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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


  •   当晚,薛姨妈从王夫人处回来,看见宝钗一个人独坐在灯下,手里的帕子被扯得不成样子。薛姨妈因为吃了几口酒,有些上头,显得人倦倦的。薛姨妈见了宝钗悒郁不忿之状,问道:“我的儿,因为什么事情烦恼?”
      宝钗生气地说:“那个林丫头可真是金枝玉叶一样养着!我今日在宝玉那里说话,想喝几口茶,没想到那个晴雯竟然还拦着,竟然说那个绿玉方斗是宝玉专门给林姑娘准备的!她不过和我一样是在亲戚家里面寄居的姑娘而已!哪里有这么大的体面!”心里面越想越不忿,一时不注意,那帕子竟然把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疼得宝钗直哼哼。
      薛姨妈见了宝钗这样心疼得不得了,忙叫人把那上药来,凑在灯下一看,幸亏只是指甲断了,未伤着皮肉。
      薛姨妈连连惊呼:“你但凡有什么不高兴,打骂个丫鬟婆子都使得,怎么还在自己身上撒气!可不在剜我的心么!”
      宝钗也吓了一跳,听母亲这样说,心灰意冷的和母亲说:“母亲满心疼我,我是没有不知的。只是老太太在众姐妹中独独喜欢林丫头,嫡亲的三春姐妹倒还靠后。我瞧着未必没有亲上做亲的意思。我们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倘若老太太给他们过了明路,不只是母亲和姨妈的心血都白白浪费,我们还要沦为笑柄,到时候,可怎么办呢?”心里面倒自苦起来。
      薛姨妈见女儿这样伤心,于是劝道:“我的儿!你往日那样那个聪明,今天怎么糊涂起来了呢?你仔细想想,老太太可从没说过要把林丫头配给宝玉的话。况且林丫头在姑苏还有父亲在世,就是父死,她还有一个弟弟呢,这不是想配就能配的成的。听说她家里的老父弱弟很是疼爱林丫头,未必舍得她远嫁京城。”
      宝钗疑惑的问:“要是舍不得的话,怎么能把她远远的送到京城里来呢?”
      薛姨妈说:“听你姨妈偷偷的跟我说,那林丫头的父亲是先皇的心腹,如今皇上正看他不顺眼,你不见进京的时候我们一行还碰到许多押送流放的队伍?指不定哪天就轮到林家了呢!这林丫头进京打得是看望外祖母的名号,在一个家中也没有长辈照看,虽说书香世家最看重后一点,可是谁知他们的心思呢?你姨妈还说,那林丫头进京的时候带了几万两银子,估计就是怕被抄了家才把家底挪到京城里头的。你也不必心急,老太太这样年老,即使有这个心,也未必能挨到宝玉成亲的时候了。就凭我儿的品行样貌,丁点儿不必人差的!宝玉只是和林丫头认识的日子多,难免亲密一些,你也要多往宝玉那里走走才是!你姨妈为了你们来往方便,特特的在年后求了老太太把宝玉从壁纱橱里面挪出来的,你可不要辜负长辈的心啊!”
      宝钗听了黛玉的家事,心里舒服多了,点头说:“我晓得母亲和姨妈的苦心。”
      薛姨妈见宝钗已经劝缓过来,又说:“都是晴雯那个小蹄子闹得!很该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才是!”
      宝钗已经平了气,劝道:“母亲怎么也糊涂起来了?贾家规矩多,就是老太太身边的猫阿狗阿的,也轻易伤不得的。更何况晴雯这丫头还是老太太给宝玉使唤的?按理说,宝玉嘴里面还要称姐姐呢!再有一件,跟她计较,岂不是伤了我们薛家的身份?”
      薛姨妈忙问:“我的儿待要怎么样?”
      宝钗笑着答道:“我只劝母亲也随着些贾家的规矩,万一让人挑出我们的错处岂不没脸?只是别把家里的规矩带到这里,凡事隐藏个二三分就近够了。就算是老太太没有几年活头,咱家还要装装样子给人看,就是我们不怕别人说嘴,也要顾及一下姨妈的体面!” 薛姨妈听了很是欢喜,说:“你姨妈要是知道,必定赞你的!”
      宝钗说:“我看宝玉房里的袭人还算乖觉。她既不是家生子,颜色也只是平平,我只要在宝玉房里笼络住她,凡宝玉那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都知道,岂不便宜?”
      薛姨妈见女儿这样能干,喜的合不拢嘴说:“我的儿!还是你有主意!只是你姨妈很是讨厌林丫头,常常背着人和我抱怨说林丫头惯会卡尖儿要强的,时常装着个‘病西施’的模样哄的宝玉作低伏小。你姨妈早有心整治林丫头,只是碍着老太太还在,不敢妄动。我和她一说,她必给你出气的!”
      宝钗说:“母亲还要劝劝姨妈,何用明目张胆的?俗语说:‘舌头底下压死人’,只要姨妈示意,自然有下人们替姨妈干活的。”
      薛姨妈连连点头,母女两人分别睡去不提。

      第二日一早,薛姨妈吃过早饭,就往王夫人处去了。
      远远的见了薛姨妈过来,金钏儿早就把赵姨娘挤倒到一边,亲自给薛姨妈打起来帘子。王夫人看见薛姨妈笑着进来,也站起来把妹妹让到上座,玉钏儿立即捧了茶过来。薛姨妈示意有话要说,王夫人就命彩云彩霞和赵姨娘等到凤姐儿那走一趟,只说看看凤姐儿那有没有要紧的事儿,要是有的话,就快点回了自己。又命金钏儿和玉钏儿在门口守着不许一个人进来。众婢应了就依次退出。
      王夫人方拉着薛姨妈的手问:“妹妹今日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
      薛姨妈把宝钗昨晚受了委屈,如何自悲自苦加倍说来,又把自己起了要王夫人帮着出气的主要,宝钗又如何劝阻心疼姨妈的心思添了由头说来,只是把宝钗笼络丫鬟袭人的心思隐去,告诉王夫人。
      王夫人听了,很是感慨,说:“倒底女儿才是贴心的,宝钗这个丫头色色都比人强,怎么教人不夸她呢?虽然她年纪小,但是能看到我的难处,也是她心细的缘故,就是凤丫头也及不上她一个手指头!”王夫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妹妹可知我为何礼佛?我又不是个寡妇失业的,做什么一副茹素的样子来?想我刚到贾府的时候,几年的光景才怀上珠儿,在此之前,我为了我们老爷身边的那些狐媚子们可是操碎了心!更何况林丫头的娘还没出阁,事事掐尖儿要强,处处都要把别人比的像是泥猪癞狗一样才甘心!我那时年轻气盛,辖制过她一两次,不知怎么的叫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虽然不曾当面斥责我,却说自己身上不好,去庙里上香的时候那个姑子说需的有个孝心的媳妇诚心的替老太太数豆佛米佛才好,叫我自己在房里跪在菩萨面前数了一整袋的豆子,我那两条腿跪的都站不起来了。谁知我们老爷看见我数豆佛的时候吃了荤腥,还嗔我不诚心,硬是让我从新数了一遍。真真是把我折磨得死了的心都是有的。后来只要老太太不顺心,就这样明着治我,要是我不听话,岂不是要被人说嘴我不孝?真是把我做姑娘时候的厉害都磨尽了。”
      薛姨妈听了王夫人说“寡妇失业”的时候,心里老大不高兴,可是脚踏着人家的地,头顶着人家的天,嘴里面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只能暗道怪不得姐姐不得老太太的欢心,就是这张笨嘴还顶不上凤姐儿的十分之一。听到老太太的厉害,心里也是咂舌,风不吹草不动地,下手也真够狠。一面又慢慢地安慰王夫人。
      王夫人说:“也是宝玉不争气的缘故,他年纪虽小,心肠却好,却是怜老惜弱的。林丫头总拿自己的病来招人的眼。叹了一口气说,宝丫头也太老实一些了,自己不好意思过来,不会叫宝玉自己过去?”王夫人和薛姨妈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会意。“除此之外,”王夫人难得的舒心一笑:“老太太惯会拿和尚道士的话来压我,我们也拿这个做做文章才好。”
      这时候,金钏儿进来了,说是凤姐儿身边的周瑞家的有事要报。
      王夫人说:“那就叫她进来说话吧。”
      周瑞家的进来后,见薛姨妈也在这里,忙给姨太太请安,请安之后才说:“今天来了一位王家的刘姥姥,说是来请姑太太的安。二奶奶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对她,来请太太的主意。”
      王夫人想了想说:“我们家和他们家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出一姓,当年又与太老爷在一处作官,偶然连了宗的。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她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她。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凤姐儿裁度着就是了。”又说:“你去告诉凤姐儿,如今家内杂事太烦,我又渐上了年纪,以后等闲杂事少来烦我。你在我身边这样久了,一应事宜帮衬着凤姐儿就是了。”
      周瑞家的俯身答是,见王夫人没有别的话要吩咐,才辞了王夫人出去。
      等周瑞家的走了,两个老姐妹又开始商议起来。

      渐渐的,荣国府里竟然有些闲言碎语传起来,府里的丫头婆子们都说宝钗品格端方,容貌丰美,黛玉是多所不能及的。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况且宝钗不时给丫环一些小恩小惠,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

      隔日,几个姐妹都在李纨处作针线打发时间,
      宝玉也偏偏要来凑热闹,瞧见宝钗原本很是漂亮的染的丹红色葱管一般的指甲没有了,惊讶的叫道:“宝姐姐,你的指甲呢?”
      因为兰小子在歇中觉,众人原来都小声说话,宝玉大声惊呼之后,唯有探春扯了扯宝玉的袖子。宝玉才不好意思的看着李纨,李纨笑着说:“不妨事的。”众人又都看向宝钗的手。惜春也说:“好漂亮的指甲呢!怎么没了,太可惜了。”
      宝钗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可惜之意,云淡风轻的笑着说:“我本不爱那些花啊粉啊的,可是我母亲总嫌着我素净,就让我把指甲留起来。虽然看着好看,到底是做针线的时候不方便,留它做什么呢?前个儿就回了母亲,拿剪子给铰了。”
      这时王夫人正要进来,听见宝钗的话,立马就笑起来了赞扬的说:“这才是大家闺秀正经该有的行止。但凡我们家的女孩儿,女红针线,女戒妇德才是立身之本。”王夫人这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内容很是严厉,李纨和众姐妹都站起来了聆听训教,垂手低头。王夫人接着说:“这话虽然平常,可是但凡一个人的品行如何,平日里面都能看得出来的。不是我说宝丫头好,你们姐妹们还是要跟着宝丫头多学一学才好。”三春和黛玉都俯身称是。王夫人又转过来,和颜悦色的对宝钗说:“你比她们年纪大,多多教导她们。”宝钗含羞的笑说:“姨妈说的是为我们姐妹们好,只是宝钗年纪尚幼,姨妈实在是过奖了。”王夫人说:“你们姐妹们都出去吧,老太太把湘云接过来了,让你们过去玩一会子呢。珠儿媳妇你留下来,我有话和你说。”李纨淡淡的说“是”。姐妹们依次出了李纨房中,宝玉更是因为刚刚还在想那样漂亮的指甲若是涂上自己做的凤仙花汁不知道会有多漂亮呢,此时听王夫人一说,也跟着姐妹灰溜溜的出去了。
      这时兰小子在里屋因为声音醒来了,想是坐了什么恶梦,哭将起来。李纨很想去看,王夫人很不高兴地说:“珠儿身后就这样一个孩子,养大之后也是你后半辈子的指望不是?怎么这样不上心?”李纨含羞带愧的点头听训。王夫人说:“还不去看看?!”李纨告了罪,三步并作两步的回里屋把贾兰紧紧地抱在怀里,把头埋在贾兰的颈间,浑身颤抖着,贾兰仿佛也感到什么不寻常,哭得更厉害了。
      惜春和拽着黛玉急急得说:“湘云姐姐好久没来了呢?听说是史侯府里面的大少爷二少爷先后成亲,她婶子顾不得她才没教她来。”黛玉笑着说:“才刚儿二太太说的话,你就忘到脑子后面去了?”
      探春挽着宝钗走在中间,宝钗还是绯红着脸,但态度落落大方,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姨妈和母亲多年不见,难免就把和母亲亲近的心思移到我身上几分。按理说这是我的福分,可是在你们跟前这样说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显得虽然因为姨妈的夸奖有些羞意,但是态度自然,既不顺势爬竿而上,又不会象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一听人夸奖就非要钻到地低下躲羞才罢了。
      迎春则是慢悠悠的走在最后,态度娴静,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贾母房中,湘云穿着一身海棠红色的,依偎在贾母怀里面撒娇:“老祖宗显是把我给忘了,这么久都没有派人过去接我!”贾母虽然搂着湘云,可还是被湘云带的前后摇摆,就是这样,贾母还是笑呵呵的,抚着湘云的头发说:“你们家里正是办喜事的时候呢,你接连有了两个嫂子,可是你婶子的福气了。这时候你反倒我这里成什么话了?”湘云听了不依的说:“两个嫂子倒是极客气的人,可到底没有您这里这么多的姐妹和宝哥哥热闹。今即接了我来,好歹让我多多的呆一阵再说。”贾母高兴的说:“依你!都依你!”
      待众姐妹进了房中,给贾母打了个千,都亲亲热热地上去走上去拉着湘云的手,搭着湘云的肩,把她团团围住,你一嘴我一句的问起好来。湘云看到许多长久未见的姐妹们,乐得也不知先回谁好了。湘云看见一个相貌鲜艳妩媚的女孩子,端庄的站在那里,含情带笑的看这自己,不由的问出口来:“这位姐姐可是薛家姨太太家的千金不是?”黛玉听了之后,笑着说:“你嘴里什么时候这样庄重了?这便是薛家姐姐名讳宝钗者,你随我们一道都叫宝姐姐就好。”湘云的性子比起宝玉更像一个小子,见来了一个这样如花似玉的姐姐一处说小玩闹,怎么不高兴?于是上前给宝钗行了礼说:“宝姐姐好!”宝钗见了这个贾家女孩提起过的爽朗女孩,心里也赞贾府人杰地灵,于是连忙上前扶起湘云,牵着她的手说:“常听众姐妹提起你的。今日见了真人,竟比她们说的还好上几分!如今你即来这里,我们伴在一起说笑岂不好?”宝玉也喜的和个猴儿似的,看着几位姐妹说说笑笑,
      贾母看着眼前的一群小儿女们,都是亭亭玉立,莺声燕语,好不热闹,心里很是畅快。中午用饭时也多吃了半碗。
      湘云每次来至贾府处,不是和贾母歇在一处,就是到黛玉那里住下,因都是以前住过的,况且两姐妹皆因寄居他家,未免有一些同病相怜之意,所以较其他姐妹更加亲近,常常也有彻夜畅谈。
      湘云来了几日,和宝钗顽得很好,这日宝钗邀湘云到梨香院去,于是湘云吃过早饭就要往梨香院去。湘云坐在凳子上让翠缕给自己梳头,无聊摆弄着一朵宫花说:“林姐姐这支花可是新鲜式样,可是老太太让新作的?”翠缕无奈的央求道:“我的好姑娘,刚梳好的头发又让你给扯散了!”湘云安慰的冲翠缕笑笑,又正过身子坐好。黛玉早就穿戴好了,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说:“这是宝姐姐家送来的,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原来一共十二支,迎春姐姐和探春,惜春妹妹和我都是每人一对,剩下的听说是拿到凤姐姐那去了。你若是喜欢的话,就拿一支。”说着站起身来,拿出一支宫花给湘云戴上,端详了一下笑着说:“还是你衬着红色的宫花好看!”湘云问:“既然是一对儿,那支宫花呢?”黛玉答道:“也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湘云又说:“林姐姐和我一起去吧。我还没见过薛姨妈呢。”黛玉笑着说:“薛姨妈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了。你自去和宝姐姐顽吧。”湘云说:“林姐姐自己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湘云于是自去了。
      到了梨香院,早早的有个小丫头看见了,跑进去通报。薛姨妈穿的极厚实的衣裳和宝钗一同到门口来接。湘云一看很是不好意思,忙说:“给姨太太请安,这天渐冷了,怎么好意思劳动姨太太?”薛姨妈说:“快进来,别吹了风!”于是薛姨妈在前,宝钗牵着湘云的手在后。待进了屋,一股香的热气飘散到鼻端,湘云闻着,很是舒爽。
      众人落座,莺儿和同喜上了热茶。薛姨妈说:“我的儿,长的这样整齐,我见了实在是爱的很。只叫我姨妈就是了。”又寒暄了一阵之后,薛姨妈说:“你们在这里顽吧,我在这里再拘谨了你们。”遂出去了。
      两人说了一会金陵和京城的风物习俗之后,湘云说:“我前个听宝玉说,姐姐所知博大,家中藏书甚丰,今个就想来借几本诗集看看。”宝钗听了,脸上挂着浅笑说:“我不过有几本常见的罢了,说起书来,哪比得林妹妹那里多,云妹妹这样说岂不是臊着我了。”湘云半是娇嗔半是玩笑的说:“林姐姐那里的书多是前朝旧本,或是仙去的林姑妈留下来有手书的,她嫌着我手上没有轻重,轻易不肯借给我的。”宝钗叫来莺儿问道:“我带来的书箱子放在哪间房里了?”莺儿笑着答道:“因带来的东西太多,一时间收拾不过来,通通堆在厢房里。再有姨太太(这个是王夫人)说收拾起来还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呢,因此一些陈设帘帐多是姨太太送来使得。如今要是现找,可是要一会子呢。”宝钗啐了她一口笑着,说:“你这个蹄子,问你这一件事,反而回我这么多没用的。”莺儿说:“姑娘的东西皆是作了表记的,我现在就去同喜那儿取钥匙。”湘云连忙摆手作罢说:“快罢了!我不过一说,就忘了姐姐的东西都是收起来的,要是为着这个累得姐姐不安,可是我的罪过了!”宝钗笑着说:“不妨事的,这天儿也快入冬了,就是不为着找书开箱子,也要把大毛的衣裳取出来的。”湘云说:“那我竟等着就是了,等姐姐这儿方便的时候再说。”
      宝钗早就看到湘云头上的那只支宫花像是自家送过去的,未免多打量个几眼。湘云就抚了抚那支宫花笑着说:“这是从林姐姐那里那里拿的。”顿了一顿就说:“怪不得林姐姐说我手大心大,但凡到了老太太这里,我吃用的都在林姐姐那,从来不在东西上面上经心,也不知道拿了多少林姐姐的东西,又落下多少我的玩意来。”宝钗听了,怔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林妹妹也是好的。原先我还怕她因为这个宫花恼了我呢!”湘云说:“怎么好好的就恼了?”宝钗说:“我也不知的。原是太太身边的陪房周姐姐送去的,说是林妹妹恼了,只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想是因为最后两支才送到她那里去。我只当她恼了,才想着去给她赔不是呢,你就来了。”湘云听了后摇头说:“林姐姐再不为这个恼的。想是别的缘故。”宝钗笑着附和说:“我也是这样猜的。”宝钗想了想,叫文杏取来一个锦盒来,里面是一对海棠花洋的绞丝金镯子,虽然镯子是平常的物件,可这件的花样做的极为精巧细致,却似宫样。宝钗说:“这是我母亲给你的见面礼,别嫌我们家贫寒就是了。”湘云素来直爽,并未推辞,欠身谢过,就叫丫鬟翠缕收了。
      待到了饭时,薛家母女有留了饭,湘云吃的很是尽兴。
      湘云吃的醉醺醺地回来了,脸泛桃花。薛姨妈特得派了两个老妈子跟着湘云把她送回来。黛玉见她这样,就打发春芊到老太太那里说一声。
      湘云把领子扯开好散散热气,嘻嘻的笑着,黛玉和紫鹃一边一个的把湘云扶到床上去。湘云拽着黛玉的袖子大着舌头说:“林、林姐姐可是为着、为着宫花,生、生气了?怪道,有人说、姐姐、姐姐小性儿呢!”黛玉听了一怔,手一松,湘云就栽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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