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跌落在子民的澡盆子里》李末子

3、第 3 章

　　萧极的茅草房只有一间房，睡觉待客都在这里，秋句也就只能睡这里，他把那张兽皮放在萧极的兽皮旁边，然后回到萧极身边坐下，侧头看着萧极。

　　萧极心里是极其不喜这个突然而来的人，更不喜老祭司那个卦象结果。
　　但当他被秋句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盯着，看着他比春花更艳丽的容貌，萧极的心脏不受控制开始狂跳，呼吸甚至也开始粗重起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秋句没有从萧极沉黑的双眸中发现任何异样，他只是有了一种分外陌生的感受，“我觉得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好像空空的。”
　　秋句觉的自己是饿了，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饥饿的感觉，没想到现在失了所有神力，倒是感受到了饥饿。

　　话落，秋句肚子非常懂事咕噜一声，就算萧极听不懂秋句在说什么，听到这个声音也知道，秋句是饿了。

　　所以神为什么要送这么个媳妇过来，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要养一个媳妇吗！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臭着脸，去了茅草屋另一个角落，将一个木箱里打开，拿出一个野菜团。

　　秋句在闻到野菜团味道的时候皱了皱眉，一股微酸微涩的味道传入鼻息，他觉得很难闻，无法接受，可是身体却又叫嚣着想要。
　　他土地上的人，就只能吃这些吗？
　　秋句以为自己算计得很好，他从前不曾为自己劳苦了土地子民而感到愧疚。
　　这一刻，他却有些恍然。

　　从萧极手中接过菜团，他低声道谢，看着半个拳头大小的菜团，秋句拿起来又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蹙眉仔细咀嚼。

　　萧极眼底神色越发讥讽，“你以前没吃过这种野菜团吧，是不是难以下咽？”
　　秋句点头。
　　萧极嗤了一声，“你要借住在这里，就只能过这样的日子，这可比你从前那个城池的日子苦了许多。”

　　秋句此时已经咽下那一小口野菜，虽然味道确实酸酸涩涩，也有些刺嗓子，可秋句并没有觉得不能下咽，反而胃里感觉很舒适。
　　于是秋句又咬了一大口，咀嚼时微微眯起双眸，其实酸酸涩涩的味道也不赖，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而且嘴里包着一大口野菜团咀嚼的感觉，真是太满足了。

　　明明是最难吃的野菜团子，秋句却十分享受、半眯着眼吃完了。
　　最后还餍足叹气，又对萧极说：“谢谢你。”

　　萧极轻哼一声，站起身，准备出门干活。
　　他拿过旁边一个葫芦晃了晃，葫芦里发出叮咚水声，萧极紧了紧葫芦塞子，抬脚要走，感受到旁边炙热的视线。
　　他低头一看，秋句的目光凝聚在自己手中的葫芦上。

　　秋句倒不是不懂遮掩目光，可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地盘，不用再警惕什么，他便有些放松。
　　叮咚的水声几乎是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视线，他也不想这么贪馋的。

　　直到萧极的手猛的凑到自己面前，秋句抬头看着萧极一直都不怎么好看的臭脸，道：“我没有要喝的意思。”

　　萧极声音低沉不耐，“别废话。”

　　秋句喉间一滚，接过那个葫芦。
　　其实葫芦不重，里面的水应该不多。
　　秋句喝了一小口，水说不上甘甜，甚至有一股微腥的土地气息，却依旧让秋句的胃十分满足。

　　秋句整个人眉眼都为之一软，将葫芦还给了萧极，问他，“你要去哪里？”
　　萧极背对着门，逆着光，脸上神色不清，“出去干活。”

　　秋句立刻站起来，本就不大的茅草屋，因为两人站立显得越发的逼仄。
　　秋句理了理不甚舒服的粗麻衣服，“我也去吧，毕竟我已经要住在你这里，也不好什么都不干。”

　　萧极看了看秋句细白的手腕脚腕，再看了看秋句身上空架子一般挂着的衣服，“别了，你去就是给我添麻烦，你一个城池里长大的人，会做什么活？我们这里十几岁的小孩子都比你壮。”

　　这秋句就不爱听了，他怎么就不行了？
　　当初为了这一方土地，他也是费劲了心思的，其他神者也就是管管天地，他还偷偷地传播各种农学知识，这才让土地上的人，在风不调与不顺的时候，能够勉强吃饱。
　　而且他怎么也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怎么就不行了！

　　秋句有自己的傲气，微仰着下巴，轻声哼道：“瞧不起谁？”

　　萧极只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秋句立刻更上，脚上穿着萧极的草鞋，因为不合脚，走路踉踉跄跄，完全没有了神者的风韵，甚至有一丝滑稽。
　　但他也咬着牙跟上萧极，没让萧极等他。

　　一路上，入门的都是干裂的土地，只有那些适应干燥的植被顽强生长着。
　　这都是一个月前，秋句习读各种书籍，细心挑选出来的，最适合这片土地生长的植被。
　　这种草的嫩芽还能果腹，秋句今日吃的野菜团子，大多都是这草的嫩芽。

　　只是烈日当空照下，原本就粗糙的粗麻衣服显得越发刺人，秋句也没有半分抱怨。

　　一路上，秋句的出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毕竟在这一片土地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细嫩白皙、飘然出尘的人。
　　当然，当大家把视线落在他不合身的粗麻衣裳，以及草鞋上时，又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出尘了。

　　不少人在旁边小声讨论：
　　“他是谁？我们部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
　　“是其他部落的人吧，只是不知道来做什么。”

　　“他为什么一直跟在祭司身边？”
　　“他穿的衣服还是祭司的呢。”

　　这些人的声音好似很小，可秋句又能听到。
　　秋句甚至从这些话里听到了某些人的嫉妒。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子民为什么还会嫉妒自己，他们不是很讨厌萧极这个祭司的吗？

　　不多时，两人已经到了萧极的土地。
　　秋句的部落在天上的今年，也就是地上的三百多年前，开始种植作物，不过此地风不调雨不顺的，作物种植效果不佳。
　　就连祭司萧极的地也不是很好，仅有三亩大小，土地已经龟裂。
　　若是风调雨顺，种的作物也能让他十分富足，可连年天灾，祭司也很穷。

　　萧极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直接去了土地上，把自己的葫芦放下，脱下上衣，开始锄地。
　　秋句下意识看去，看着他粗壮有力的手臂、宽厚的肩膀和劲瘦的腰，呼吸一窒，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他的身体掩盖在衣服下面，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萧极看起来身强体壮。

　　在天界他还没有这样的压迫感，毕竟没有神在天界这样袒胸露背。

　　秋句深吸一口气，上前去对萧极说：“还有其他的工具吗？我可以帮你干活。”

　　萧极说：“没有。”

　　没工具就不能干活，秋句有些后悔跟来，没事可做更尴尬。
　　而且他还发现了他身后有人已经悄悄凑过来，看美男锄地。

　　秋句站了一会儿，初春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人了，他一时觉得又热又累，扯了扯裤腿蹲下，没蹲一会儿，腿又麻了。
　　最后他也不顾衣裳是否会脏，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为了舒适，他还模仿了萧极之前的坐姿，这极其接地气的动作顿时让他仙气全无。
　　当然，那张脸还是好看的。

　　就这一番折腾，身后的人也没有离开。
　　萧极的身体在干活的时候，确实能够展示出人类身体的形体美感，可这些人不是最讨厌萧极这个祭司吗？
　　一阵吹来，带来一阵凉意以及青草的味道，秋句总算是感受到舒适。

　　他原本以为身后的人就只是在身后看他，却没有想到，有两人竟然上前来到他的身边，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和祭司在一起？为什么会穿着他的衣服？”

　　秋句抬头看去，那是一个皮肤比一般部落子民白皙的小孩，一张小脸说不上多好看，但也能算作清秀，只是眼底的倨傲和自我让秋句很是不喜。

　　秋句又把自己编造的身世说了一次，只不过这次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说完也不再看着身边的人，转头去看萧极干活。
　　那小孩见自己被敷衍，蹙眉道：“就算祭司大人愿意收留你，你也不能一直缠着他！他……”说到此处，小男孩有些羞赧，“他以后还要婚配呢！”

　　秋句没有听进去，敷衍点头。
　　萧极婚配那么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自己也不会碍着他娶妻，等他有人了，自己再搬出去找其他地方住就好了。
　　可能那时候自己已经回天界了。
　　于是秋句更敷衍了。

　　那小孩却不高兴了，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秋句侧头看他，“你是谁？”
　　那小孩说：“我是族长的儿子周乌，我再一年就成年了，等我成年，我就……我就要嫁给祭司大人，你别以为你有希望！”

　　周乌今日原本是带着欢喜的心情，来看萧极劳作，顺便想帮萧极干活刷好感度。
　　哪知道无意间听见了老祭司和自己父亲之间的对话，得知天上的神者竟然给萧极赐了一个妻子！
　　于是他心中的欢喜荡然无存，只剩下愤恨和嫉妒无法消散。

　　秋句无法忽略周乌这句话。
　　如果他记得不错，萧极已经28了，这小男孩还没成年，比萧极小了11岁？
　　不过他转头一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什么希望？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奇怪至极，怎么突然有一个人跑到自己面前，来宣示萧极的主权。
　　他不过是借住在自己的子民家里而已，哪里希望嫁给萧极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谣传，还是这小孩儿脑子不太好，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