道:“我顺便往惜春那里走一趟。”
      王嬷嬷见黛玉一走,就向靖玉说道:“不是我这个老婆子多嘴,要我说,姑娘还是回家的好,这园子里人多手杂也就罢了,我领着几个小丫鬟守住潇湘馆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么大个园子,就是几个婆子们坐更,饶这样,从入夏开始,园子里面每夜各处有几个上夜的人就开始会夜局解闷儿,几个头家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仆妇们。每晚园门一关,就上场了。我各处走动了一下,连这里的大奶奶也是知道的,本来应该出头的人,倒像是一个闷嘴菩萨一样,一声不吭的。实在叫人放心不下,终究还是我找了个由子把潇湘馆里不安分的婆子大发出去了。大爷若是方便,就接了姑娘出去罢。”
      靖玉点头道:“确是如此,过一段时间刘先生就要奉旨进京,我还要帮衬着张罗住所,家里正没有人主持中馈,少不得要接姐姐家去。”
      王嬷嬷松了一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又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如今除了这样没有脸面的事体,大爷不如直接和老太太说了也就妥了。”
      靖玉笑着说道:“正因为这样才不能在当口下说,说的直白了,老太太那里就有面子了。到最后,倒以为是我们明着挑剔老太太不会教导子孙了。”靖玉又嘱咐道:“虽说接了姐姐回家去,但是究竟还要回来几次,不必大张旗鼓的收拾东西,反倒落了别人眼里去。”
      王嬷嬷了了一桩心事,自然再无不好的,当下就回屋思索怎么收拾东西才好。

      靖玉晓得过不了几天就是金鸳鸯誓绝鸳鸯偶的好戏,立意要赶在这个当口之前接了姐姐回家,可是此时园中姐妹们正热热闹闹准备着下一次的诗社,靖玉也不好扰了众人的雅兴,只得等众人又起完一社,才上门和贾母说项。
      贾母笑道:“好孩子,你若是想你姐姐了,怎么不过来住几日?你只晓得这里有个姐姐,就忘了你外祖母也想着你呢!”
      靖玉不敢直辩,笑道:“前一阵子接了我刘先生的书信,信里说先生奉今上的恩旨进京,等述了职,少不得也是个翰林老爷。只是刘先生在京除了我这个弟子之外中并无姻亲故旧,靖玉自然要在先张罗起来,总好过等先生进了京才发现竟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贾母心疼的搂着靖玉说道:“你这样小小的年纪,怎么会这些个经济事体呢?只叫你琏二哥哥帮衬一番才是。”
      靖玉顺着贾母的话说道:“靖玉年幼,处事自然有不妥之处,只是手下还有一两个得用的管家,若是有什么不通之处,再来找琏二哥哥就是了。况且不管多少,终究是靖玉做弟子的一番心意。”靖玉见贾母点头称是,又说道:“我这几日回了家,总觉着家里空落落的,姐姐若是在这里松散惯了,哪里还想的起我来,老祖宗疼我,就让姐姐和我回家吧。”靖玉见此事快要水到渠成,也放下架子,伏在贾母怀里撒娇。贾母见往日一副样子的靖玉撒起较来别样的娇憨可人,自然没有不可的,笑道:“好!好!就依了你了!”话音一落,王夫人并薛姨妈都松了一口气。
      靖玉正想着得计,贾母执意再留一日,要第二日才放人,今晚少不得要摆上几桌,让姑娘们好辞别黛玉。没想到宝玉闻讯赶来,双目含泪,一副“妹妹走了我怎么办”的样子,靖玉和王夫人等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毛来。
      到底是薛姨妈解局道:“他姊妹两个一处长了这么大,比别的姊妹更不同。这会子热刺刺的说一个去,别说他是个实心的傻孩子,便是冷心肠的大人也要想着呢。”说罢就把呆滞滞的宝玉搂在怀里,拿了帕子给他擦汗,继续劝道:“傻孩子,你林妹妹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的,不过是回家住几日罢了。等过几天,再叫人接进来就是了。”果然,宝玉听了薛姨妈的话,渐渐的好了,这会子倒察觉到自己刚刚实在是失态,不好意思往黛玉和靖玉身边凑。
      宝钗见状,微微一笑,找了一个话题和宝玉搭话道:“今天晚上老太太要给林妹妹设宴呢,我和三妹妹也想着要送样东西才好。”
      宝玉果然上钩,侧过头去看宝钗道:“宝姐姐要送什么东西呢?”
      宝钗说道:“我们女孩子家家的,不过自己做的几样针线罢了,又不打眼,又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你要送什么,真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宝玉见宝钗不着痕迹的打趣自己,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也生出些别样亲近的心思来,也学着宝钗的样子,小声说道:“宝姐姐替我出一个好主意吧!事后我一定好好谢谢宝姐姐!”
      宝钗侧头啐了一下,又转过头来柔声说道:“你要谢我呢,就为的这个?”
      宝玉更觉此句中有一种缠绵的深意,面上显出一股痴意来,宝钗怕宝玉失态,也觉自己说的过了,又说道:“我看……你倒不如把咱们起诗社时众人所做的诗按照顺序细细的抄录一份,装订好了,再题上几句话,可比别的都好。”
      宝玉一听,果然合心顺意,连连称赞道:“还是宝姐姐有巧思!”
      宝钗含笑不语。
      又说了一会子话,贾母也累了,众人就都散了,唯独留下黛玉陪着贾母午睡。靖玉百无聊赖,就和探春惜春等人在大观园中游赏一番,探春和惜春毕竟是女孩子,脚力弱,稍陪一阵子就回去歇着了,紫鹃和春芊还要收拾林姑娘的东西,于是只留靖玉在园中游玩,靖玉走了一阵,也觉得累了,就倚在假山的一边休息一会子,正在脑子里琢磨选中的几处住所哪一个才适合刘先生一家,没想到假山另一边传来一声“就是大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作大老婆,我也不能去!”,靖玉的身子就僵了一半儿,起也不是,留也不是。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贾母身边的鸳鸯,鸳鸯身边还有一位劝解的女子,正是凤姐儿身边的平儿。靖玉看不到众人,只能听得见两人说话,猜测两人是坐在抄手游廊边上说话。
      鸳鸯说道:“这是咱们好,比如袭人,彩霞,麝月,翠墨,跟了林姑娘的紫鹃,随了史姑娘去的翠缕,死了的可人,去了的茜雪,将来不知在何处的金钏儿和玉钏儿,连上你我,进府不过是前后一两年的时间,从小儿什么话儿不说?就是别人,也都把咱们看作是一班的人,这如今因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实话说给你:就是随便配了哪一个小子,我也不会走你的死路!”
      隔着粉墙的雕花创框传来一一声笑语:“是谁要死要活的呢!”鸳鸯平儿连假山后的靖玉都吓了一跳,只见人影一晃,袭人一身撒金大红的褙子从雕花窗框一旁的月亮门走出。
      袭人笑道:“平儿真是好性儿!她这样说你,你也不啐他?!”
      平儿陪笑道:“鸳鸯素来是个有能耐的人,我们奶奶见了还要赔笑呢,更何况我来?”
      袭人端详了一下两人的神色,面上显出异色,平儿见鸳鸯没有遮掩的意思,就把大老爷要聘鸳鸯做小老婆的事儿讲了。
      袭人怔了怔,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的了……”
      平儿也叹了一口气道:“大老爷那是那么好拒绝的?即便你说了不愿意,人家也只当你口不对心,将来可怎么样呢?”
      袭人有心开解鸳鸯,随口说道:“不如你和大太太说,老太太已经把你订给宝玉了,大老爷就是再怎么厚脸皮也不会和侄儿抢人。”
      平儿也凑趣说道:“说给别人还不如给了琏二爷,咱们两个好作伴呢!”
      鸳鸯冷笑道:“如今你们都是自以为有了结果的人了!就这样张狂起来了!素不知你们将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据我看,天下的事未必都遂心如意。你们且收着些儿,别忒乐过了头儿!”
      袭人见鸳鸯动了气,连忙说了一车的好话,平儿也赔了许多的不是,袭人慢慢的说道:“就算我们说的在不好听,也是为了你打算。你到底是什么心思,说出来我们给你排解排解也是好的。”
      鸳鸯道:“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若是老太太归西去了,他横竖还有三年的孝呢,没个娘才死了他先纳小老婆的!”
      平儿说道:“你不应了大老爷,难道还能在老太太身边一辈子不成?就算是你一年两年的不嫁,不被配小子,难道还能五年八年的呆在老太太的身边?就算是你呆的住,老太太也是不忍心的。还不如求老太太发句话,有个前程才好。”
      袭人听了心思一转,说道:“不是我偏袒我们家宝玉,大家原也是一起从小长大的,都说老太太和凤姐儿是见多识广的,两位姐姐还曾知道哪家少爷能和宝玉一样疼惜女孩儿家?所以我说让老太太把你订给宝玉也不是什么打趣你的疯话,更何况……”大有深意的说道:“更何况……就是平素说话的时候,太太和宝姑娘也多是赞着你好的,都说是千里挑一的人物。况且这两位又最是脾性和气的主子,不比别的不知道根底的。”
      平儿笑着说道:“好啊,这是暗地里说我们奶奶刻薄呢!明个儿回了我们奶奶,”
      袭人并不惧怕,慢条斯理的笑着说道:“好姐姐,是我今日轻狂了,你饶了我这遭吧。”又转过头和鸳鸯说道:“你若来了,我们……也好做个伴儿,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鸳鸯见袭人说话间面有得色,不好说那宝姑娘和薛姨妈也不见的是好相与的主子,遂心思一转,嘴里的话也就转了:“罢了,你们在这里玩吧,我还奉了老太太的命要去看看金钏儿呢。”
      平儿也就罢了,只以为鸳鸯真是忙着回话,袭人听了,面色不变,目光闪烁,低声问道:“这大半年的了,金钏儿和玉钏儿连面儿都没露,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若是方便的话,我也跟过去见一见吧。”平儿惊讶的抬头看了袭人一眼,袭人好似不在意的说道:“不管现在怎么说,究竟还有往日的情分在呢。不说别的,我回去了也好叫我们家宝二爷安安心。”
      鸳鸯看了袭人一眼,说道:“那你就跟我来吧。”
      两人和平儿道了别,就往金钏儿住的小院子走去。
      鸳鸯到院子的角门处敲了几下,转过头又看了看袭人,自己也吃不准袭人能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可是见袭人特意抿了抿鬓角,又把玉镯子往下撸了撸,鸳鸯的眼神更是冷了三分,等一个衣着邋遢的婆子开了门,鸳鸯拉着袭人一闪身就进了院子。玉钏儿这是正打帘子往院子里走呢,一见是鸳鸯,红着眼睛走上前来给鸳鸯行礼,鸳鸯忙忙搀起:“这是做什么呢?”
      袭人见了玉钏儿原本婴儿肥的脸颊现如今瘦可见骨,大吃一惊,也上前扶着玉钏儿,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玉钏儿本没注意道袭人,这会子见了她衣着光鲜,首饰名贵,起色鲜亮的模样登时就怔住了。
      袭人拿着薰了香的帕子在玉钏儿面前晃了几下,笑着向鸳鸯说道:“这丫头怎么傻住了?”
      鸳鸯也搭言,拉着玉钏儿的手小声问道:“你姐姐睡着呢么?”
      玉钏儿回过神,看了一眼袭人,又望了一眼屋里,小声说道:“姐姐睡下了。”
      鸳鸯点点头说道:“老太太吩咐我过来,就是问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告诉了我,一应从老太太那里走,也没外人知道。”玉钏儿听到这里,表情就僵住了,鸳鸯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再或有人不听话的,也只管告诉我,不是我夸口,但凡有我在老太太身边一日,也就有你们一日。”听到最后,玉钏儿也绷不住了,小声的呜咽起来。
      那婆子也算伶俐,忙把众人让进自己的屋来。
      袭人放眼打量了一圈,不过是桌椅床登,除此之外半点摆设也没有。袭人心里起伏不定,一时想着,若是当了姨娘要过着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以后出去自己聘嫁好一些;一时又想着宝玉的温柔体贴、宝钗的宽厚大度,自己断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一时想着金钏儿手段下作,自己往二老爷床上爬才会有这样的下场,自己是过了明路的姨娘,就是以后的而奶奶真是林姑娘也动不得自己;一时又想着同样长大的几个丫鬟,虽然自己最不出挑确是最最好命的,等老太太百年,二太太当了家……忽听到鸳鸯劝解玉钏儿的话道:“上次来的大夫就说了,看着胎象,多半是个公子……”袭人的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话,等鸳鸯转头看她时,袭人早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等要走时,袭人拿了一个满是锞子的荷包塞给玉钏儿道:“你们但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只管打发人告诉我就是了,菩萨保佑金钏儿得了男胎,也算是你们的造化了。”
      玉钏儿含着泪还噙着三分假三分真的笑意向袭人说道:“多谢袭人姐姐惦记着,希望借一借姐姐的吉言,心想事成就好了。”
      等回大观园时,鸳鸯见袭人还是神思恍惚的样子,又嘱咐了几句“万不可外传”的话,袭人才回道:“别人也就罢了,姐姐还信不过我?”
      鸳鸯见袭人半点没有体会自己的苦心,在自己面前也翻倍的张扬,不禁心灰意冷起来。
      再说靖玉那里,听了那番话之后,半点不敢耽搁,第二日早早的就接了黛玉回家。黛玉回家不过一两日,靖玉就把府里的琐事交给黛玉,自己去四九城转了几圈,寻了一处三进的宅子买下,又张罗人打扫收拾,装饰一新才罢。又过了几天,就是刘文毅刘先生携家眷进京的日子。
      因为进程的时候已经是再有一两个时辰就是晚饭的时间了,靖玉就直接把轿子接到了林府,好在刘家的人少,除了刘先生刘夫人膝下只有一个才满五周岁的男孩,外加还有一个姨娘。黛玉在内宅接待师母,靖玉就在正堂接待刘先生。
      先是叙过别情,又考校了一番靖玉的功课详情,刘文毅挥了挥手,屋里的小厮丫鬟们就躬身走了出去,守门的书童也是靖玉的心腹,从外面带上了门。
      靖玉见刘文毅点头,就开始描述京中权贵纠葛,名臣名士争名的现象,不外乎是新一轮的掌权阶级的换血。
      靖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请求道:“姐姐虽在孝中,却是已经及笄之年。家父生前没来得及给姐姐订亲,可也没有叫姐姐在闺中蹉跎一生的道理。先生到了京中,必定会和京中世家子弟有所交际,还请先生格外留意,或有可配的姐姐终身之人……”
      刘文毅奇道:“我虽在京中时间不长,倒也听说你外祖家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奇才,人品相貌,身家根基都是再匹配不过的,怎么你这小子还生出这样的主意来?”
      靖玉嘴里出现苦味:“先不说外祖家根基半朽而阖家不知,也不说东西府婆媳妯娌争斗不休,单说我虽有一个衔玉而生的表哥,可我这个表哥还有一位挂配金锁的两姨表姐,外人虽不晓得,可那通灵宝玉上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那金锁偏刻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再一件,我那表哥依我看来虽有奇才,却俗智未开,莫说为妻儿挡风遮雨,就连当家作主也视作俗物。”
      刘文毅听了靖玉的说法果然大吃一惊,面上掩不住的异色,道:“怪道来,我见你那二舅父在书院的时候也是一副不通俗物的模样,凡有差事都由那几个老人把持着,还想着是手有后招,原是惯来的脾性!”皱了皱眉又说道:“ 这样的人家,听说也有一二十房,竟连一两个支撑门户的男子都没有么?”
      靖玉道:“贾家也有宗学族学,现如今不过是个好看的花架子罢了。一二十房的男子都依附国公府过活,那有志气的偏不肯借国公府的力。”
      刘文毅说道:“真若如此,贾府兴起只怕还要等上一二十年,看后来人罢。”现如今贾府无人可靠,若是贾赦是个长寿的,再或者贾赦殁于娘娘受宠的时候,贾家或可恩袭一代,以继富贵,若是贾家时乖命蹇……
      刘先生的话虽未说尽,靖玉也知道贾家将来如何,还要看贾兰一代了,可是想想若干年之后的一场灾祸,只怕贾家没有那么好的运道,要是自己不争气,出孝后的第一次下场不能一举成名,更要祸延自家,指望贾府的心思早就如薄雾淡雨,顷刻散去,遂说道:“外祖家的富贵,终究不是自己的,弟子必当刻苦攻读,以期金榜题名,光耀林家门楣!”
      刘文毅面含笑意的向着靖玉点头,还待说话,就听见女子一路走近的声音,原来是刘夫人身边的通房丫鬟,奉刘夫人之命请老爷和林大爷去用午饭。
      靖玉跟着刘文毅先到了一个花厅里,只听见黛玉正和刘夫人说话呢:“师母不必担心,靖玉也不知怎么作出一种叫百叶窗的帘子来,安在轿子上,拉开之后只里面瞧得见外面,外面瞧不见里面的。”
      刘夫人和黛玉见了两人进来就起身相迎。
      刘先生问道:“说什么呢?”
      刘夫人笑道:“我有意到街上看看京城的风物,又怕京里的规矩大,给老爷添了麻烦可就不好了。可巧呢,靖玉家里有能工巧匠作出这样省事的事物来。”一面就把这个“百叶窗”给刘先生讲了。
      刘先生笑着捋着胡子道:“我知道了!我们来时的轿子上不就是有?”
      刘夫人道:“还是老爷心细。”
      等用了饭,刘妇人自带着儿子去休息,靖玉带着刘文毅去看方葆。
      方葆此时腿上还夹着板呢,下个月初一就能拆下去了,靖玉吩咐下人们要格外悉心照料。
      方葆见了昔日书院的先生,挣扎着要起来,到底叫靖玉按下了,无奈只得坐在床上给刘文毅施礼,红着眼圈说道:“多亏了靖玉贤弟……”
      刘文毅晓得方葆进京的缘由,心里也怜惜他的人品才华,劝了一阵,又嘱咐他也和靖玉一样,每十日做一篇文章来,送到他那里亲自评点。方葆再没有不谢的。还是靖玉劝道:“看天色也不早了,先生一路颠簸,师兄又是病着,有什么话明天一早再说也来的及。”

      等靖玉再去贾府的时候竟然是贾敬殡天,就把自己要打听鸳鸯之事的心思给歇了。靖玉思量了一回,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是到底还是先往西府里走了一趟,见了见老太太。
      许是老太太见子侄辈份的贾敬也寿数终了,不晓得自己还有多少年岁,再加上前几日去赖大家吃酒的时候也见了风,未免形容憔悴起来,此时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出去走礼去了,就是凤姐儿也病病歪歪在家躺着,是以跟前儿没有别人。贾母见靖玉来了,拉着他的手就问:“你姐姐怎么没来看看我?”
      靖玉搪塞道:“这几日天气凉起来了,姐姐未免有些咳喘之症,不敢叫她过来。临走时姐姐还说要我好好劝慰老祖宗,万不可哀痛过分,伤了身体,不说别人,就是姐姐和我在家里也是日日都念着老太太呢。”
      贾母听了果然熨贴,也不禁掉了几滴眼泪,说道:“这些小辈里面,唯独你们三个玉儿是我的心头宝,怪不得我偏疼着你们一些儿,这样贴心可人的孩子……”鸳鸯连忙拿了帕子给贾母拭泪,说道:“老太太还当保重身体,宝二爷还说晚上回来和老太太一块用饭呢!”靖玉就顺便看了看鸳鸯,可能是鸳鸯的梳头技巧好,半点没看出来鸳鸯在哪绞了头发。
      贾母想起宝玉来,就问靖玉道:“你可是直接过来的?”
      靖玉点头说道:“我在路口看见那府里的人多,料想着先过来看看老太太。”
      贾母露出笑容说道:“好孩子,难为你心细。”又嘱咐道:“见了宝玉,就只和他在一处呆着。这时候那里正是人员杂乱的时候,少不得有些外人,千万别叫人冲撞了。”又吩咐叫了二门上的小幺过来,亲自又嘱咐了一遍,才放靖玉过去。
      靖玉和小幺到了东府,因为大门处来往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小幺就领着靖玉从角门进去了,那角门正是开在会芳园一侧,所以还算的上是清静。要说东府几年前已经办过一次丧事,虽说那时人员齐整,说到底还是凤姐儿的功劳;这回换了尤氏,上次装病的时候也没管是怎么料理的,只好接了家里的继母并两个未出嫁的妹子过来照看,纵这样,仍是左支右绌,靖玉进了园子也没瞧见一个能递话的人影儿。又走了一阵,瞧见一个女孩儿坐在亭子里发呆,这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惜春。
      见惜春在那里发呆,靖玉也不好先打发小幺自己回去,只好站着远远的问道:“四妹妹出来的时候怎么也没带个丫鬟?”
      惜春转向靖玉处,连忙出了亭子,给靖玉行了礼道:“原带着入画过来的,我打发她回去取件披风来。”
      靖玉说道:“今日过来本是给你家道恼来了,还请四妹妹节哀顺变才好。”
      惜春点头,淡淡的道:“多谢了。”
      惜春早就看见靖玉身边的小幺,虽说这小幺还算知理,见了小姐也不曾抬头,仍旧惹了惜春的忌讳,她皱着精致的眉头说道:“怎么二门上的人也进园子来了?难道门上连拦的都没有?”
      那小幺一听主子不高兴的口气就跪下了,靖玉解释道:“原是老太太怕人冲撞了我,才命他领我来了,没成想反而冲撞了四妹妹。”
      惜春说道:“在这府里,难道还有人能吃了你不成?趁早把他打发出去!”
      靖玉也不多说:“你自回去回话吧,只说我碰见了四妹妹,跟着四妹妹往宝二爷那里去了。”又拿了一个银锞子赏给小幺说道:“拿回去顽吧!”
      那小幺平白得了一个锞子哪有不高兴的,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靖玉见惜春面色有几分灰败青白,不由得说道:“虽说这里的大舅舅去了,四妹妹伤心也是情理之中,可若真是哀恸伤身,岂不是辜负了父母的在天之灵?”
      惜春冷笑了一声说道:“靖玉哥哥放心。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就算……就算我伤心,也为的不是这个。”说道这里,靖玉也不好接话,惜春遂道:“靖玉哥哥可是来寻宝哥哥的?”
      靖玉说道:“总要先见了珍大哥哥才好。”
      惜春神色恹恹的不肯多说,只说道:“我哥哥现在未必是在府里,我带你去正房的角门去吧。”
      靖玉跟在惜春的身后,见她一件月白色的斜襟褙子,下面是纯白色的百褶裙,腰间被一块白布系住,更显的身姿窈窕,腰肢纤细。惜春走的不急不缓,百褶裙边似波浪一般的起伏,可是一点也没有露出绣鞋的影子来,靖玉从后面看过去,很有几分姐姐黛玉的样子。
      及路过上房附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男女嘻笑的声音,靖玉心下惊诧,正是治丧的时候,虽然没听见哭声也算治家有道,可这笑声算怎么一回事?
      惜春自然也听得见,这笑声登时像天雷一样轰得惜春头晕眼花,摇摇欲坠。靖玉见势不好,快走一步上前扶住了惜春,又招呼了一个在角落里嗑瓜子的才十一二岁的丫头过来吩咐道:“先把你们姑娘身边的丫鬟不拘哪一个叫过来,再去你们大奶奶那里说是林府的表少爷过来了。”
      那丫头还张大眼睛在靖玉身上转了几圈才蹬蹬蹬的跑走,连一句话也没说。靖玉实在是为贾府的规矩咂舌,可是这会子也不是计较的时候。过了一会儿,惜春的丫头还没过来,倒是出来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来,看年纪和宝钗迎春差不多大,缩手缩脚的样子倒像是贾珍的姨娘。
      没想到那女子过来行礼时说道:“侄媳妇儿给姑奶奶,表叔请安。”靖玉才知道这个女子竟是贾蓉后娶的妻子。
      那女子虽说见了外人有些小家子气,行事还算得体,自己亲自上前扶了惜春,又打发丫鬟送靖玉到尤氏那里去,还吩咐了拿着老爷的帖子请太医的事儿。
      领着靖玉的人想是那贾蓉媳妇儿的陪嫁,一样的畏缩,也不知道说话,闷着头一气儿往尤氏房里走去。
      待见了尤氏,也是眼袋浮肿,劳碌过度的样子,还没说上几句,就有来回事儿的媳妇婆子们纷纷进来,有的说:“外面说了,叫奶奶赶紧准备好铺盖,晚间要歇在铁槛寺那里呢。”有的说:“挂孝幔子的白布连库里也没有了,外头管事要去现买,请奶奶给支银子。”还有的说:“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的人手不够呢,问奶奶怎么办呢!”靖玉见尤氏这里忙的脚不沾地,就主动提出去找宝玉。
      尤氏道:“宝玉在后面和我娘家的两个妹子在一处呢,你寻他们说话去吧。”
      靖玉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屋里面不大不小的嘻笑之声,生怕撞见什么污秽不堪的场面,到时候连自己也不好脱身,还好门口就有守门的小丫头进去通禀,就听见里面出来“咚咚”的跑步声音,门帘一掀,就露出宝玉的半个身子来,满月一样的脸庞盛满了笑意,胸前的通灵宝玉也撞在门框上,伸出一只手把靖玉拽了进去,笑道:“这里有两位极好的姐妹,我道与你认识——”

      靖玉的番外

      阿朱进来回话说道:“有个自称是大爷同学家的管家来送口信儿来了。”
      靖玉说道:“快请进来!”
      一会就见一个双鬓灰白,污衣浊须,垂垂老矣的管家进了来,靖玉问道:“不知道尊府上哪位是在下的同学?”
      那老者见了靖玉就擦起眼泪来,止不住抽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晓四见大爷对这位老者很是尊敬,因此也不敢大声呵斥,自己拿了一块干净的巾帕递给老者,说道:“老管家先不要哭,莫耽误了主子的正经事才好!”
      那老者并不敢接,自己用袖子拭了泪,哽咽的说道:“我家小主人姓方,名讳方葆,原和大爷在岳麓书院一起上过学……”
      靖玉惊讶道:“原来是方师兄家的管家。”想问清楚为何没有科举之年的时候,这样衣着褴褛的出现在京城,又怕触到他人的隐情,只能问道:“老管家现在这里,不知道方师兄可是也在京城?”
      那老管家说道:“我家小主人就在京郊的一家客栈落脚…京城的客栈太贵,一晚就要十两银子,因无钱付账,店家不许我们离开,我在小主人和店家吵架的时候匆忙间躲了出去,问了两天才寻到这里……”
      靖玉一听,就知道这是碰上了黑店,只是京城之地,他也不敢轻举易动,先安排人带老管家下去梳洗,站起来踱了几步,打发赵晓四去贾琏那里送信。另命阿朱去帐房那里取出一百两银子,使人拿包袱皮包上,令两个长随张勇,□□捧着,快马先行一步,去探探消息。
      等靖玉换好了衣裳,又转了长随捧着,叫了照顾管家的小厮出来,那小厮也甚伶俐,口齿清楚的说道:“方管家说是五月末从家里往京里走的,一路舟车转换,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当尽了,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了,唯有方少爷身上的几本书还勉强留着。问了一会子,并没有说方少爷要投奔哪一家,但是书院的董老倒是写了一封书信给少爷。”停顿了一下小声说道:“言语中多出提到方少爷的继母……”
      靖玉皱着精致的眉毛,点点头,挥手叫他退下了。算了算时间,派去的两人还没送信儿回来,想来其中必有波折,靖玉未免有些烦躁,径自回了内室,换了一身鸦青色的便装,浑身上下一丝饰物也无,头上一顶玉冠,黑黢黢的头发,如雪的肌肤,如画的五官,看着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可是这“谪仙”别的不拿,先拿了一叠银票揣在身上,叫上护院的管家,正要出门,就听小厮通禀:“贾家的琏二爷到了。”
      靖玉将人请到茶室,迎面问道:“琏二哥可知京郊一家名为‘悦家’的客栈?”
      贾琏放下茶盏,思量了一会笑道:“就在洒泪亭以南一里处,不知林表弟怎么想起这处所在了?”
      靖玉苦笑道:“事急从权,顾不得和表哥客套了。我在岳麓书院一师兄因家变提前上京备考,没想到盘缠用尽,困在此家客栈,唯有老管家——”
      正此时,又有小厮通禀:“回少爷,张勇回来了,那跟来的贼人把咱家的大门踢开了!”
      靖玉猛地回身,眼神犹如实质的看向小厮,沉声问道:“带的什么人。”
      小厮低着头,不敢耽搁的一口气说道:“此人穿的是上好的湖州绸缎,身高力猛,想是打手之流的人物,张口就说咱家欠了他们东家的银两,还要再嚷,林管家已经招呼护院的兄弟们招待他了。”
      靖玉一听竟然还敢上门来胡搅蛮缠,更是气恼,脸上好似冰冻,一丝神情也无,向贾琏说道:“琏二哥稍坐。”转身就向门外疾走,等贾琏回过神来,只看见门口翻飞的鸦青森袍角。
      贾琏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角方慢声细语的说道:“带我去见你们家主子,也好劝说回转一二来。”
      那小厮方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背对贾琏,为他引路。
      贾琏越是走近,厮打声就越是清晰,贾琏才开始着急。他倒不怕引来看热闹的什么路人,倒是怕靖玉有个什么好歹,那才真是不好向老太太交代。贾琏刚进了院子就看见垂花门处三五人撕打在一处,乱成一团。其中一人当真是虎背熊黑炭一样的肌肤,立在那里倒好似一个塔头,身手也出众,几个护院轮流上阵也不过是将将持平。再看靖玉,站在几丈处听一位鼻青脸肿的下人回话,贾琏离得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却清楚的看见靖玉的脸色越发冷峻,一双墨玉一样的眼睛更加深邃难明。
      靖玉见一时半晌分不出个胜负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吩咐道:“把黑将军牵来!”
      贾琏连忙疾步上前,在靖玉耳边说道:“这家悦家客栈的东家实是乐善郡王府上大管家的一个连襟,说到底还是乐善郡王的一笔产业,表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靖玉微微一笑说道:“琏二哥不必担心,不过是要把师兄接回来养伤而已,又不是要砸他的场子。万事自有小弟担着。”
      少顷,贾琏听的身后有犬吠狺狺之声,回首一看,吓得连退了三四步才站定,原来是靖玉身边一个叫踏浪的小厮牵来一条四尺来高的猛犬出来,头顶脖颈周围鬃毛直立成一圈,把个兽头衬得极大,一张口,犬牙交错,伏地狂狺,别说贾琏,就是原本原本看热闹的小厮下人们都远远的躲开来。偏偏靖玉走上前去,蹲在黑将军身边,细细的摩挲黑将军的头顶。过了一会,向场中众人说道:“退!”话音刚落,几位护院就让了开来,院子里的几位仆人也都极有颜色的散去。
      靖玉勾着唇喝到:“上!”
      只见刚才还乖乖伏在地上的黑将军闪电一样的扑了上去!
      那个打手还打算落下几句场面话,忽见一只猛虎一样巨兽扑将过来,打手不待再战就被黑将军扑到,随着黑将军一口咬下,就听的打手一声惨嚎!
      贾琏耳鸣起来,再听不见其他声音。满眼只见被黑将军咬破颈子的打手在地上无力的挣扎,猩红色的鲜血大股大股的涌出。贾琏只觉自己两股战战,只靠着一个护院的搀扶才勉强站立。
      靖玉好似才看见贾琏一样,吩咐道:“把琏二哥送到后院喝茶歇息,让管家把这个院子封起来,一个人不许放进来!”又把赵晓四叫到跟前说了几句,教他如何收拾。说罢,带着一干护院长随就往京郊奔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说贾琏被这血淋淋的变故吓的神魂剧失,被赵晓四和另一个男仆半扶半架的弄到了偏院,灌了一大杯的热茶才慢慢的回了神儿。赵晓四见了贾琏还没被吓傻,也松了一口气儿,伏在贾琏跟前儿说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必是要麻烦顺天府的衙役仵作走一趟了,不知道二爷身上可是带着国公爷的名帖儿?”贾琏颤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帖子,赵晓四眼疾手快的接了过来,一边候着的另一位仆人连忙又倒了一杯热茶塞到贾琏空着的手里。赵晓四眼珠儿一转,说道:“看在老太太的份上,还请二爷帮衬帮衬!”说罢,就跪在地上给贾琏磕头。贾琏也不是没有处理过人命的官司,只是这回亲眼目睹,难免有些惊惧,这回神智复苏就低声说道:“你们大爷待要怎么样?”赵晓四连忙说道:“我们大爷的意思自然是由官府来办这桩强人闯空门的案子,咱家好几个护院都是折了胳膊挂了彩的,邻居们也都见了是那强人硬闯的,就是到皇帝老爷面前告御状也是我们有理!”贾琏听了,倒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和乐善郡王沾上关系有些麻烦,可是这会子已经死透了的奴才只怕才是真正做错了事的。那京郊的客栈不过是凭着地势收些黑钱,也听说有过见到标致姑娘做些个没有本钱的人口买卖,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大摇大摆的闯上门来,再不济,林靖玉也是宫里贤德妃的表弟呢!更何况现在林家姐弟都是在贾府第二年羽翼下,更要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下护得林靖玉周全了。贾琏说道:“你带着名帖儿往顺天府走一趟吧,也不用怕,拿出些娘娘家下人的款儿来,到时候自然有我在这里帮衬着你们圆话儿。”赵晓四听了,又连连磕头。贾琏又问:“你们家大爷呢?”赵晓四答道:“只怕是这会子去寻那客栈了。”贾琏猛地站起,赵晓四忙说:“我们大爷说了,拿足了银子,不怕他们不放人,只是还要二爷去寻冯爷助个阵脚才好。”贾琏一听,双目一亮,果然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刚想出门,忽又想起一事,说道:“先去寻了你们家的管家和我身边的兴儿过来,我有事吩咐。”赵晓四应声而去。
      赵晓四拿着贾赦的名帖儿才出了门,就看见管家侯在门口。赵晓四快走了几步,管家见赵晓四过来,转身就走,赵晓四也不声张,跟着管家走到一个旮旯,就见管家回首一个耳光就打了过来。赵晓四可不敢躲,硬生生的接了一掌,身子就斜了一边,管家怒道:“大爷年纪小,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你们跟在身边的不说劝着些儿,反倒架柴拨火的!大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是你们这些下作奴才撺掇的!正是悄声蛰伏的时候偏弄出一条人命来,我下了地府可没法向老爷太太交代!”赵晓四一听“老爷太太”连忙跪了下来,急急说道:“老人家说我,我不敢辩!只是现在大爷还带着人在外头等着,等小的办完了差事,随管家怎么处置!”管家恨铁不成刚的踢了赵晓四一脚,说道:“大爷吩咐什么了,快讲!”
      赵晓四说道:“我已经拿到了国公爷的名帖儿,立即就往顺天府打招呼去。只说是青天白日的进了强人,已经求了琏二爷去找冯少爷带几个朋友兄弟前去助阵。”管家皱眉道:“正是吃酒的时候——”赵晓四笑道:“大爷说了,只管哭过去就是了,冯少爷的朋友都是将门的子弟,无事还要寻事闹一顿呢,更何况借着酒劲儿,即便是那后面的主子真的是个难啃的骨头,也必不肯因为一个客栈犯了众怒的!”管家无奈中带笑说道:“还有什么?”赵晓四继续说道:“那贼子来的时候声势甚盛,踢开咱们家大门的时候多少邻居都看见了,烦请老管家留下一两个人证。”管家点头捋了捋胡子说道:“看热闹的多是周围几家大人派了打探消息的,我们只管多塞一些银子,必有肯说实话的,到时候少不得要借借几位大人的名头了。”赵晓四眉开眼笑的说道:“那更好,我只说那贼人见我家主子年纪小,家财甚多就想欺上门来——还有一桩——请老管家快给那贼人换上一件粗布的衣裳,有没有什么郡王府的表记,赶紧换下才是,再找一条大狗来好顶上那贼子的咬伤,不然我怕大爷回来不见了黑将军又该伤心了!”说完了还吐了一回舌头,管家无奈的点头,两人各自就忙开去了。
      回头再说靖玉一行人,策马狂奔出了城,一路疾驰过了洒泪亭,不多会就是那个悦家客栈。靖玉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那个护院说的话:方少爷的两条腿都被打断了!原来店家见一对弱主老仆,就有意挤兑银子。没成想偏叫那老管家半夜逃了出去,店主一气之下就打断方少爷的双腿。这伤打在身上也就罢了,就是有了内伤,大不了多养几年就是了。可是这秀才举子一旦身上有了残缺,成了畸零之人就是被彻底封上了科举的门路!这方葆在岳麓书院一直是前三甲之一,中举已经是探囊取物般容易,进皇榜的三甲也不是没有可能,书院的老师对方葆也是给予了很大的希望。这一旦耽搁的时间久了,这方葆的双腿难以治愈,根本就生生断了人家的仕途!靖玉一听自然着急非常,就是不看在同学的份上,也要看在刘先生的情分!那□□张勇到了客栈,偏偏被东家身边的一个打手觑见了一包白花花的银子,起了贪心,把□□留在客栈,带着张勇就到了林家索银,才有刚才那一出血溅林府。等到了客栈门口,还有一般的来往歇脚儿的客人,见了他们一伙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忙忙向两边避开,靖玉也不下马,自有跟着的长随喝道:“叫你们东家出来!”那东家也晓得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物,可是到底不肯失了自家的面子,正是僵持的时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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