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之歌》山之阿

7、春之歌1

　　春花艳

　　“又是一季春来到，柳絮满天飘。
　　暧风轻扬桃花红了，榆钱串上了梢。
　　是谁碰碎了翡翠桥，染绿了小村庄。
　　牧童换上了新衣裳，黄鹂也笑弯了腰。”

　　草长莺飞的烂漫时节，总是让人愉悦的。
　　潇潇与生俱来的运动细胞在这明媚的气候里更加活跃，风和日丽的休息日早晨，她把顾元御从层层叠叠的公文中拯救出来，换上舒适的运动装，打起开春的第一场网球，虽然太久不运动，不过“运动天才”与“铁面如来”的强强联手，造就了挥洒自如和畅快淋漓的效果。

　　因为上次那高调出现的九珍糕，潇潇把顾元御带到湖滨茶肆。而选择“缘来如此”，只因为她是喜欢怀旧而且懒惰的动物。当分坐在同样一张长方桌子的两端，看到相似的小食，她想起冬天的那场闹剧，对自己影后级别的表演沾沾自喜起来，于是，向顾元御生动的讲述了那个聪明美女拯救落难英雄的精彩故事，在最兴高采烈的时候，把憋了很久的心里话说将出来，“据我观察，4个美女都很不错，燕瘦环肥，旗鼓相当，要我是高远山，就通通都收了。”

　　顾元御放下茶盏，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流光溢彩的眼看住唾沫横飞的潇潇。
　　“啊，我的意思是，高远山还挺有福气的，看上他的都是美女。噢，不是，是美女很有眼光的，都看上高远山。噢，也不是，我是说高远山挺会惹桃花的。”潇潇颓丧极了，真是一开口就打击形象。
　　“高远山在感情方面，不善于强硬的拒绝别人，而有的女人又喜欢自作多情，这是他花名在外的主要原因。”顾元御很随意的说，竟然评价起别人，而那个人别人还是高远山。

　　“哦，难怪他一直不承认自己花心。我看你们也不怎么说话，原来你还很了解他，。”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
　　“如果有心要了解一个人，不用当对手，朋友也是可以的。对于你来说，有没有这样的人，没有对立，互相懂得？”

　　“也许曾经有过吧。”顾元御怅然，拿起九珍糕细细的咀嚼。
　　潇潇端起桂花茶，带着绵绵甜意的浓香在鼻端弥漫，细碎柔和的花瓣在水中沉沉浮浮，好比她此刻起伏上下的心意。
　　“顾总，私底下，我可以称呼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一个代号而已。”顾元御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看潇潇，又端起茶水。

　　“顾元御，那个人是谁？”当桂花茶又续一次水，潇潇终于没忍住。
　　“嗯？”
　　“就那个曾经和你心有灵犀的人，她是谁？”潇潇象爆豆子一般快速的说，“应该不是欧阳海晴，是黄维真吗？”
　　顾元御一怔，转过眼睛看窗外的几株瘦竹，“潇潇，你最近是不是要出远门？”
　　这下轮到潇潇呆愣了，这话题，弯转的太大，把人物换了；内容也转的远，把时间事件换了，“没有啊，我又不走亲访友，又不旅游。”
　　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噢，难怪最近工作量大减，原来是你以为我要请假翘班啊。”

　　“今天天气这么好，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爬山？”顾元御提议，没有继续前面的话题。
　　“好哇，我挑难度最大的，郊外最艰难的闭云山。”潇潇兴奋的扬起脸，摩拳擦掌。
　　“走吧。”顾元御也露出笑来。
　　一路上，潇潇采购了不少东西，饮料，水，饼干，牛肉干，火腿，面包，甚至还有瓜子，把两人随身带的包都塞的满满的，俨然闭云山二日游的架式，顾元御暗自摇头，自觉的背起两包杂物，看看高耸的山峰，咽一口水——负重爬险山，任重而道远。

　　大自然就像一只神奇的魔术手，变出来万千生物，令人欣悦神往。
　　山道两旁，开满不知名的野花，五彩的颜色，多变的形状。有的似天边红红的霞光，一片叠一片；有的似小鸡绒绒的黄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有的象冬日皑皑的白雪，溢出莹莹润润的圆；有的象婴儿嫩嫩的粉脸，带着梨窝在浅浅的笑......除了在山里清修的日子，潇潇没有见过这么多缤纷的花，她彻底陶醉了，春天真美好。

　　潇潇往返于各种植物，来来回回在山路上穿梭，快乐得象一只小鸟。欣喜的找到一种几百年前就见过的草，还是和原来一个模样，就象一位旧时的朋友，在那里等待很多年。

　　顾元御也走过来观察，草的高度刚好是他的一半，只见枝条上卵圆带锯齿的叶3片或2片列队整齐的排着，全身长着白绒毛。“仙鹤草，功效是收敛止血。”
　　“原来它叫仙鹤草，真好听。在我的家乡有很多，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了，我今天才知道它的名字。”
　　“是一种中草药，又叫狼牙草。”
　　“狼牙草，真的很象狼牙，”潇潇轻轻抚摸叶片，感受叶子边缘传到指尖的轻微摩擦，“不过更喜欢‘仙鹤草’这个名字，这样它仿佛就可以长寿不衰，飞越时空。”

　　这时，她注意到顾元御卷着袖子，背着两个包，不伦不类，象个推销皮包的小贩。
　　潇潇责备自己粗心大意，东西那么沉，山那么陡，路还不好走，赶快去抢，“哎呀呀，这个和这个，还是我来吧。”
　　“走吧。”顾元御转过身大步往前，不给她机会。
　　“哎呀呀，这里面都是我要吃的，你老是背着，我怎么吃得到哇。” 潇潇在后面小跑着追。
　　顾元御停下，把拉链都打开，耐心的说，“挑几样先拿着，嗯？”
　　今天的顾元御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温和，简直平易近人得过分。潇潇毫不客气的把肉类分出来，还顺了瓶水拧着，好好把握百年难遇的优待。

　　两人走走停停，一会啃啃食物，一会补充水份，一会流连花丛，大多数时候都是潇潇在磨蹭，顾元御找棵树靠着等。真是春光无限好哇，潇潇盼望这一个美妙的春日午后可以无限拉长放大，最好长到没有尽头。
　　光阴消逝，太阳隐到山后面。距离山顶还有1/4的路程，是继续上山还是直接下山呢？潇潇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率先往前爬。

　　终于到达最高点，天色早已暗下来。这是个接近15的日子，月亮早早的显现出来，起初离地面很近，又圆又大，柔和温雅，慢慢的，它越爬越高，也越来越亮，让皎皎的光华铺满每个角落，将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都映得影影绰绰，恍恍忽忽；清风吹过，四面八方沙沙响动，那是花草树木在互相呼唤问好。

　　潇潇左串右跳，时而拽拽树枝，时而拍拍泥土，时而踢踢山石，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手搭喇叭，对着远处，引颈高歌——“嗷－嗷－嗷－嗷”大喊数声，然后听强劲有力的回音，感到非常爽快舒畅。
　　“顾元御，你也来试试？正好没有别人，喊完之后超级痛快，就好比和一个绝顶高手干过一架，自己毫发无伤，他累的倒地吐血。”
　　顾元御摇头，走到山顶边缘向下看，“你要不再多喊几次？这种打架机会很难得的。”
　　“噢.....”潇潇无语凝噎——难道自己就是一副爱打架斗殴的女流氓形象？“我们还是下山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潇潇是女超人女妖怪，要好好照顾凡人。“顾元御，你跟着我走，不用担心，万一打滑，我一定截住你不让你掉下去。”
　　“潇潇，作为女士，你抢我台词了。”顾元御的眼睛在朦胧的月光下，就象从天幕掉下的两颗最美丽的星子，让人窒息。
　　“我的意思是，嗯，我，我从小练习过夜视，眼睛比一般人更适应黑暗，所以你跟着我，我们都会比较安全。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潇潇的声音都快变成蚊子哼哼了。
　　“走吧。”顾元御从后面赶过来，拽紧潇潇的手。“我认为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嗯？”

　　牵手啦－牵手啦－牵手啦......潇潇的魂魄，忽忽悠悠的飞起，托着她身轻如燕，仿若在云中漫步。早知如此，打什么网球哇，直接拉来爬山得了，效率高，效果好，效应大哇。
　　“走夜路认真点。”顾元御大力抓牢魂不守舍的潇潇，将她扶好站稳，而她那些正一起向山下飘散飞奔的魂魄，也终于连滚带爬的回来归位。
　　潇潇拍拍胸脯，好险，差点阴沟里翻船。这当花痴还得分场合，搞不好受伤是小事，又出丑事情就大了。
　　现在这情景，孤男寡女，荒山野岭，人迹罕至，那感觉是相当的好哇，就差月黑风高、狂风暴雨的桥段来把气氛推向天累地火的高潮了。

　　“顾元御，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妖怪吗？”看着两边各类植物月色下呈现出的或人或兽的暗影，潇潇脱口问道。
　　“应该没有，至少我没有遇到。”
　　“哎呀呀，你这么说，不怕现在就钻一个出来，让你碰到？”潇潇夸张的四下张望寻找。
　　“好好走路！”顾元御的手紧一下，“下山很危险的。”

　　“要不你给讲个故事缓解一下紧张情绪？”潇潇无耻的要求，典型的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不过这间染坊开张的希望不大。
　　意外的，顾元御竟真的娓娓道来，讲起儿时的事情。
　　“小时候，妈妈管的很严格，很少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有一次，我偷跑出去，和班上的几个同学爬到当地的一座山顶捡蘑菇。刚下过几场雨，地滑泥软，没踩稳就摔了，腿被石头划破，不停的渗血，大家都吓坏了。有一个同学找来一种植物，用石头捣烂帮我敷上，安慰我说他试过，果然很快就止血消肿了。”

　　“那天因为衣服弄脏我不敢回家，那个同学带我去他家，先把衣服洗干净用火烤干，还给我喝他父母用我们新采的蘑菇熬成的汤，送我回去的时候，他对我妈妈说：因为请我帮忙补习功课，所以回晚了。”
　　“那一次，我很开心，不过因为有小朋友嫌我拖后腿，他们就不太愿意再带上我。而我不想妈妈又担忧，也自觉的不去乱跑。”
　　“后来，我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那个同学给我涂的是仙鹤草，就是今天你看到的那个。”

　　潇潇静静的听着，原来他的童年乐趣这么少，远远比不上她当狗狗时，有林世铎照应，有二丫陪伴，有路人甲乙丙丁蒙古兵关注的率性生活。
　　“顾元御，直到今天，我才敢在你面前随意说话，感觉你终于不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领导。”
　　“是吗？我一直以为你挺胆大的。”
　　“我老觉得你随时要抓我的小辫子，然后解雇我。”潇潇委屈的不行，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束手傅脚，战战兢兢。

　　顾元御没有否认，而是作了一个伸展动作，发出感慨，“高强度的运动，的确有助于发泄情绪，这两天本来有几桩烦心事，现在好多了。”
　　“都是什么事情？”潇潇已经习惯他跳跃式的谈话了，随口发问。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走了几步后，居然开口了，今天他的心情一定很好。
　　“我希望H公司的空调、冰箱和电视可以终身保修。”
　　“终身保修？那我们的客服岂不是忙死了？”潇潇大吃一惊。
　　“只要可以做到零故障率，就不会。”顾元御铿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充满力量。
　　“哦......”潇潇恍然大悟，“那么我们的家电就所向披靡了，用户买的放心，用的放心。”
　　“是的，不过首先需要投入人工和器件设备进行研发测试，极有可能几年以内没产出，甚至最终都不会有产出，所以董事会不同意。不过，打造最高品质的产品是我一直的梦想和目标，我不会放弃。”
　　“是不是有经费就可以？”
　　“差不多是这样，我现在考虑自己筹集资金，越早开始越好。”

　　边走边聊，山路仿佛变短了。山脚下，潇潇发愁的看着那两包跟他们一起辛苦跋涉又成功返回的食品，惭愧无比。

　　多么美妙的一天！如果每天都可以这样执手游玩，尽情交流，那么太阳、花鸟、草木、烟尘，一切的一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将变得可爱迷人，生活的颜色也将更加绚烂多彩，心情指数将保持永久上升，即使无关风月，妖怪的人生也能趋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