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章 来自于荒野的呼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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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很快又气馁了，——就算是这样，想要完整无缺地走出这里也只是梦想而已。就像落在地上的火折子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休斯顿?西蒙下意识地摸了摸肩章，感觉到手臂在一个圆圆的物体上蹭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刚才摸火折子的时候似乎摸到了那个到最后也不肯露出真面目的法师的临别礼物。
他从怀里把那瓶蓝色的液体掏了出来，在眼前晃了晃：就这么一小瓶，大约涂满手背就没有了，倒像是女士们常用的香水。能有什么作用呢？
这时候骨梯又微微一震，休斯顿?西蒙来不及细想，连忙咬开瓶盖，向着手腕倾斜了一点，想要倒出些来试试。谁知道腕间一凉，瓶子里就什么也不剩了。
这算什么？他下意识地举起瓶子闻了闻，难道真的只是香水？
然而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发现那一点蓝光在他的皮肤上迅速蔓延开来，怎么擦也擦不掉。
难道那家伙觉得仅仅是噬魂蛛不够，还要再给我加点儿料吗？
休斯顿?西蒙突然醒悟过来。
该死的哈里森，究竟是着惹了什么人物？该死的弗朗西斯，也不知道把雷纳德他们带到哪里去了。该死的命运。该死的噬魂蛛。该死的寇普雷撒，真没想到这一次会被它害死。
随着骨梯渐渐下沉，周围的噬魂蛛仿佛是听到了号令一样，悉悉索索地往梯子上爬，眼看着快淹没他唯一紧握着的那一截，休斯顿?西蒙几乎是无意识地松开了手，燃烧着的火把从指间掉了下去，发出几声闷响。
他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却一阵轻松，终于不用再强撑下去了。
这样毫无希望地追赶，真的太累了。
就到此为止吧……
“哇喔，”丹尼尔毫无征兆地停止了挣扎，赞叹道，“那是什么？”
远远望去，休斯顿仿佛被一个淡蓝色的透明气泡裹在了中间，缓缓上升，悬浮在半空中。
文森特冷哼了一声，松开按住他的手，转过脸去，没有答话。
“我说，文森特，”前骑士浑然不觉，还在嚷嚷，“你小子哪儿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家伙，看起来是不要命了！法师开始暗自磨牙。
“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丹尼尔热情洋溢地扑到他面前，不屈不挠地问。
文森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浮起一缕浅笑，开始变得和颜悦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把‘漂浮术’和‘水之屏障’压缩了一下。”
“帅呆了！”丹尼尔摇头晃脑地看着休斯顿?西蒙从惊吓中醒过神来，摸索了一阵，而后开始在空中“花式游泳”。
“看来这里没我们的事儿了。”法师突然从树上跳下去，拍了拍长袍，走了。
“嘿，等等我！”丹尼尔见状连忙也纵身一跃，跟在他身后，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法师越来越矮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迟钝地发现自己也飘了起来，再往下一看，闪电豹的骨架已经被蜂拥而来的噬魂蛛啃噬干净了。
文森特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早就提醒过你，它们对震动很敏感。”谁叫你不听我的？
“可是，”丹尼尔立刻指出疑点，“你不是也……”
跟我比？法师略带怜悯地扫了他一眼，将长袍向上一提，让他看了看悬空的双脚，“我有漂浮术。”
前骑士气得仰倒，不由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
没错，有本事你咬我啊。
文森特得意洋洋地丢过去一个眼神，看着他饱受打击地蹲到一边画圈，才又慢条斯理地问：“话说回来，丹尼尔，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宠物？”
（疯狂修文，亲们请无视我……不用重复阅读也不影响情节发展）
第一章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等文森特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强忍着脚下粘稠的感觉，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
可以看出来他受了反复的虐待，腹腔被整个地切开了，血水流了一地。心脏也早就停止跳动了。
该死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文森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比指盖大不了多少的瓶子，滴了一滴在他鼻子里。只见那具尸体轻轻一震，睁开了眼睛，还是一贯地油嘴滑舌:“嗨，文森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着，丹尼尔，现在你有两种选择，第一，我用亡灵术替你把这些（他比了一下眼前这一堆）整个修复，不过这会让死气侵入你的身体，你将变成一具行走的腐尸。”
“哇喔，这前景还真是美妙。”丹尼尔喃喃地说。
文森特依旧冷着脸，“是的，你会不断地腐烂。”
他的表情有了几秒钟的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击太甚而出现了暂时性的延迟，——不过文森特宁愿相信是这是由于百感交集而无法一一清晰表露的缘故，——好半晌才浮现出厌恶的神色，“我似乎应该还有别的选择？”
他的朋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有，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作为你灵魂的容器。”
丹尼尔皱了皱眉，无法苟同地问：“难道不可以用我原来这一个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的人正处在于发怒的边缘，连忙挽回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这话听着有点傻。那咱们还等什么？”
“等你闭嘴。”文森特没好声气地说，一面用指尖蘸着血在左手心画了一个晦涩的符号。
“丹尼尔，你相信我吗？”
“那还用说。”前圣骑士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很好。”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画错。谁让他以前嫌弃这血咒，只是随便扫了一眼。
“开始了。”文森特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低声说，“闭上眼睛，想点儿我们从前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啊？其实真的没有几件呢。比如一起逃学，校长只会罚他一个人关禁闭。好几次遇见他一本正经地捉弄同学，却总是他背黑锅。连艾莲娜，也为这个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浪漫细胞的人倾倒。他简直就是他生命中的噩梦。他无数次找他单挑，总是被他蒙混过去。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可爱的地方……
“好了。”丹尼尔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然后听见他如释重负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下面是一堆分不出什么是什么的……烂肉？呕……
文森特毫不客气地扯过他的衣领，“行了，你已经是灵体了，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这个家伙，八成是故意的！丹尼尔在心里腹诽，却看见他目光炙炙地望住自己，终于醒悟过来，“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厉害。”
“那当然。”文森特这才温文尔雅地松开了手，“在没有找到身体之前，你先暂时待在我的空间戒指里吧。”
丹尼尔尽量忍住没有去看他那一副“其实我是天才”的表情，连忙说：“那就麻烦你了。”
文森特随意点了点头，把他来过的痕迹仔细抹掉，又从戒指里取出另一套黑色法袍换上，顺手招出一个水球洗了洗手，才沿着小路回去了。
“文森特，”丹尼尔欲言又止。
“怎么？”文森特一面小心翼翼地向着自己的小屋前近，一面分神回答。
“其实，”
“恩？”
长久的沉默。
“其实，对于亡灵法师来说，死亡，只是一个开始。”文森特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
所以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丹尼尔有点儿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安慰了，虽然说辞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其实，你不觉得现在我们应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吗？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在屋子里布了几个诅咒，正好回去考察一下效果如何。”
果然最后会变成这样。
第二章 路边的法阵不要踩
“来的居然是约瑟夫……”文森特略感无趣地说，“那就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了。”
“看来你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丹尼尔好久才闷声说：“对不起，也许我不该来这里。”
“那么你现在已经死透了。”文森特还是一贯地不留情面，“何况你三番五次来我这捣乱，他们早晚是要找到这里的。”
“我每次都有带礼物……”丹尼尔气息微弱地反驳。怎么能叫捣乱？
“那算什么礼物？难道你住旅馆都不用付费的吗？”文森特理所当然地回答，“对了，这次带了什么？”
你也好意思把你那连块木板都没有，每次直接叫人打地铺的小破房子叫做旅馆？丹尼尔扶额，“也没有什么，就是几块魔兽水晶。以后我再找给你就是了。”
文森特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连我的东西也敢抢，约瑟夫，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嘿，你在干什么？”丹尼尔在戒指里待得无聊，飘出来却看到他拿着一把金沙在地上撒来撒去。
“你得知道，我毕竟不是一名战士。”
“那又怎么样？”丹尼尔毕竟才“新生”为灵体，控制不好力道，一窜之下竟然掠过了树顶。于是又再接再厉地扑回来，渐渐找到了窍门，找了根树枝随便“趴”着。
“所以我们不用靠两条腿。”文森特懒得看那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初生灵，只是一丝不苟地“画阵”。
“那么，这就是传送阵？似乎和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好奇宝宝继续发问。至少他从来没见过用金沙做的阵，啧，难怪需要他时不时地来“接济”一下，不然，恐怕他早就饿死了吧？死灵法师，真是个烧钱的职业啊。……不对，虽然死灵法师在战场上并不多见，可也不是一个也没有，这样布阵的恐怕也只是眼前这人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癖吧？
他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继而用阴暗的表情看着文森特，嘴里念念有词，并没有吸引黑袍法师多少注意力，“这是远距离传送阵，一次大约可以传八百英里。”
丹尼尔不觉肃然起敬，连看他的眼神都改变了,“什么？那不是快要传出国界了？”
“是的。你有什么地方想要去吗？”文森特轻描淡写地问。
“这个，……”丹尼尔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其实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看……”
文森特替他拿定了主意，“我看就去德萨克斯吧，那里有一个我的老朋友。”一面说一面招了招手，把他收回戒指里。
“老朋友，是谁？我认识吗？”丹尼尔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在指定给他的空间里转来转去。
这时地上的传送阵突然燃烧起来，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文森特，怎么不先见一见我这个远道而来的老朋友就走了？”有人沿着山路慢步走来，雪白的长袍上布满了繁复的花纹。
“约瑟夫，”文森特微微皱了皱眉，“你把我的法袍弄脏了。”
约瑟夫脚步一顿，掀开斗篷，露出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和一头金发，温和地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还是一样注重细节。”文森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他泰然自若地把这句带着些许讽刺的话当做赞扬收下了，“我一直觉得你还是更适合穿白袍。”
“显然你并不像自以为似地那样了解我。”看起来黑袍法师并不怎么领情。
“或许吧。”约瑟夫很早之前就对他这种丝毫不加以掩饰的风格有了免疫力，只是付诸一笑，“我今天原本是特意来拜访你的。”
“哦？”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我却在树林里发现了丹尼尔的尸体。”
约瑟夫停顿了一会儿，直到看出他并没有搭腔的欲望，才又问：“为什么？我以为你还算喜欢他。”
“那是你以为。”文森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他这饶舌的毛病怎么还没改？
“虽然我也觉得死一两个丹尼尔这样的人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好歹也算是光明教会的人，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再当作没有发生。所以，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约瑟夫右手微抬，露出一柄精致的法杖。
“只要你能带我走，请便。”文森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被烧焦的印迹里，“其实并不是非要金沙不可。”脚下光芒涌动，转眼间就消失了。
“可恶！”约瑟夫顾不得保持优雅的风度，连忙扑了过去，趁光芒还没有消失，也踏进了传送阵。
很久之后。
“啊，忘了告诉约瑟夫刚才的传送咒语还没有念完整。”
“那会怎么样？”
“只是会随意传送而已。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
……
……
这件事告诉我们，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尤其是当这个人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亡灵法师的时候，还会有生命危险。
第三章 你最喜欢什么宠物
“该死！”丹尼尔听见文森特低声叫道，然后迅速为自己加了一个漂浮术，却不再有声音传来，不由问：
“嘿，我能出去吗?”
好久之后，才听见沉闷的回答，“随便。”
他一出戒指就发现了使文森特变得古怪的原因，事实上他们传到了一片沼泽的中央，松软的土质并不适合站立，他脚下那块看似坚硬的土地已经凹陷了下去，更令人泄气的是四周还弥漫着青色的薄雾，视野之内一片模糊。
“真想知道约瑟夫究竟传去了哪里。”文森特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带上。
“不是随意传送吗？”丹尼尔的额角顿时冒出N道黑线。
“没错，随意传到你最不想去的地方。”文森特对他摊了摊手，“欢迎来到死亡泽地。”
“什，什么？其实，沼泽都长得差不多，也许……”
“唔，如果你不得不在一个地方呆满一个月，相信我，你也能立刻辨别出它们有什么不同。”文森特嫌恶地瞪着下面的烂泥，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了，丹尼尔，我一直忘了问你，”
“什么？”丹尼尔被打击得处于失神状态，机械地回答。
“就是，那个，你最喜欢什么宠物？”
“文森特，你这个混蛋！”丹尼尔一面努力把爪子从烂泥里拔出来，一面破口大骂。
没错，就是爪子，而且是只剩下骨架的爪子。
文森特笑眯眯地飘在半空，看着他在泥潭里拼命挣扎，“丹尼尔，是你自己说最喜欢猫科动物。”
“没错！但是我只喜欢那种全身长满了光滑的皮毛，摸上去就像丝绸一样柔顺的、活生生的猫科动物，而不是一副苍白无力而且还吱吱作响的骨架！”
“丹尼尔，你的喜欢太肤浅了。既然你爱它活生生的样子，当然也该爱它死后的容颜。其实它本身并没有改变，改变的人是你。”
“不要对我说教！”丹尼尔咆哮起来，就像浑身炸了毛似的，——当然，如果说他还有毛的话，“而且为什么我得附在这副该死的骨架上面？”
“丹尼尔，”文森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你知道这沼泽究竟有多大吗？我曾经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走出这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确认会不会陷下去。当然，漂浮术是很好。但是我还要保存体力，应付随时会遇上的不知名的危险。你得知道，这里可不是只有食人花和噬魂蛛那一类不起眼的小东西。而我只是一个羸弱的法师……”
“够了，够了，”丹尼尔恨不得举起“双爪”投降，“我明白了。”
于是文森特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从旁指导，“丹尼尔，你要记住，你现在就是一头闪电豹，按你的体重和速度，是不会陷进去的。所以你只要轻轻地站在沼泥上，对，对，不要挣扎，脚放得太重了，再来！很好，然后，跑！笨蛋，不是这样歪歪扭扭地跑，而是像闪电一样，想象风从你身边掠过，慢慢地把你托起来，你会比风还要快！”
“恩，丹尼尔，你很有潜力。”
很有当宠物的潜力？丹尼尔忍住了吐槽的冲动。然而当他拿出一副坐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想干什么？”
文森特很无辜，至少表情看起来很无辜。他认真地解释：“你得知道，我只是个羸弱的法师，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垫，坐在这么硬的骨架上……”
“好吧，好吧。”丹尼尔一听见“羸弱”就发现自己又能感觉到头疼的滋味了，“但是，你的空间戒指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好像早就知道能用上似的。
“这个啊，因为我是一个羸弱的法师，所以当然要做万全的准备。”
“你给我闭嘴！”
第四章 我是个羸弱的法师
“所以说，我们是要穿过整个沼泽吗？”丹尼尔已经习惯了新的身体，就算不全速奔跑，也可以稳稳地踩在淤泥上前进。
“没错。”文森特掏出指南针看了一看，“总之要一直向北走。当然了，鉴于我们并没有传错方向，所以我们现在离教廷很远。”
“谢天谢地。”丹尼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话说回来，丹，”文森特对他小小的别扭视而不见，只是突然托着下巴，摆出沉思者的姿态，亲切地叫他的名字，“其实约瑟夫只是正好路过吧？”
丹尼尔顿时警觉起来，谨慎地回答：“按照他的说法确实是那样。”
“这么说的话，追杀你的人中不包括他？而你甚至没有提醒我？”文森特慢条斯理地继续问。
这个，“我从来也没有说他是。当然了，虽然他那样说，也并不代表他不是。”丹尼尔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着一股冷意，忙中出错，差点一脚陷进了泥里，连忙快走了几步，抢着分辨道。
“换句话说，你也不能肯定。何况，你不是也经常无缘无故地路过吗？”
“那怎么一样，我是……”我是去看看你把自己饿死了没有！
“总之是你误导了我。”文森特微笑着下了结论，完全不给他插嘴的空间，“所以让我念出不完整的传送咒，把我们送到这个鬼地方，还让我无缘无故和约瑟夫那个小气的家伙结仇的人就是你。你不会还想否认吧？”
说到小气，你觉得自己会输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吗？
“我，我，”虽然听上去似乎完全正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丹尼尔整个儿被绕晕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所以有资格生气的人并不是你吧？文森特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它的头……骨。
“没错，其实都怪我……”丹尼尔身上浮现出浓重的怨气，垂头丧气地说，“如果我发现得早一点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文森特的手微微一顿，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的头拧下来看看是怎么长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
“快来人啊！救……救命！……”
文森特仿佛看见它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然后嗖地窜了出去。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最先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头金色的长发，可以看出是一缕一缕精心地卷过，被主人爱惜地拨在胸前。与之相衬的，是一袭华丽的宝蓝色长裙，裙裾上缀着一颗颗碎小的宝石。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女孩把身上暗黑色的披风向下拉了一拉，露出了枕在她膝上那位骑士英俊而又苍白的脸。看他的打扮，倒像是城里常见的贵族子弟，穿着华而不实的铠甲，长剑随意地丢在一边，呼吸微弱。
如果不是背景过于阴森，文森特真会以为这一对“小情人”是刚刚从盛大的舞会中偷
女孩转过头飞快地瞥了他们一眼，精致的妆容下有掩饰不住的焦躁，“你叫什么名字？”
文森特暗暗抬了抬眉，几乎立刻转身离去。
然而丹尼尔却丝毫不觉，只是一叠声地问：“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见他久久不答，她又不耐烦地说：“不论你是谁，总之你找到我了。马上把我们带出这个鬼地方，西蒙大人需要得到医治，快一点儿！”
文森特远远地停在安全距离之外，扫了一眼她满是泥点的衬裙，决定还是不必太绅士了。
“尊敬的女士，我猜您等待的人并不是我。”他温和地回答，一面说一面拍了拍云豹的脑袋，令它转身。
“等等！”她脸色微变，雪白的牙齿在嘴唇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咬痕，毅然地直起身来，“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还以为……”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请问，您有没有解除瘴毒的药物，我可以向您购买。”
“嘿，这只是举手之劳。对吧，文森特？”丹尼尔向他歪了歪脑袋。
然而黑袍法师依旧彬彬有礼却又毫不动摇地说：“也许您等的人正在路上。”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神色，继续恳求道：“也许他等不了那么久。”
“真是铁石心肠。”丹尼尔一面不满地低声嘀咕，一面转着圈抗议。
“好吧，”文森特哭笑不得地安抚着身下躁动的豹子，“让我们看看我能得到点儿什么。”
女孩不假思索地解下了项链和耳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只有这些。”
“有总比没有好。”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好了，女士，让您的西蒙大人平躺在地上。至于您，可以先保管我的酬劳，向后退，让我替他做个检查。”
“好的。”她迟疑了一会儿，用身上的披风做了一个枕头，这才站起来。
文森特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他的唇色和瞳孔，说，“中毒并不是很深，这种程度，只要一两滴就够了……”
他正说着，忽然觉得脖子一冷，一把长剑突兀地横在那里，又有一只手把他的药瓶夺了过去，
“谢谢！”
“你这是什么意思？”文森特不悦地皱了皱眉，“我以为我们是各取所需。”
“是这样没错，只是我想要更谨慎一些。顺便说一句，请管好您的宠物。”那名骑士扫了一眼正在咆哮的骨豹，把药瓶抛给女孩，“罗琳，试试。”
“丹，安静一点。”
“好的。”罗琳轻轻拔开瓶盖，把里面的液体滴了几滴在枯黄的草上，眼看着它变绿，才松了口气，“没错。”
“尊敬的法师先生，请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西蒙点了点头，收回长剑，“这是谈好的报酬。”
“我接受你的道歉。”文森特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随手把珠宝塞进怀里。
“等等，”西蒙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骑上云豹准备离开，突然又叫住了他问，“请问您知道该怎么走出这片沼泽吗？”
“这个问题就算附送的吧。”文森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向着来时的路微微一指，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文森特，为什么不让我和他决斗？”丹尼尔闷闷不乐地问。
“怎么决斗？咬断他的脖子？”
“我应该要保护你的！”
“我只是个羸弱的法师，还是不要随便招惹麻烦的好。”文森特微笑地摸了摸它。
这一次丹尼尔没有咆哮，“我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你的！”
所以再险恶的环境有时候也会开出意外的花朵吗？
第五章 大约是宿命的相逢
“我说……”丹尼尔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说话了？”
“嘘！”文森特安抚地说，“这只是个小小的法术，锁住了你的声带。”
“为什么？！”
“哪，丹，你不觉得一只会说话的骨兽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丹尼尔下意识地回答，不过立刻反驳道，“你在他们面前把我的声带锁住也就算了，但是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文森特的笑容里带了点儿神秘的气息，“那可不一定。”
“你是什么意思？”丹尼尔又竖起了耳朵，警觉地问，“难道那两个人还跟在我们后面？”
“大概是这样没错。”
丹尼尔精神抖擞地说：“让我去把他们赶跑！”
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对一位骑士有什么威慑力。你得承认闪电豹并不是什么罕见的魔兽，即使你是一头骨豹。”
“哈？”丹尼尔的脚步踏错了几拍，差点陷进泥里，“我把这个忘了。不然我把他们甩掉？”
“并不用这么麻烦……”
“动作太迟钝，反应太慢，要是在战场上，他早死了一千次了。绣花枕头，纨绔子弟，中看不中用……”丹尼尔念念叨叨地在心里抱怨。
“好了，丹，”文森特无言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要对有骑士风度的人宽容一点。”
丹尼尔奇怪地瞄了他一眼，“怎么从来不见你对我这个真正的骑士宽容一点？喂，不要装作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真相其实是这样的，羸弱的法师一不小心触动了一朵食人花的根茎，于是骑士终于顺利登场，丹尼尔顿时仿佛看见一块幕布从眼前缓缓升起。
“尊敬的法师，请小心，不要靠近！”那位骑士一面从容不迫地舞剑，一面回过头来叮嘱。
“他以为是在击剑表演吗？”丹尼尔满脸的黑线。
文森特安静地在心里回答：“至少他舞跳得不错，不是吗？”
好吧，论毒舌我比不上你。
“哈，”西蒙耍了个漂亮的剑花，把长剑插回剑鞘，“这似乎是宿命的相逢。您说呢，尊敬的法师？”
银色的面具挡住了他的神色，不过西蒙猜他一定是被吓得够呛，因此很有风度地再重复了一次。
“啊，是的。”文森特仿佛猛然回过神来，“我不得不说，是您救了我的命。”
西蒙微微一笑，完美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阁下，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真不害臊！”丹尼尔愤怒地咆哮，“丢尽了骑士的脸面！”)
西蒙注意到了它无声地呲牙咧嘴，谨慎地夸奖了一句：“您的宠物，很活泼。”
“的确是这样。”文森特摸了摸骨豹的头，略嫌轻快地回答，“我虽然可以让它暂时听从我的命令，但它的性格并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
“所以说，你们又迷路了？”
“是的，这个见鬼的沼泽真是大得不可思议，我们和随从走散了，之后就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允许我们和您一起上路？”
“我理解你们的处境，”文森特富有同情心地回答，“只是我们恐怕并不同路。你看，我要去的是沼泽深处。所以，西蒙先生，”
“请叫我西蒙就可以了，这是我的表妹罗琳。”西蒙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他的话。
“好的，西蒙。”文森特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称呼，并向着那一位女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您救了我，我想您至少可以收下这一份小小的谢礼。”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枚指南针。
（丹尼尔这时停止了郁闷的挖土，迅速地瞟了他一眼，有些无力地插嘴：“喂，难道你的命只值这个吗？”）
而西蒙显然比一脸气愤的罗琳更有涵养，只是愈发亲切地笑道：“请不必放在心上。事实上我们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不知道您是否能帮我们一个小忙？”
文森特不太情愿地收回了指南针，向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我觉得他笑得很眼熟……”丹尼尔敏感地嘀咕。）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我们的坐骑不小心陷在了一个泥潭里。”
“如果是需要代步的工具，”
“不不，那只是小事。问题是，我们的行李和水袋都挂在马鞍上。”
他的话音刚落，便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静默，然而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文森特轻轻地扶了扶面具，突然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好吧。我想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小忙。”文森特爽快地回答，“请问你们的坐骑是否有名字？”
“当然了，”罗琳抢着说，“我的伊丽莎白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西蒙的克里斯是白色的。请问您可以把它们复活吗？”
“恐怕不行，”文森特宽容地看着她，“那是哈迪斯大人(冥王)才能做到的事。至于我，”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法杖。
罗琳一看那黑黝黝的法杖就先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就连西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的最不起眼的法杖，事实上如果它不是握在一名法师手中，那么或许该叫它木棍更合适一些。
“苏醒吧，沉睡的英灵，请听从我的召唤！”
在他们前方四五米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一道道白光，凝结出两个名字，然后光芒四处涌动，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法阵。而在法阵的中央缓缓地升起两匹高大的骏马，淤泥像水一样流下来，落到地面。行囊仍像出发的时候一样好好地挂在马鞍上。
当光芒渐渐散去，马儿轻轻地嘶叫了一声，轻快地跑到了他们身边。
“伊丽莎白！”罗琳欢呼了一声扑上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西蒙摸了摸克里斯的头，看着它眼眶里两簇绿色的火焰，感慨地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文森特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收到了他们的谢意。
“也许这会很扫兴，不过它们只能陪你们走到沼泽边缘。那么，祝你们好运。”
“我期待着再次的重逢。”西蒙意味深长地回答。
（“上帝保佑别再见面了！”丹尼尔悻悻地嘀咕，转身走掉。）
然而当夜幕降临，他们准备生火做饭的时候，西蒙不出意料地带着惯常的笑容出现了，身后跟着一脸别扭的罗琳。
“嗨，又见面了！”
小剧场：
丹尼尔：这么说，即使我不说话，你也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文森特：（并不是这样，只有当你情绪有剧烈变化或者愿意对我开放某一部分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的思绪。比如你得对我“说”，我才能“听到”。）难道你不知道吗？
丹尼尔：我怎么会知道？你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换句话说，我之前想了这些，还有那些，你都知道了？
文森特：- -||
丹尼尔：- -|||||||||||
第六章 亡灵法师也受欢迎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亡灵法师也这么受欢迎了……”丹尼尔的嘴角有些抽搐，看着西蒙忙前忙后地搭帐篷。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文森特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摆弄自己的瓶瓶罐罐。
呃……你是不应该感到奇怪。
丹尼尔回头看了看他，这家伙一进学院就很有人气，脸长得可爱，性格虽然冷淡了一点，也并不是不能亲近。何况他最后选择了冷僻的亡灵法师，令那些母爱泛滥的女人们只能望着白森森的骨卫兴叹，使得原先对他抱有敌意的学长们也都大度地重新接纳了他，以至于他并没有在学院受到什么敌视。就算偶尔有几个不服气的，也被他们联合扑灭在了萌芽状态。开玩笑，要是他突然被刺激不再主修亡灵课，他们的青春他们的人生他们千娇百媚的女朋友又该去哪里找？
但是，眼前的这两位，似乎并没有看到你的脸吧？我说，你好歹也该有一点身为亡灵法师的自觉啊！你的骄傲呢？你冻死人的冷气呢？
丹尼尔继续瞪他，然而文森特只是疑惑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问：“我的面具弄脏了？”一边问一边顺手施放了一个净化术。
丹尼尔泄气地把头放在爪子上，好吧，虽然他带着面具，穿着黑色的法袍，甚至有一只骨豹，但是他身上并没有让人厌恶的黑暗的气息和刺鼻的异味，严格说起来，他甚至还是一位举止优雅的法师。法师，总是受欢迎的。
“尊敬的法师，您的帐篷搭好了。”
“请不必这样称呼我。”文森特轻轻挥了一挥法杖，把器具都收了起来，“就叫我弗朗西斯吧，这是威廉。”
西蒙含笑对骨豹点了点头，对它说了一声“嗨”。
丹尼尔，哦，现在是威廉，可有可无地扫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
反正我只是一只宠物而已。
西蒙不以为意地继续说：“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弗朗西斯。”
“你们也是。”文森特再次向他和罗琳点了点头，就带着丹尼尔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看来他们两个是赖定我们了。”丹尼尔一进帐篷就缠着文森特解除了禁言术，开始大声地抱怨。
“多个免费的劳动力有什么不好。”文森特早在帐篷外布了一个结界，所以并不怕他使劲嚷嚷。
“那个西蒙根本没有一点骑士精神，”丹尼尔仍然愤愤不平，“难道你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
“当然不信。”文森特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也并没有想让我们相信。”
“为什么要让他们跟着？我讨厌装成一只宠物！”
“好了，丹，过来休息。”文森特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争议。
于此同时，另一个帐篷里的两人也在进行密谈。
“对不起，西蒙。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罗琳满怀愧疚地低下头，轻轻地说。
“请不要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西蒙远远地坐在离帐篷口最近的地方，摆弄着手里的长剑。
“其实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也许我们应该往回走，我想雷纳德不会生气很久。再说祖父很快就能回来，我们……”
西蒙温和地看着她，直到她再也笑不出来，“罗琳，忠于自己，并不是一种罪过。雷纳德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可是我不想看着你死！”罗琳突然崩溃地大叫，双手捂住脸倒在睡袋上，“如果再来一次，我……”
西蒙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而终究没有伸出手去，只是在她身边跪下来，安慰说：“放心吧，罗琳。我不会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你发誓！”
“是的，我发誓。我会让你再见到罗伊的，所以，不要再哭了。”
……
……
“我不相信那个贪财的亡灵法师，他看起来很虚弱，我们真的要和他一起上路吗？”
“罗琳，永远也不要小看一个法师。”
第七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文森特，文森特？”丹尼尔在黑暗里小声叫道，然而那人仿佛睡死了过去，没有一点动静。
“喂，我说，……”他敏捷地跳起来，走到他跟前。
作为一个亡灵，我真的需要休息吗？
帐篷里虽然一片漆黑，然而丹尼尔还是看见他已经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一边，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就算在睡梦中也是满腹心事。
他不觉把抬起的爪子轻轻放下，为他整理了一下睡袋，然后无聊地转了几圈，决定去看看那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丹尼尔一出帐篷就看见西蒙正守着微弱的火光往身上缠绷带，看见他钻出来不由神色一动，手悄悄地握住了腰侧的剑。
早知道你是在死撑！他把叼在嘴里的药瓶放在地上，用爪子一推，滚到他的面前。
“谢谢。”西蒙讪讪地捡起瓶子，对他挥了挥手。
哼，我才不是为了你！本来就碍手碍脚的，要是不好好处理，只会变成累赘。
丹尼尔把头一扭，在四周巡视了一遍，然后走到火堆的另一头，懒洋洋地趴下。
西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警戒的样子，试探地问：“威廉，你是叫威廉吧？”
我什么也听不懂。丹尼尔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身下的枯草。
“嘿，你看，也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西蒙穿上外套，向它走了两步。
丹尼尔立刻直起身子，默默地盯着他。
“ok，ok，我不过去。”西蒙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把披风一裹坐了下来，“你可以先回去，没关系，我会在这儿守夜。”
要我相信你这只菜鸟？丹尼尔藐视地瞟了他一眼，又趴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丹尼尔一骨碌爬了起来，西蒙也从浅眠中醒来，惊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一个清冷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文森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面具，出现在他身后，“你最好去叫罗琳起床。威廉，回来。”
“我在这儿。”罗琳显然没有睡好，匆忙间套了一身骑装就掀开帐篷钻出来。
文森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把帐篷收好。威廉，和我一起去看看。”
丹尼尔快跑了几步，自觉地低下身来方便他跨上坐鞍，等他坐稳才飞快地窜了出去。
“嘿，我说……”罗琳迟疑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他还会回来吗？”
“罗琳，”西蒙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帐篷，闻言不由以手加额，没好气地说，“麻烦过来帮个忙。”
第八章 only you能保护我
“哇喔，那是什么？”丹尼尔和文森特伏在一片低矮的小灌木丛后面，看着远处仿佛出现了一波黑色的潮水，迅速涌过来。
月色皎洁，他们很快就发现那是一群毛茸茸的节肢动物。
“是谁告诉我蜘蛛不太适应群体生活？”
文森特一听就不客气地反驳道：“我记得你的魔物课总是不及格。顺便说一句，噬魂蛛从来不会单独出现。”
丹尼尔干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那么，噬魂蛛也有迁徙的习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没有。”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回答，“好了，闭嘴，我们走！”
他们才走到半路迎面就遇上了赶过来的西蒙二人组，文森特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简略地说：“回去。”
一回到露营的小土坡，他就示意他们下马。
“靠近，让马围在外面，”这时丹尼尔自动自发地走到他外侧，他顺手摸了摸它的头，继续说，“就是这样，好了，别动。”
“骨牢！”
原本平整的地面上挤挤挨挨地冒出一根根骨刺，蜿蜒缠绕着向上生长，不一会儿就超出了一人多高，在他们头顶渐渐闭合，严密得连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
“这是要干什么？”罗琳惊慌失措地叫道，“西蒙，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嘘，别怕，我在这里。”西蒙显然比她沉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弗朗西斯，前面怎么了？”
“噬魂蛛。”文森特言简意赅地回答，而后听他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于是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出的一个水晶球发出微弱的光芒，他又伸手向球面上一拂，立刻出现了骨墙外的场景。
这时外面已经被黑压压的一片噬魂蛛所覆盖了，有几只因为爬得太快一头撞在骨刺上撞晕了，就像溅起的黑色浪花，立刻就被后面赶上来的覆盖淹没，到后来连骨刺上也爬满了这种指甲盖大小貌似无害的魔物。
“啊！”罗琳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捂住嘴，颤抖地躲进西蒙的怀里。
“没事的，闭上眼睛。”西蒙一边安抚她，一边伸手堵住她的耳朵，尽量不去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沙爬行的声音。
“不要有太大动作，它们对震动很敏感。”文森特依旧气定神闲地捧着水晶球，只是低声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骨墙渐渐在噬魂蛛不断地冲刷中吱吱作响，缓缓地向里倾斜，到后来原本站立着的两匹马也不得不趴在了地上。
他们所在的空间越来越小，西蒙终于忍不住问：“弗朗西斯，你不能把它再加固一点吗？”
“恐怕不行。”他拿着水晶球也觉得硌人，于是把它塞回了空间戒指，把头靠在丹尼尔身上静静地等待，“我说过，它们对震动很敏感。请再忍耐一下。”
“它们走了。”文森特突然说道，快要压在他们身上的骨刺仿佛听到了命令似的刷地一声散开，重新回到了地底。
罗琳只觉得全身都僵硬了，一时间动弹不得，虽然察觉到了文森特略带疑惑的目光，然而越是挣扎越是站不起，只急得满脸通红。
“别着急，可能只是蹲得太久了，血液不循环，慢慢来。”西蒙耐心地扶着她安慰。
（“女人，就是这么麻烦。”丹尼尔心中感慨。）
文森特善解人意地扭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远远地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一朵殷红色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开来，久久不散。
西蒙的脸色顿时变了，下意识地把罗琳推到一边，右手扣在腰间的佩剑上，就作势要往前冲，“是雷纳德！这个混蛋，他追来干什么？克里斯，快！”
罗琳被他推得差点摔在地上，厉声叫道：“休斯顿?西蒙！你要干什么？”
西蒙翻身上马，略带迟疑地望了她一眼，“罗琳，我得回去！”
“你疯了！那儿全是噬魂蛛！”罗琳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冷战，死死地扯住他的缰绳，“我不许你去！”
“罗琳，”西蒙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来轻声劝慰，“他是为了你来的。我们不能……”
“不！不!”罗琳捂住了耳朵，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你会没命的！”
“快放手，罗琳！”西蒙正色说，“我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罗琳知道拦不住他，反而慢慢冷静下来，哽咽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你别再闹了，我保证立刻回来！好吧，好吧，上来！”西蒙将她抱到马背上，这才回过头对文森特略带歉意地说，“弗朗西斯，对不起，我的朋友出事了，我们得回去帮他。或许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这一阵子多有打扰。”
“好的，”文森特矜持地向他回礼，“但愿一切顺利。”
“但愿如此。”他一抖缰绳，喝道,“走！”
克里斯载着他们没跑出多远，西蒙又回过头来说：“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是休斯顿?西蒙。如果你下次路过寇普雷撒城，记得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
第九章 骑士精神英雄救美
“嘿，我说，”丹尼尔看着他们俩消失的方向，突然开口。
“什么？”文森特若有所思地问。
骨豹有点别扭地低头刨土，“我突然不想看着这个三脚猫骑士带着一位淑女去送死。”
“所以？”他含笑低头看他。
丹尼尔清了清喉咙，“顺便问一句，你不觉得休斯顿?西蒙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哦？”
“如果我记得没错，他应该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西蒙吧。你知道，就是那个盛产魔法水晶的寇普雷撒城。”
文森特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什么？”丹尼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举着爪子问。
“我们不应该看着他们白白送死，那样就太不人道了。”文森特随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缺少的就是英雄救美。”
丹尼尔老脸一红，气急败坏地吼道：“这是真正的骑士精神，才不是为了什么英雄救美！”
“好吧，好吧，就算它是骑士精神吧。”法师敷衍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什么叫就算是！嘿，你给我说清楚！”
“雷纳德，小心！”休斯顿?西蒙扑过去把他护在身后，一面挥舞手中的火把，把涌来的噬魂蛛点着了一圈，顿时闻到一股焦香味。
雷纳德却不怎么领情，推了他一个踉跄，“滚开！”
“你疯了！”罗琳连忙扶住他，“他是在救你！”
休斯顿?西蒙苦笑着摇头，“好了，罗琳别再说了。”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火把分发给余下的侍卫，吩咐他们围成一个圈，守在四周。
“不行，他凭什么这样对你！”罗琳不肯善罢甘休。
雷纳德冷哼了一声，示意身边的侍卫替他包扎伤口。
“你！”
“好了，别吵了，出去再说。这火把撑不了多久。”
“真是一场闹剧。”文森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叹气说，“我看我们还是晚点儿再来吧。”
“不，你走了就不想再来了。”丹尼尔坚定地摇头。
文森特皱起眉头，玩味地问：“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不。只是我就是这样想的。”丹尼尔依旧摇头，诚实地回答。
他不觉莞尔，“好吧。不过你要记住，是你要我来的。”
“我欠你一次。”丹尼尔无限痛苦地许诺。
“那我们就下去吧，抓紧了！”
“喂~~~~~！你给我慢一点儿！”
惊魂未定的众人突然听见一声高亢的鸣叫，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俯冲了下来，掠过他们头顶，在空中盘旋了几周。
“嗨，又见面了。”带着银色面具的法师低头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休斯顿?西蒙失笑，“这似乎是宿命的相逢。您说呢，尊敬的法师？”
“不错，命运真是难以捉摸。”文森特感慨地回答，“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西蒙。”
“我想是的。”
“那么哈里森?西蒙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堂叔。怎么，你们认识？”
“我想是的。你看，我和他之前也算有点儿交情。另外，见死不救也不太像是我的风格。所以……”
“我猜你们可以沿着梯子爬上来，但是我每次只能带走一个。”
第十章 调戏有理恐吓无罪(上)
“我先上去！”
“我先！”
休斯顿?西蒙和雷纳德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
“对不起，请让我们先商量一下。”
休斯顿?西蒙陪了个笑脸，而后把对面的人拉到一边，低声而迅速地说：“雷纳德，让我先走。”
雷纳德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我总是无法拒绝你，休斯顿。不过，你确定要把那一位楚楚可怜的女士孤零零地留下来？你知道我可是天生就不会同情弱者的。”
休斯顿?西蒙无奈地回答：“你应该还记得她是谁的孙女！”
“我当然记得。”他耸了耸肩，“不过或许带着她的行李回去更简单一些。”
“你疯了！”休斯顿?西蒙扫了一眼不远处惴惴不安的罗琳，对她展开一个笑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又压低声音问，“你还记不记得几天前你非要娶她？”
“没错，直到我的副官带着她私奔了。”雷纳德大大方方地点头。
“我们没有私奔！”
“随你怎么说。”他摊开双手，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是，她不受我保护。”
休斯顿?西蒙忍耐地退步，“那么，让卡尔……”
“休斯顿?西蒙！”雷纳德突然厉声喝道，“你还想不想再戴上这枚肩章？”
他认出那正是被他遗留在书桌上的，不由急切地回答：“我当然想，可是……”
雷纳德把肩章摔在他的脚边，冷冷地说：“那么我建议你听从长官的命令。”
休斯顿?西蒙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把泛着银光的肩章攥在手心里，“是的，长官。但是，”
“我不想再听到但是！”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而后他觉得右边的肩膀微微一沉，温热的鼻息喷在耳畔，“另外，好好保护你的心上人。”
我会的，长官。休斯顿?西蒙默默地在心里回答。
“你几时和那个叫什么哈里森的有交情了？”
另一边也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
文森特做沉思状，“唔，如果你是说他像个幽灵似的整整跟了我三天三夜，那我们确实有很深厚的交情。你看，我猜这是他们西蒙家的传统。”
丹尼尔沉默了许久，继而说道：“愿上帝保佑他们，阿门！”
“看来他们已经有结果了。”文森特看着那位喜怒无常的长官身形矫健地爬上骨梯，只觉得眼前一亮。
“嘿，这小子好像身手不错。”丹尼尔跃跃欲试地探头探脑。
雷纳德向他挥了挥手，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麻烦您了，法师先生。”
“乐意为您效劳。”文森特彬彬有礼地回答，降低座驾，停在他身边，伸手把他拉了上去。
“赫！”雷纳德还没坐稳就被吓了一跳，他试着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骨豹打了个招呼，“这是您的宠物？”
“没错。”文森特心情愉快地点头，“威廉，打个招呼。”
“不要！”只听雷纳德一声惨叫，就被兴奋的骨豹扑倒了。
“小子，咱们比划一下！”丹尼尔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容置疑地说。
“不好意思，法师先生，”雷纳德浑身僵硬，艰难地开口，“我对猫科动物有点过敏。”
十一章 调戏有理恐吓无罪(中)
“威廉，回来。”黑袍法师向着骨豹招了招手，而后笑道,“真遗憾，看来他很喜欢你。”
雷纳德狼狈地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服，“非常抱歉。”
（“文森特，告诉他，他伤害了我作为一只猫科动物的尊严，我要和他决斗！”丹尼尔一边拿头蹭了蹭他的手臂，一边煞有其事地亮出尖锐的爪子。）
“没关系。”文森特好脾气地顺了顺小豹子并不存在的毛，“其实你不必这么在意，说到底它不过是一副骨架而已，应该不会让你有过敏性反应。”
（丹尼尔回过头向他露出一排利齿，低声咆哮：“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好了，威廉，请注意风度。”
雷纳德仍旧有点坐立难安，“恐怕是心理上的问题。失礼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试图转移注意力，“这么说，你认识哈里森？”
“是的。”法师简洁地回答。
雷纳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是吗？我看他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
“噢，没错，只要他愿意。”他又换了一个坐姿，“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文森特仿佛并没有察觉他在盘根问底，漫不经心地回答：“大概是三年前吧。我在科林附近遇见过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同，所以很快就分开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否则你就会更了解他的本性。
雷纳德耸了耸肩，看起来他不是涉世未深就是很有城府，但是就表面上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力。……除了那只该死的豹子！
文森特把雷纳德留在了灌木丛边的一小块空地上，嘱咐说：“天亮之前请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很快就回来。”
“好的，谢谢。”雷纳德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遂向他点头示意，“请替我转告休斯顿，在我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最好别让他的小女朋友和我单独待在一起。”
“见鬼，谁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了！”罗琳一听就嚷了起来，“休斯顿！”
休斯顿?西蒙从善如流地转向一名一脸稚气的侍卫，“那么，卡尔，你先走。”
“然后是罗琳。”他环顾四周，“其余的按军衔从低到高顺序走。”
他的命令被毫无异义地执行了。
罗琳临行之前，又回过身来，满脸忧虑地拉住他说：“休斯顿，你要小心。”
“别担心，我会的。”休斯顿?西蒙向她点了点头，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和雷纳德相处。你也知道他的个性，……”
“好的，好的，我会把嘴闭紧，直到你过来。”她做了一个动作以示把拉链合上。
“保重，休斯顿。”
剩下的人一个一个变少，最后一名侍卫把手中的火把递给他，敏捷地跳上了骨梯。
文森特飞出了一段距离，突然又折回过来对他说，“对了，休斯顿，万一你的火把熄灭了，可以试试把这个擦在身上。”
一个密封的玻璃圆瓶从空中落下来，悬在他眼前。
“噢，非常感谢。”他伸手把那一小瓶深蓝色的液体接住，塞进了怀里。
“不用客气，毕竟我和哈里森有那么一点交情，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黑袍法师意味深长地回答。
十二章 调戏有理恐吓无罪(下)
休斯顿?西蒙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然而随着手中的火把一寸一寸变短，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或许再也不会有人回来了。
这个念头就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不，不会的。至少罗琳不会丢下他不管。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又能做点什么呢？或者卡尔会来，他一向最讲义气。还是安德鲁？他是最冲动的。
他任由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每次快要触及到某个边缘的时候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但是他还是逐渐地接近了阴影的最深处，——如果是雷纳德，他会怎么做？
他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雷纳德似笑非笑的脸，眉毛轻轻地向上挑，带点儿漫不经心的腔调，“还从来没有人在背叛了我之后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死在这里就算便宜他了。”
也许他还会说：“所以我最讨厌弱者，永远看不清楚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那么，我现在该扮演哪一种角色呢？是你最忠心的副官，还是洗心革面却得不到原谅的叛徒？
“雷纳德。”休斯顿?西蒙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休斯顿。这是你欠我的。”雷纳德远远地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如同应和般地低语。
罗琳在不远处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念些什么，有好几次眼看着要走过来，又死死地忍住。
雷纳德只当做没有看见。
反倒是卡尔替她累得慌，决心助她一臂之力：“伊丽莎白小姐，您想坐一会吗？”
“不，不用了。”
她又含糊地自言自语：“休斯顿没说不能和除他之外的人说话。”
“什么？”
“那个，……”罗琳迟疑地说。
“卡尔，我叫卡尔。”
“哦，对了，卡尔。”罗琳略带歉意地对他一笑，“那么，卡尔，你还记得我们在路上花了多少时间？”
“大概是十分钟吧。”他肯定地回答。
“这么说，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多分钟了，他们早就该回来了吧？”她急切地问。
卡尔为难地回答：“话是没错，可是，或许他们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雷纳德头也不回地说。
罗琳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你是听不懂还是耳朵聋了？”雷纳德不耐烦地说，“那个法师永远不会去接休斯顿的。该死的哈里森不知道怎么把他得罪了，他是来复仇的。”
她狂乱地摇头，“不会的！他救过我们。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雷纳德微微侧了侧身体，斜看了她一眼，“哼，女人就是没有脑子。你可别忘了他是个亡灵法师。就算他曾经心血来潮救了你们，也照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仅仅是因为看你们不顺眼。更何况他还和西蒙家有过节。”
罗琳指着他大叫：“不，你撒谎！你这个骗子！我要回去找他！他一定还没有死！”
“让她安静一点。”雷纳德打了个响指。
“你敢！”她惊怒交加地瞪着他，缓缓向后退。
“对不起了，伊丽莎白小姐。”卡尔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她的颈后，让她轻轻躺在草地上。
“所以我们知道些什么？”雷纳德继续问。
“只知道他叫弗朗西斯，有点贪财，身手不是很好。他的宠物叫威廉，个性很活泼。另外，没发现它有什么特殊技能，除了跑得快和会替主人送药。他们要去沼泽深处。”
“这是休斯顿告诉你的？”
“是的，长官。”
“他知道自己会被留在那里？”
“我猜他最后是知道的。”
“他还说了别的什么？”
“没有。”
雷纳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卡尔，是我以前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吗？”
“从婚礼上拐走我的新娘，对自己的敌人一无所知，这样的人，值得我去救吗？”
卡尔恭谨地回答：“这取决于您，长官。”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
十三章 圈养和放养的哲学
“你说他还能支持多久？”
文森特和丹尼尔安稳地躲在茂密的枝叶间，远远看着那个被噬魂蛛团团围住的可怜人。
“不知道，也许一分钟，也许下一秒。”
“那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丹尼尔无聊地把伸到嘴边的叶子一片片撕碎。
文森特好整以暇地说：“当然是等到他答对通关密码。”
“什么？”丹尼尔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是通关密码？”
回应他的只是微微一笑，“总之，经过长久等待的果实才会甜美。”
“可是我很闷。”它只差没有在树上滚来滚去以示抗议。
文森特看着它伸了伸懒腰，温和地回答：“也许你可以过去和他待在一起。”
丹尼尔顿时精神抖擞地跳起来，“嘿，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法师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会再替你留意另一副骨架。”
“为什么非得是骨架？”骨豹立刻弓起身子，警惕地盯着他。
文森特耸了耸肩，“难道在噬魂蛛出没的地方你还寄希望于完整的尸体？”
丹尼尔不自觉举起爪子，严肃地侧过头问：“虽然是那样，我总该也有选择的权利吧？”
“恐怕你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法师轻描淡写地回答，“或许你更中意爬行类？”
“噢，我现在不怎么无聊了。”它从善如流地躺了回去。
“很好。”
“我们走吧。”眼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雷纳德率先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
罗琳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很沉默，只是时不时地用目光凌迟他。然而一听这话她又忍不住问：“那休斯顿怎么办？休斯顿还没有回来。”
“哦，对了，休斯顿还没有回来。该怎么办呢？”他回过身来，对她摊了摊双手，“他既然敢把你带到这个鬼地方来，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后果。”
罗琳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如果不是为了要回去救你们，根本就不会出事！”
“是的，所以我不会回去救他。”雷纳德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
“而且，你可别忘了，如果不是你想要逃婚，我们甚至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在责怪别人之前，你最好先好好反省一下。我看你还没有自大到以为他真的爱上你了吧？噢，对了，休斯顿只是为了把一个哭哭啼啼的新娘从心不甘情不愿的坟墓中解救出去。好吧，他已经做到了。你还要他干什么？ ”
“你！”罗琳指着他，搜肠刮肚地想她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形容词，“你这个懦夫！”
“好了，尊贵的女士，我对你可不像休斯顿那么有耐心。”雷纳德不耐烦地说，“你要不然就闭紧嘴巴跟上，要不然就留在这儿等你的小情人跟你会合。我也并不是非要带你回去不可。兄弟们，我们走！”
罗琳挺直了腰杆，强忍着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沉默地注视着其他人迅速排成两列。然而当他们从她面前经过时无一例外地垂下了眼帘。
“卡尔！”她突然惊呼起来，满怀希望地快步走向仍站在原地的最后一个人。
“伊丽莎白小姐，”他向她伸出了手，微笑着说，“请和我们一起离开吧，这里并不安全。你看，我给西蒙副官留下了标记，如果他脱离危险，会追上我们的。”
“可是……”罗琳犹豫不决，低声抽泣了起来。
“没有可是，”卡尔打断了她的话，“请尽管相信我，西蒙副官不是个短命的人，他还有更广阔的天空在等候着他。”
罗琳看了看休斯顿所在的方向，又看了看他诚恳的表情，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好，好吧。”
“卡尔，你还在磨蹭什么？”
前面传来了最高长官的嚷嚷。
“安德鲁，”卡尔随手从队列中拉出一个来，匆匆地交代，“好好照顾伊丽莎白小姐。”
“卡尔！”
“来了，长官。”卡尔小步跑过去，敬了个军礼。
雷纳德侧过脸，左右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你说什么，请尽管相信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有这样的好口才？”
卡尔一本正经地回答：“那么现在您发现了，长官。”
“臭小子，少贫嘴！”雷纳德一拳捶在他胸口。
“是，长官。”
“我也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鸡婆。”他又瞟了瞟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的那个纤细的身影，冷哼道。
“我想休斯顿不会希望我们把她一个人丢下，毕竟我们出来全都是为了她。”
“没错。”雷纳德愉快地同意了，“说到底骑士的职责就是保护公主。你看，既然骑士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那么公主应该做点儿什么？”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伊丽莎白小姐并不是公主，长官。”
雷纳德撞了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嘿，轻松点儿，这只不过是打个比喻。比喻，明白了吗？好了，不要回避问题，公主的职责是什么？”
“呃，参加宴会，进行外交？”卡尔谨慎地选了几个最不敏感的字眼。
“咳，也可以这么说。还有呢？”
“还有？”
“笨蛋！”雷纳德给了他一个暴栗，然后洋洋得意地说，“公主最大的责任就是嫁给一位王子，懂吗？”
“您也不是王子啊。”他低声嘟囔。
雷纳德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卡尔连忙赔笑，“我的意思是，您还要继续举行婚礼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回答：“其实她只要嫁给罗平郡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我并不在乎她的夫姓是什么。休斯顿也太傻了，他原本完全可以来向我毛遂自荐。”虽然他不见得会答应。
卡尔这一回不得不表示惊讶了，“您不是说休斯顿对伊丽莎白小姐的‘帮助’并不是出自于爱情吗？”
“少胡扯了，”雷纳德随意地挥了挥手，“如果不是为了见鬼的爱情，还有什么力量能让一个忠诚的副官这样背叛他的长官？”
他近乎无语地回答：“您说的完全正确，长官。”
“这么说她相信了？”雷纳德表现得比他更加惊讶。
卡尔只是耸了耸肩。
“见鬼！”他露出被打败了的表情，“卡尔，这就是女人。”
卡尔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同意，“是的，她们只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女人。”
“我接受您的建议，长官。”
雷纳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可怜的休斯顿，也怪我把他管得太紧了，他真应该多出去认识几个像样的女人。”
“如果他回得来的话。”卡尔严谨地补充。
“没错。如果他能回来，”雷纳德笑了起来，“我就勉强原谅他好了。虽然圈养的宠物就不该期望它有锐利的爪子，但是，休斯顿，是不同的。他很有……”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卡尔又开始发扬乐于助人的品德，“潜力？”
他连连摇头，“不不不，应该说他很有野性。有时候他有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直觉，总能帮助他化险为夷。我很期待再见到他的那一天。”
“这么说他会没事？”
“我只是觉得，也许休斯顿更适合放养。”
十四章 来自于荒野的呼唤(上)
实际上被私自放养的休斯顿?西蒙曾经一度非常举棋不定，不知道是应该趁着手里的火把还没有熄灭，赌一赌运气，试着冲出包围圈；还是应该跳上骨梯，等待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援军。
然而他只是大略回想了一下冲进来的路程和时间，就发现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的火把最多只能支撑到中途，被噬魂蛛活活瓜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克里斯也不知道在混乱中跑去了哪里。
他曲起食指放在嘴里，打了唿哨，却迟迟不见动静。
“Shit！”
休斯顿?西蒙在噬魂蛛的包围下一步步后退，很快就靠在了骨梯上。
他匆匆往后扫了一眼，发现虽然到处都是毛茸茸的触手，但是梯子上却仿佛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出乎意料的干净。
“好吧，好吧。”他有些自暴自弃地登上骨梯，左手穿过两节梯子，向里勾住，又把右手上的火把在地上弄熄了，插在后腰。
噬魂蛛瞬时涌过来，把唯一的那小块空地也淹没了。
休斯顿?西蒙看着在脚下爬来爬去的虫子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又上了几阶。
“文森特，”丹尼尔有些郁郁寡欢地趴下来，扭过头看了看躺在树枝上的同伴，“那小子挂梯子上了！”
“哦，终于想通了啊。”回应他的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似乎你也只给了人家这一条路吧。丹尼尔强忍住吐槽的冲动，“难道我们非要在这儿跟他死耗？直接把他拎走不行吗？”
“如果他能聪明一点儿就用不着等很久。”文森特直接忽略了他的另一个问题，慢条斯理地回答，“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等，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走。”
没错，丢下他一个人等死。
丹尼尔嘴硬道：“不必了，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
“那么，我睡一会儿，有需要再叫醒我。”文森特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早晚有一天，这种爱管闲事的性格会害死你的，丹尼尔。也对，你已经死了。——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丹尼尔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继续“监视”目标人物，间或转过头来看看，确认他还安稳地躺着，没有摔下去的危险。
毕竟如果被游吟诗人传诵“亡灵法师因夜间上树补眠未作安全防护措施，从高处坠地受伤”之类的乌龙，可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
他这样转来转去，忙得不亦乐乎。可惜梯子上的人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再想不出别的主意，就这么一直挂着，甚至很少移动，只是时不时地响起一声唿哨，以示存在。文森特的睡相也不错，暂时用不着他操心。
丹尼尔等着等着，渐渐无聊起来，不免三心二意，神游物外。
“嘿，见鬼，这是怎么回事？弗朗西斯！威廉！不论是谁，救命啊！”
十五章 来自于荒野的呼唤(中)
丹尼尔立刻跳起来，“顺爪”把文森特拍醒，兴致勃勃地说：“嘿，那小子发求救信号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文森特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地问：“谁说他喊救命我们就得下去了？你以为你是召唤兽吗？”
“可你不是说要等什么通关密码，我还以为……”丹尼尔顿时整个儿僵住了，骨头咔咔作响地回过来瞪他。
“我可没许诺会随传随到。”文森特依旧是一贯冷淡的态度，旁若无人地招出个小水球拍了拍脸。
“你！”丹尼尔使劲咬牙，“你不去我去！”
说着就要往树下窜，却被法师轻轻按住了脊背，怎么也挣扎不开。
“喂，放手！”
“急什么，只不过是天亮了而已。”他微微垂下了眼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火气，说道，“还没有到你上场。”
不错，天确实是亮了。
天边刚透出第一道晨曦的时候，休斯顿?西蒙就觉得浑身一震，差点从骨梯上掉下去。他连忙醒了醒神，却发现地面在缓缓地上升。
“该死的，你们还在等什么？快给我出来！”
他愣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并不是地面在上升，而是梯子在下沉，不由吓得三魂没了五魄，气急败坏地叫道。
“别再躲了，我知道你们就在这儿！”
他满怀希望地找了好几圈，却只见风摇树动，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休斯顿?西蒙不觉开始怀疑自己，明明一直有被窥视的感觉，有如芒在背。——难道是一个人待得太久，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
他没有时间再深想下去，一面手忙脚乱地爬到了骨梯顶端，一面将火把抽出来，又去摸火折子。然而越是心慌意乱，越是找不到，直急得出了一身冷汗，才从腰带里摸了出来，偏偏手又抖得厉害，怎么也点不着。
“Shit！”他用袖子擦了擦快流到眼睛里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试了一次。
“好的，休斯顿，放松一点，这很简单。”
他小声嘟囔，而后屏住呼吸，颤颤悠悠地去点火把，谁知道一时紧张凑得太近，火苗扑簌了两下就熄灭了。
“没事的，没事的。”休斯顿?西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自我安慰，勉强克制着眼神不往下飘，死死地盯住火把顶端。
着了，着了！
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甩了甩左手想把火折子熄灭，却发现手指都僵硬了，稍微松开一些就拿捏不住，整个儿甩了出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呈抛物线落在了地上。
“见鬼！”
所幸火把已经点着了，他总算定下神来，这才有余暇注意到那一整片黑色的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一小块一小块黄褐色的泥土。
难道噬魂蛛也怕阳光？
休斯顿?西蒙的脑海中仿佛有一盏灯瞬间被点亮了。
第一章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等文森特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强忍着脚下粘稠的感觉，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
可以看出来他受了反复的虐待，腹腔被整个地切开了，血水流了一地。心脏也早就停止跳动了。
该死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文森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比指盖大不了多少的瓶子，滴了一滴在他鼻子里。只见那具尸体轻轻一震，睁开了眼睛，还是一贯地油嘴滑舌:“嗨，文森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着，丹尼尔，现在你有两种选择，第一，我用亡灵术替你把这些（他比了一下眼前这一堆）整个修复，不过这会让死气侵入你的身体，你将变成一具行走的腐尸。”
“哇喔，这前景还真是美妙。”丹尼尔喃喃地说。
文森特依旧冷着脸，“是的，你会不断地腐烂。”
他的表情有了几秒钟的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击太甚而出现了暂时性的延迟，——不过文森特宁愿相信是这是由于百感交集而无法一一清晰表露的缘故，——好半晌才浮现出厌恶的神色，“我似乎应该还有别的选择？”
他的朋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有，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作为你灵魂的容器。”
丹尼尔皱了皱眉，无法苟同地问：“难道不可以用我原来这一个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的人正处在于发怒的边缘，连忙挽回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这话听着有点傻。那咱们还等什么？”
“等你闭嘴。”文森特没好声气地说，一面用指尖蘸着血在左手心画了一个晦涩的符号。
“丹尼尔，你相信我吗？”
“那还用说。”前圣骑士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很好。”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画错。谁让他以前嫌弃这血咒，只是随便扫了一眼。
“开始了。”文森特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低声说，“闭上眼睛，想点儿我们从前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啊？其实真的没有几件呢。比如一起逃学，校长只会罚他一个人关禁闭。好几次遇见他一本正经地捉弄同学，却总是他背黑锅。连艾莲娜，也为这个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浪漫细胞的人倾倒。他简直就是他生命中的噩梦。他无数次找他单挑，总是被他蒙混过去。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可爱的地方……
“好了。”丹尼尔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然后听见他如释重负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下面是一堆分不出什么是什么的……烂肉？呕……
文森特毫不客气地扯过他的衣领，“行了，你已经是灵体了，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这个家伙，八成是故意的！丹尼尔在心里腹诽，却看见他目光炙炙地望住自己，终于醒悟过来，“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厉害。”
“那当然。”文森特这才温文尔雅地松开了手，“在没有找到身体之前，你先暂时待在我的空间戒指里吧。”
丹尼尔尽量忍住没有去看他那一副“其实我是天才”的表情，连忙说：“那就麻烦你了。”
文森特随意点了点头，把他来过的痕迹仔细抹掉，又从戒指里取出另一套黑色法袍换上，顺手招出一个水球洗了洗手，才沿着小路回去了。
“文森特，”丹尼尔欲言又止。
“怎么？”文森特一面小心翼翼地向着自己的小屋前近，一面分神回答。
“其实，”
“恩？”
长久的沉默。
“其实，对于亡灵法师来说，死亡，只是一个开始。”文森特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
所以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丹尼尔有点儿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安慰了，虽然说辞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其实，你不觉得现在我们应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吗？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在屋子里布了几个诅咒，正好回去考察一下效果如何。”
果然最后会变成这样。
第二章 路边的法阵不要踩
“来的居然是约瑟夫……”文森特略感无趣地说，“那就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了。”
“看来你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丹尼尔好久才闷声说：“对不起，也许我不该来这里。”
“那么你现在已经死透了。”文森特还是一贯地不留情面，“何况你三番五次来我这捣乱，他们早晚是要找到这里的。”
“我每次都有带礼物……”丹尼尔气息微弱地反驳。怎么能叫捣乱？
“那算什么礼物？难道你住旅馆都不用付费的吗？”文森特理所当然地回答，“对了，这次带了什么？”
你也好意思把你那连块木板都没有，每次直接叫人打地铺的小破房子叫做旅馆？丹尼尔扶额，“也没有什么，就是几块魔兽水晶。以后我再找给你就是了。”
文森特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连我的东西也敢抢，约瑟夫，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嘿，你在干什么？”丹尼尔在戒指里待得无聊，飘出来却看到他拿着一把金沙在地上撒来撒去。
“你得知道，我毕竟不是一名战士。”
“那又怎么样？”丹尼尔毕竟才“新生”为灵体，控制不好力道，一窜之下竟然掠过了树顶。于是又再接再厉地扑回来，渐渐找到了窍门，找了根树枝随便“趴”着。
“所以我们不用靠两条腿。”文森特懒得看那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初生灵，只是一丝不苟地“画阵”。
“那么，这就是传送阵？似乎和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好奇宝宝继续发问。至少他从来没见过用金沙做的阵，啧，难怪需要他时不时地来“接济”一下，不然，恐怕他早就饿死了吧？死灵法师，真是个烧钱的职业啊。……不对，虽然死灵法师在战场上并不多见，可也不是一个也没有，这样布阵的恐怕也只是眼前这人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癖吧？
他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继而用阴暗的表情看着文森特，嘴里念念有词，并没有吸引黑袍法师多少注意力，“这是远距离传送阵，一次大约可以传八百英里。”
丹尼尔不觉肃然起敬，连看他的眼神都改变了,“什么？那不是快要传出国界了？”
“是的。你有什么地方想要去吗？”文森特轻描淡写地问。
“这个，……”丹尼尔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其实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看……”
文森特替他拿定了主意，“我看就去德萨克斯吧，那里有一个我的老朋友。”一面说一面招了招手，把他收回戒指里。
“老朋友，是谁？我认识吗？”丹尼尔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在指定给他的空间里转来转去。
这时地上的传送阵突然燃烧起来，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文森特，怎么不先见一见我这个远道而来的老朋友就走了？”有人沿着山路慢步走来，雪白的长袍上布满了繁复的花纹。
“约瑟夫，”文森特微微皱了皱眉，“你把我的法袍弄脏了。”
约瑟夫脚步一顿，掀开斗篷，露出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和一头金发，温和地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还是一样注重细节。”文森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他泰然自若地把这句带着些许讽刺的话当做赞扬收下了，“我一直觉得你还是更适合穿白袍。”
“显然你并不像自以为似地那样了解我。”看起来黑袍法师并不怎么领情。
“或许吧。”约瑟夫很早之前就对他这种丝毫不加以掩饰的风格有了免疫力，只是付诸一笑，“我今天原本是特意来拜访你的。”
“哦？”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我却在树林里发现了丹尼尔的尸体。”
约瑟夫停顿了一会儿，直到看出他并没有搭腔的欲望，才又问：“为什么？我以为你还算喜欢他。”
“那是你以为。”文森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他这饶舌的毛病怎么还没改？
“虽然我也觉得死一两个丹尼尔这样的人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好歹也算是光明教会的人，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再当作没有发生。所以，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约瑟夫右手微抬，露出一柄精致的法杖。
“只要你能带我走，请便。”文森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被烧焦的印迹里，“其实并不是非要金沙不可。”脚下光芒涌动，转眼间就消失了。
“可恶！”约瑟夫顾不得保持优雅的风度，连忙扑了过去，趁光芒还没有消失，也踏进了传送阵。
很久之后。
“啊，忘了告诉约瑟夫刚才的传送咒语还没有念完整。”
“那会怎么样？”
“只是会随意传送而已。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
……
……
这件事告诉我们，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尤其是当这个人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亡灵法师的时候，还会有生命危险。
第三章 你最喜欢什么宠物
“该死！”丹尼尔听见文森特低声叫道，然后迅速为自己加了一个漂浮术，却不再有声音传来，不由问：
“嘿，我能出去吗?”
好久之后，才听见沉闷的回答，“随便。”
他一出戒指就发现了使文森特变得古怪的原因，事实上他们传到了一片沼泽的中央，松软的土质并不适合站立，他脚下那块看似坚硬的土地已经凹陷了下去，更令人泄气的是四周还弥漫着青色的薄雾，视野之内一片模糊。
“真想知道约瑟夫究竟传去了哪里。”文森特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带上。
“不是随意传送吗？”丹尼尔的额角顿时冒出N道黑线。
“没错，随意传到你最不想去的地方。”文森特对他摊了摊手，“欢迎来到死亡泽地。”
“什，什么？其实，沼泽都长得差不多，也许……”
“唔，如果你不得不在一个地方呆满一个月，相信我，你也能立刻辨别出它们有什么不同。”文森特嫌恶地瞪着下面的烂泥，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了，丹尼尔，我一直忘了问你，”
“什么？”丹尼尔被打击得处于失神状态，机械地回答。
“就是，那个，你最喜欢什么宠物？”
“文森特，你这个混蛋！”丹尼尔一面努力把爪子从烂泥里拔出来，一面破口大骂。
没错，就是爪子，而且是只剩下骨架的爪子。
文森特笑眯眯地飘在半空，看着他在泥潭里拼命挣扎，“丹尼尔，是你自己说最喜欢猫科动物。”
“没错！但是我只喜欢那种全身长满了光滑的皮毛，摸上去就像丝绸一样柔顺的、活生生的猫科动物，而不是一副苍白无力而且还吱吱作响的骨架！”
“丹尼尔，你的喜欢太肤浅了。既然你爱它活生生的样子，当然也该爱它死后的容颜。其实它本身并没有改变，改变的人是你。”
“不要对我说教！”丹尼尔咆哮起来，就像浑身炸了毛似的，——当然，如果说他还有毛的话，“而且为什么我得附在这副该死的骨架上面？”
“丹尼尔，”文森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你知道这沼泽究竟有多大吗？我曾经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走出这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确认会不会陷下去。当然，漂浮术是很好。但是我还要保存体力，应付随时会遇上的不知名的危险。你得知道，这里可不是只有食人花和噬魂蛛那一类不起眼的小东西。而我只是一个羸弱的法师……”
“够了，够了，”丹尼尔恨不得举起“双爪”投降，“我明白了。”
于是文森特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从旁指导，“丹尼尔，你要记住，你现在就是一头闪电豹，按你的体重和速度，是不会陷进去的。所以你只要轻轻地站在沼泥上，对，对，不要挣扎，脚放得太重了，再来！很好，然后，跑！笨蛋，不是这样歪歪扭扭地跑，而是像闪电一样，想象风从你身边掠过，慢慢地把你托起来，你会比风还要快！”
“恩，丹尼尔，你很有潜力。”
很有当宠物的潜力？丹尼尔忍住了吐槽的冲动。然而当他拿出一副坐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想干什么？”
文森特很无辜，至少表情看起来很无辜。他认真地解释：“你得知道，我只是个羸弱的法师，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垫，坐在这么硬的骨架上……”
“好吧，好吧。”丹尼尔一听见“羸弱”就发现自己又能感觉到头疼的滋味了，“但是，你的空间戒指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好像早就知道能用上似的。
“这个啊，因为我是一个羸弱的法师，所以当然要做万全的准备。”
“你给我闭嘴！”
第四章 我是个羸弱的法师
“所以说，我们是要穿过整个沼泽吗？”丹尼尔已经习惯了新的身体，就算不全速奔跑，也可以稳稳地踩在淤泥上前进。
“没错。”文森特掏出指南针看了一看，“总之要一直向北走。当然了，鉴于我们并没有传错方向，所以我们现在离教廷很远。”
“谢天谢地。”丹尼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话说回来，丹，”文森特对他小小的别扭视而不见，只是突然托着下巴，摆出沉思者的姿态，亲切地叫他的名字，“其实约瑟夫只是正好路过吧？”
丹尼尔顿时警觉起来，谨慎地回答：“按照他的说法确实是那样。”
“这么说的话，追杀你的人中不包括他？而你甚至没有提醒我？”文森特慢条斯理地继续问。
这个，“我从来也没有说他是。当然了，虽然他那样说，也并不代表他不是。”丹尼尔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着一股冷意，忙中出错，差点一脚陷进了泥里，连忙快走了几步，抢着分辨道。
“换句话说，你也不能肯定。何况，你不是也经常无缘无故地路过吗？”
“那怎么一样，我是……”我是去看看你把自己饿死了没有！
“总之是你误导了我。”文森特微笑着下了结论，完全不给他插嘴的空间，“所以让我念出不完整的传送咒，把我们送到这个鬼地方，还让我无缘无故和约瑟夫那个小气的家伙结仇的人就是你。你不会还想否认吧？”
说到小气，你觉得自己会输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吗？
“我，我，”虽然听上去似乎完全正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丹尼尔整个儿被绕晕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所以有资格生气的人并不是你吧？文森特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它的头……骨。
“没错，其实都怪我……”丹尼尔身上浮现出浓重的怨气，垂头丧气地说，“如果我发现得早一点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文森特的手微微一顿，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的头拧下来看看是怎么长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
“快来人啊！救……救命！……”
文森特仿佛看见它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然后嗖地窜了出去。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最先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头金色的长发，可以看出是一缕一缕精心地卷过，被主人爱惜地拨在胸前。与之相衬的，是一袭华丽的宝蓝色长裙，裙裾上缀着一颗颗碎小的宝石。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女孩把身上暗黑色的披风向下拉了一拉，露出了枕在她膝上那位骑士英俊而又苍白的脸。看他的打扮，倒像是城里常见的贵族子弟，穿着华而不实的铠甲，长剑随意地丢在一边，呼吸微弱。
如果不是背景过于阴森，文森特真会以为这一对“小情人”是刚刚从盛大的舞会中偷
女孩转过头飞快地瞥了他们一眼，精致的妆容下有掩饰不住的焦躁，“你叫什么名字？”
文森特暗暗抬了抬眉，几乎立刻转身离去。
然而丹尼尔却丝毫不觉，只是一叠声地问：“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见他久久不答，她又不耐烦地说：“不论你是谁，总之你找到我了。马上把我们带出这个鬼地方，西蒙大人需要得到医治，快一点儿！”
文森特远远地停在安全距离之外，扫了一眼她满是泥点的衬裙，决定还是不必太绅士了。
“尊敬的女士，我猜您等待的人并不是我。”他温和地回答，一面说一面拍了拍云豹的脑袋，令它转身。
“等等！”她脸色微变，雪白的牙齿在嘴唇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咬痕，毅然地直起身来，“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还以为……”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请问，您有没有解除瘴毒的药物，我可以向您购买。”
“嘿，这只是举手之劳。对吧，文森特？”丹尼尔向他歪了歪脑袋。
然而黑袍法师依旧彬彬有礼却又毫不动摇地说：“也许您等的人正在路上。”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神色，继续恳求道：“也许他等不了那么久。”
“真是铁石心肠。”丹尼尔一面不满地低声嘀咕，一面转着圈抗议。
“好吧，”文森特哭笑不得地安抚着身下躁动的豹子，“让我们看看我能得到点儿什么。”
女孩不假思索地解下了项链和耳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只有这些。”
“有总比没有好。”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好了，女士，让您的西蒙大人平躺在地上。至于您，可以先保管我的酬劳，向后退，让我替他做个检查。”
“好的。”她迟疑了一会儿，用身上的披风做了一个枕头，这才站起来。
文森特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他的唇色和瞳孔，说，“中毒并不是很深，这种程度，只要一两滴就够了……”
他正说着，忽然觉得脖子一冷，一把长剑突兀地横在那里，又有一只手把他的药瓶夺了过去，
“谢谢！”
“你这是什么意思？”文森特不悦地皱了皱眉，“我以为我们是各取所需。”
“是这样没错，只是我想要更谨慎一些。顺便说一句，请管好您的宠物。”那名骑士扫了一眼正在咆哮的骨豹，把药瓶抛给女孩，“罗琳，试试。”
“丹，安静一点。”
“好的。”罗琳轻轻拔开瓶盖，把里面的液体滴了几滴在枯黄的草上，眼看着它变绿，才松了口气，“没错。”
“尊敬的法师先生，请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西蒙点了点头，收回长剑，“这是谈好的报酬。”
“我接受你的道歉。”文森特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随手把珠宝塞进怀里。
“等等，”西蒙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骑上云豹准备离开，突然又叫住了他问，“请问您知道该怎么走出这片沼泽吗？”
“这个问题就算附送的吧。”文森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向着来时的路微微一指，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文森特，为什么不让我和他决斗？”丹尼尔闷闷不乐地问。
“怎么决斗？咬断他的脖子？”
“我应该要保护你的！”
“我只是个羸弱的法师，还是不要随便招惹麻烦的好。”文森特微笑地摸了摸它。
这一次丹尼尔没有咆哮，“我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你的！”
所以再险恶的环境有时候也会开出意外的花朵吗？
第五章 大约是宿命的相逢
“我说……”丹尼尔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说话了？”
“嘘！”文森特安抚地说，“这只是个小小的法术，锁住了你的声带。”
“为什么？！”
“哪，丹，你不觉得一只会说话的骨兽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丹尼尔下意识地回答，不过立刻反驳道，“你在他们面前把我的声带锁住也就算了，但是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文森特的笑容里带了点儿神秘的气息，“那可不一定。”
“你是什么意思？”丹尼尔又竖起了耳朵，警觉地问，“难道那两个人还跟在我们后面？”
“大概是这样没错。”
丹尼尔精神抖擞地说：“让我去把他们赶跑！”
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对一位骑士有什么威慑力。你得承认闪电豹并不是什么罕见的魔兽，即使你是一头骨豹。”
“哈？”丹尼尔的脚步踏错了几拍，差点陷进泥里，“我把这个忘了。不然我把他们甩掉？”
“并不用这么麻烦……”
“动作太迟钝，反应太慢，要是在战场上，他早死了一千次了。绣花枕头，纨绔子弟，中看不中用……”丹尼尔念念叨叨地在心里抱怨。
“好了，丹，”文森特无言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要对有骑士风度的人宽容一点。”
丹尼尔奇怪地瞄了他一眼，“怎么从来不见你对我这个真正的骑士宽容一点？喂，不要装作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真相其实是这样的，羸弱的法师一不小心触动了一朵食人花的根茎，于是骑士终于顺利登场，丹尼尔顿时仿佛看见一块幕布从眼前缓缓升起。
“尊敬的法师，请小心，不要靠近！”那位骑士一面从容不迫地舞剑，一面回过头来叮嘱。
“他以为是在击剑表演吗？”丹尼尔满脸的黑线。
文森特安静地在心里回答：“至少他舞跳得不错，不是吗？”
好吧，论毒舌我比不上你。
“哈，”西蒙耍了个漂亮的剑花，把长剑插回剑鞘，“这似乎是宿命的相逢。您说呢，尊敬的法师？”
银色的面具挡住了他的神色，不过西蒙猜他一定是被吓得够呛，因此很有风度地再重复了一次。
“啊，是的。”文森特仿佛猛然回过神来，“我不得不说，是您救了我的命。”
西蒙微微一笑，完美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阁下，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真不害臊！”丹尼尔愤怒地咆哮，“丢尽了骑士的脸面！”)
西蒙注意到了它无声地呲牙咧嘴，谨慎地夸奖了一句：“您的宠物，很活泼。”
“的确是这样。”文森特摸了摸骨豹的头，略嫌轻快地回答，“我虽然可以让它暂时听从我的命令，但它的性格并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
“所以说，你们又迷路了？”
“是的，这个见鬼的沼泽真是大得不可思议，我们和随从走散了，之后就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允许我们和您一起上路？”
“我理解你们的处境，”文森特富有同情心地回答，“只是我们恐怕并不同路。你看，我要去的是沼泽深处。所以，西蒙先生，”
“请叫我西蒙就可以了，这是我的表妹罗琳。”西蒙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他的话。
“好的，西蒙。”文森特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称呼，并向着那一位女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您救了我，我想您至少可以收下这一份小小的谢礼。”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枚指南针。
（丹尼尔这时停止了郁闷的挖土，迅速地瞟了他一眼，有些无力地插嘴：“喂，难道你的命只值这个吗？”）
而西蒙显然比一脸气愤的罗琳更有涵养，只是愈发亲切地笑道：“请不必放在心上。事实上我们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不知道您是否能帮我们一个小忙？”
文森特不太情愿地收回了指南针，向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我觉得他笑得很眼熟……”丹尼尔敏感地嘀咕。）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我们的坐骑不小心陷在了一个泥潭里。”
“如果是需要代步的工具，”
“不不，那只是小事。问题是，我们的行李和水袋都挂在马鞍上。”
他的话音刚落，便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静默，然而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文森特轻轻地扶了扶面具，突然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好吧。我想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小忙。”文森特爽快地回答，“请问你们的坐骑是否有名字？”
“当然了，”罗琳抢着说，“我的伊丽莎白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西蒙的克里斯是白色的。请问您可以把它们复活吗？”
“恐怕不行，”文森特宽容地看着她，“那是哈迪斯大人(冥王)才能做到的事。至于我，”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法杖。
罗琳一看那黑黝黝的法杖就先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就连西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的最不起眼的法杖，事实上如果它不是握在一名法师手中，那么或许该叫它木棍更合适一些。
“苏醒吧，沉睡的英灵，请听从我的召唤！”
在他们前方四五米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一道道白光，凝结出两个名字，然后光芒四处涌动，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法阵。而在法阵的中央缓缓地升起两匹高大的骏马，淤泥像水一样流下来，落到地面。行囊仍像出发的时候一样好好地挂在马鞍上。
当光芒渐渐散去，马儿轻轻地嘶叫了一声，轻快地跑到了他们身边。
“伊丽莎白！”罗琳欢呼了一声扑上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西蒙摸了摸克里斯的头，看着它眼眶里两簇绿色的火焰，感慨地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文森特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收到了他们的谢意。
“也许这会很扫兴，不过它们只能陪你们走到沼泽边缘。那么，祝你们好运。”
“我期待着再次的重逢。”西蒙意味深长地回答。
（“上帝保佑别再见面了！”丹尼尔悻悻地嘀咕，转身走掉。）
然而当夜幕降临，他们准备生火做饭的时候，西蒙不出意料地带着惯常的笑容出现了，身后跟着一脸别扭的罗琳。
“嗨，又见面了！”
小剧场：
丹尼尔：这么说，即使我不说话，你也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文森特：（并不是这样，只有当你情绪有剧烈变化或者愿意对我开放某一部分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的思绪。比如你得对我“说”，我才能“听到”。）难道你不知道吗？
丹尼尔：我怎么会知道？你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换句话说，我之前想了这些，还有那些，你都知道了？
文森特：- -||
丹尼尔：- -|||||||||||
第六章 亡灵法师也受欢迎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亡灵法师也这么受欢迎了……”丹尼尔的嘴角有些抽搐，看着西蒙忙前忙后地搭帐篷。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文森特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摆弄自己的瓶瓶罐罐。
呃……你是不应该感到奇怪。
丹尼尔回头看了看他，这家伙一进学院就很有人气，脸长得可爱，性格虽然冷淡了一点，也并不是不能亲近。何况他最后选择了冷僻的亡灵法师，令那些母爱泛滥的女人们只能望着白森森的骨卫兴叹，使得原先对他抱有敌意的学长们也都大度地重新接纳了他，以至于他并没有在学院受到什么敌视。就算偶尔有几个不服气的，也被他们联合扑灭在了萌芽状态。开玩笑，要是他突然被刺激不再主修亡灵课，他们的青春他们的人生他们千娇百媚的女朋友又该去哪里找？
但是，眼前的这两位，似乎并没有看到你的脸吧？我说，你好歹也该有一点身为亡灵法师的自觉啊！你的骄傲呢？你冻死人的冷气呢？
丹尼尔继续瞪他，然而文森特只是疑惑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问：“我的面具弄脏了？”一边问一边顺手施放了一个净化术。
丹尼尔泄气地把头放在爪子上，好吧，虽然他带着面具，穿着黑色的法袍，甚至有一只骨豹，但是他身上并没有让人厌恶的黑暗的气息和刺鼻的异味，严格说起来，他甚至还是一位举止优雅的法师。法师，总是受欢迎的。
“尊敬的法师，您的帐篷搭好了。”
“请不必这样称呼我。”文森特轻轻挥了一挥法杖，把器具都收了起来，“就叫我弗朗西斯吧，这是威廉。”
西蒙含笑对骨豹点了点头，对它说了一声“嗨”。
丹尼尔，哦，现在是威廉，可有可无地扫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
反正我只是一只宠物而已。
西蒙不以为意地继续说：“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弗朗西斯。”
“你们也是。”文森特再次向他和罗琳点了点头，就带着丹尼尔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看来他们两个是赖定我们了。”丹尼尔一进帐篷就缠着文森特解除了禁言术，开始大声地抱怨。
“多个免费的劳动力有什么不好。”文森特早在帐篷外布了一个结界，所以并不怕他使劲嚷嚷。
“那个西蒙根本没有一点骑士精神，”丹尼尔仍然愤愤不平，“难道你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
“当然不信。”文森特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也并没有想让我们相信。”
“为什么要让他们跟着？我讨厌装成一只宠物！”
“好了，丹，过来休息。”文森特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争议。
于此同时，另一个帐篷里的两人也在进行密谈。
“对不起，西蒙。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罗琳满怀愧疚地低下头，轻轻地说。
“请不要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西蒙远远地坐在离帐篷口最近的地方，摆弄着手里的长剑。
“其实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也许我们应该往回走，我想雷纳德不会生气很久。再说祖父很快就能回来，我们……”
西蒙温和地看着她，直到她再也笑不出来，“罗琳，忠于自己，并不是一种罪过。雷纳德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可是我不想看着你死！”罗琳突然崩溃地大叫，双手捂住脸倒在睡袋上，“如果再来一次，我……”
西蒙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而终究没有伸出手去，只是在她身边跪下来，安慰说：“放心吧，罗琳。我不会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你发誓！”
“是的，我发誓。我会让你再见到罗伊的，所以，不要再哭了。”
……
……
“我不相信那个贪财的亡灵法师，他看起来很虚弱，我们真的要和他一起上路吗？”
“罗琳，永远也不要小看一个法师。”
第七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文森特，文森特？”丹尼尔在黑暗里小声叫道，然而那人仿佛睡死了过去，没有一点动静。
“喂，我说，……”他敏捷地跳起来，走到他跟前。
作为一个亡灵，我真的需要休息吗？
帐篷里虽然一片漆黑，然而丹尼尔还是看见他已经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一边，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就算在睡梦中也是满腹心事。
他不觉把抬起的爪子轻轻放下，为他整理了一下睡袋，然后无聊地转了几圈，决定去看看那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丹尼尔一出帐篷就看见西蒙正守着微弱的火光往身上缠绷带，看见他钻出来不由神色一动，手悄悄地握住了腰侧的剑。
早知道你是在死撑！他把叼在嘴里的药瓶放在地上，用爪子一推，滚到他的面前。
“谢谢。”西蒙讪讪地捡起瓶子，对他挥了挥手。
哼，我才不是为了你！本来就碍手碍脚的，要是不好好处理，只会变成累赘。
丹尼尔把头一扭，在四周巡视了一遍，然后走到火堆的另一头，懒洋洋地趴下。
西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警戒的样子，试探地问：“威廉，你是叫威廉吧？”
我什么也听不懂。丹尼尔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身下的枯草。
“嘿，你看，也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西蒙穿上外套，向它走了两步。
丹尼尔立刻直起身子，默默地盯着他。
“ok，ok，我不过去。”西蒙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把披风一裹坐了下来，“你可以先回去，没关系，我会在这儿守夜。”
要我相信你这只菜鸟？丹尼尔藐视地瞟了他一眼，又趴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丹尼尔一骨碌爬了起来，西蒙也从浅眠中醒来，惊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一个清冷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文森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面具，出现在他身后，“你最好去叫罗琳起床。威廉，回来。”
“我在这儿。”罗琳显然没有睡好，匆忙间套了一身骑装就掀开帐篷钻出来。
文森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把帐篷收好。威廉，和我一起去看看。”
丹尼尔快跑了几步，自觉地低下身来方便他跨上坐鞍，等他坐稳才飞快地窜了出去。
“嘿，我说……”罗琳迟疑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他还会回来吗？”
“罗琳，”西蒙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帐篷，闻言不由以手加额，没好气地说，“麻烦过来帮个忙。”
第八章 only you能保护我
“哇喔，那是什么？”丹尼尔和文森特伏在一片低矮的小灌木丛后面，看着远处仿佛出现了一波黑色的潮水，迅速涌过来。
月色皎洁，他们很快就发现那是一群毛茸茸的节肢动物。
“是谁告诉我蜘蛛不太适应群体生活？”
文森特一听就不客气地反驳道：“我记得你的魔物课总是不及格。顺便说一句，噬魂蛛从来不会单独出现。”
丹尼尔干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那么，噬魂蛛也有迁徙的习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没有。”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回答，“好了，闭嘴，我们走！”
他们才走到半路迎面就遇上了赶过来的西蒙二人组，文森特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简略地说：“回去。”
一回到露营的小土坡，他就示意他们下马。
“靠近，让马围在外面，”这时丹尼尔自动自发地走到他外侧，他顺手摸了摸它的头，继续说，“就是这样，好了，别动。”
“骨牢！”
原本平整的地面上挤挤挨挨地冒出一根根骨刺，蜿蜒缠绕着向上生长，不一会儿就超出了一人多高，在他们头顶渐渐闭合，严密得连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
“这是要干什么？”罗琳惊慌失措地叫道，“西蒙，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嘘，别怕，我在这里。”西蒙显然比她沉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弗朗西斯，前面怎么了？”
“噬魂蛛。”文森特言简意赅地回答，而后听他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于是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出的一个水晶球发出微弱的光芒，他又伸手向球面上一拂，立刻出现了骨墙外的场景。
这时外面已经被黑压压的一片噬魂蛛所覆盖了，有几只因为爬得太快一头撞在骨刺上撞晕了，就像溅起的黑色浪花，立刻就被后面赶上来的覆盖淹没，到后来连骨刺上也爬满了这种指甲盖大小貌似无害的魔物。
“啊！”罗琳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捂住嘴，颤抖地躲进西蒙的怀里。
“没事的，闭上眼睛。”西蒙一边安抚她，一边伸手堵住她的耳朵，尽量不去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沙爬行的声音。
“不要有太大动作，它们对震动很敏感。”文森特依旧气定神闲地捧着水晶球，只是低声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骨墙渐渐在噬魂蛛不断地冲刷中吱吱作响，缓缓地向里倾斜，到后来原本站立着的两匹马也不得不趴在了地上。
他们所在的空间越来越小，西蒙终于忍不住问：“弗朗西斯，你不能把它再加固一点吗？”
“恐怕不行。”他拿着水晶球也觉得硌人，于是把它塞回了空间戒指，把头靠在丹尼尔身上静静地等待，“我说过，它们对震动很敏感。请再忍耐一下。”
“它们走了。”文森特突然说道，快要压在他们身上的骨刺仿佛听到了命令似的刷地一声散开，重新回到了地底。
罗琳只觉得全身都僵硬了，一时间动弹不得，虽然察觉到了文森特略带疑惑的目光，然而越是挣扎越是站不起，只急得满脸通红。
“别着急，可能只是蹲得太久了，血液不循环，慢慢来。”西蒙耐心地扶着她安慰。
（“女人，就是这么麻烦。”丹尼尔心中感慨。）
文森特善解人意地扭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远远地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一朵殷红色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开来，久久不散。
西蒙的脸色顿时变了，下意识地把罗琳推到一边，右手扣在腰间的佩剑上，就作势要往前冲，“是雷纳德！这个混蛋，他追来干什么？克里斯，快！”
罗琳被他推得差点摔在地上，厉声叫道：“休斯顿?西蒙！你要干什么？”
西蒙翻身上马，略带迟疑地望了她一眼，“罗琳，我得回去！”
“你疯了！那儿全是噬魂蛛！”罗琳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冷战，死死地扯住他的缰绳，“我不许你去！”
“罗琳，”西蒙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来轻声劝慰，“他是为了你来的。我们不能……”
“不！不!”罗琳捂住了耳朵，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你会没命的！”
“快放手，罗琳！”西蒙正色说，“我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罗琳知道拦不住他，反而慢慢冷静下来，哽咽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你别再闹了，我保证立刻回来！好吧，好吧，上来！”西蒙将她抱到马背上，这才回过头对文森特略带歉意地说，“弗朗西斯，对不起，我的朋友出事了，我们得回去帮他。或许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这一阵子多有打扰。”
“好的，”文森特矜持地向他回礼，“但愿一切顺利。”
“但愿如此。”他一抖缰绳，喝道,“走！”
克里斯载着他们没跑出多远，西蒙又回过头来说：“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是休斯顿?西蒙。如果你下次路过寇普雷撒城，记得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
第九章 骑士精神英雄救美
“嘿，我说，”丹尼尔看着他们俩消失的方向，突然开口。
“什么？”文森特若有所思地问。
骨豹有点别扭地低头刨土，“我突然不想看着这个三脚猫骑士带着一位淑女去送死。”
“所以？”他含笑低头看他。
丹尼尔清了清喉咙，“顺便问一句，你不觉得休斯顿?西蒙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哦？”
“如果我记得没错，他应该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西蒙吧。你知道，就是那个盛产魔法水晶的寇普雷撒城。”
文森特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什么？”丹尼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举着爪子问。
“我们不应该看着他们白白送死，那样就太不人道了。”文森特随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缺少的就是英雄救美。”
丹尼尔老脸一红，气急败坏地吼道：“这是真正的骑士精神，才不是为了什么英雄救美！”
“好吧，好吧，就算它是骑士精神吧。”法师敷衍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什么叫就算是！嘿，你给我说清楚！”
“雷纳德，小心！”休斯顿?西蒙扑过去把他护在身后，一面挥舞手中的火把，把涌来的噬魂蛛点着了一圈，顿时闻到一股焦香味。
雷纳德却不怎么领情，推了他一个踉跄，“滚开！”
“你疯了！”罗琳连忙扶住他，“他是在救你！”
休斯顿?西蒙苦笑着摇头，“好了，罗琳别再说了。”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火把分发给余下的侍卫，吩咐他们围成一个圈，守在四周。
“不行，他凭什么这样对你！”罗琳不肯善罢甘休。
雷纳德冷哼了一声，示意身边的侍卫替他包扎伤口。
“你！”
“好了，别吵了，出去再说。这火把撑不了多久。”
“真是一场闹剧。”文森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叹气说，“我看我们还是晚点儿再来吧。”
“不，你走了就不想再来了。”丹尼尔坚定地摇头。
文森特皱起眉头，玩味地问：“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不。只是我就是这样想的。”丹尼尔依旧摇头，诚实地回答。
他不觉莞尔，“好吧。不过你要记住，是你要我来的。”
“我欠你一次。”丹尼尔无限痛苦地许诺。
“那我们就下去吧，抓紧了！”
“喂~~~~~！你给我慢一点儿！”
惊魂未定的众人突然听见一声高亢的鸣叫，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俯冲了下来，掠过他们头顶，在空中盘旋了几周。
“嗨，又见面了。”带着银色面具的法师低头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休斯顿?西蒙失笑，“这似乎是宿命的相逢。您说呢，尊敬的法师？”
“不错，命运真是难以捉摸。”文森特感慨地回答，“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西蒙。”
“我想是的。”
“那么哈里森?西蒙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堂叔。怎么，你们认识？”
“我想是的。你看，我和他之前也算有点儿交情。另外，见死不救也不太像是我的风格。所以……”
“我猜你们可以沿着梯子爬上来，但是我每次只能带走一个。”
第十章 调戏有理恐吓无罪(上)
“我先上去！”
“我先！”
休斯顿?西蒙和雷纳德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
“对不起，请让我们先商量一下。”
休斯顿?西蒙陪了个笑脸，而后把对面的人拉到一边，低声而迅速地说：“雷纳德，让我先走。”
雷纳德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我总是无法拒绝你，休斯顿。不过，你确定要把那一位楚楚可怜的女士孤零零地留下来？你知道我可是天生就不会同情弱者的。”
休斯顿?西蒙无奈地回答：“你应该还记得她是谁的孙女！”
“我当然记得。”他耸了耸肩，“不过或许带着她的行李回去更简单一些。”
“你疯了！”休斯顿?西蒙扫了一眼不远处惴惴不安的罗琳，对她展开一个笑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又压低声音问，“你还记不记得几天前你非要娶她？”
“没错，直到我的副官带着她私奔了。”雷纳德大大方方地点头。
“我们没有私奔！”
“随你怎么说。”他摊开双手，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是，她不受我保护。”
休斯顿?西蒙忍耐地退步，“那么，让卡尔……”
“休斯顿?西蒙！”雷纳德突然厉声喝道，“你还想不想再戴上这枚肩章？”
他认出那正是被他遗留在书桌上的，不由急切地回答：“我当然想，可是……”
雷纳德把肩章摔在他的脚边，冷冷地说：“那么我建议你听从长官的命令。”
休斯顿?西蒙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把泛着银光的肩章攥在手心里，“是的，长官。但是，”
“我不想再听到但是！”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而后他觉得右边的肩膀微微一沉，温热的鼻息喷在耳畔，“另外，好好保护你的心上人。”
我会的，长官。休斯顿?西蒙默默地在心里回答。
“你几时和那个叫什么哈里森的有交情了？”
另一边也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
文森特做沉思状，“唔，如果你是说他像个幽灵似的整整跟了我三天三夜，那我们确实有很深厚的交情。你看，我猜这是他们西蒙家的传统。”
丹尼尔沉默了许久，继而说道：“愿上帝保佑他们，阿门！”
“看来他们已经有结果了。”文森特看着那位喜怒无常的长官身形矫健地爬上骨梯，只觉得眼前一亮。
“嘿，这小子好像身手不错。”丹尼尔跃跃欲试地探头探脑。
雷纳德向他挥了挥手，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麻烦您了，法师先生。”
“乐意为您效劳。”文森特彬彬有礼地回答，降低座驾，停在他身边，伸手把他拉了上去。
“赫！”雷纳德还没坐稳就被吓了一跳，他试着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骨豹打了个招呼，“这是您的宠物？”
“没错。”文森特心情愉快地点头，“威廉，打个招呼。”
“不要！”只听雷纳德一声惨叫，就被兴奋的骨豹扑倒了。
“小子，咱们比划一下！”丹尼尔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容置疑地说。
“不好意思，法师先生，”雷纳德浑身僵硬，艰难地开口，“我对猫科动物有点过敏。”
十一章 调戏有理恐吓无罪(中)
“威廉，回来。”黑袍法师向着骨豹招了招手，而后笑道,“真遗憾，看来他很喜欢你。”
雷纳德狼狈地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服，“非常抱歉。”
（“文森特，告诉他，他伤害了我作为一只猫科动物的尊严，我要和他决斗！”丹尼尔一边拿头蹭了蹭他的手臂，一边煞有其事地亮出尖锐的爪子。）
“没关系。”文森特好脾气地顺了顺小豹子并不存在的毛，“其实你不必这么在意，说到底它不过是一副骨架而已，应该不会让你有过敏性反应。”
（丹尼尔回过头向他露出一排利齿，低声咆哮：“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好了，威廉，请注意风度。”
雷纳德仍旧有点坐立难安，“恐怕是心理上的问题。失礼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试图转移注意力，“这么说，你认识哈里森？”
“是的。”法师简洁地回答。
雷纳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是吗？我看他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
“噢，没错，只要他愿意。”他又换了一个坐姿，“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文森特仿佛并没有察觉他在盘根问底，漫不经心地回答：“大概是三年前吧。我在科林附近遇见过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同，所以很快就分开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否则你就会更了解他的本性。
雷纳德耸了耸肩，看起来他不是涉世未深就是很有城府，但是就表面上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力。……除了那只该死的豹子！
文森特把雷纳德留在了灌木丛边的一小块空地上，嘱咐说：“天亮之前请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很快就回来。”
“好的，谢谢。”雷纳德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遂向他点头示意，“请替我转告休斯顿，在我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最好别让他的小女朋友和我单独待在一起。”
“见鬼，谁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了！”罗琳一听就嚷了起来，“休斯顿！”
休斯顿?西蒙从善如流地转向一名一脸稚气的侍卫，“那么，卡尔，你先走。”
“然后是罗琳。”他环顾四周，“其余的按军衔从低到高顺序走。”
他的命令被毫无异义地执行了。
罗琳临行之前，又回过身来，满脸忧虑地拉住他说：“休斯顿，你要小心。”
“别担心，我会的。”休斯顿?西蒙向她点了点头，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和雷纳德相处。你也知道他的个性，……”
“好的，好的，我会把嘴闭紧，直到你过来。”她做了一个动作以示把拉链合上。
“保重，休斯顿。”
剩下的人一个一个变少，最后一名侍卫把手中的火把递给他，敏捷地跳上了骨梯。
文森特飞出了一段距离，突然又折回过来对他说，“对了，休斯顿，万一你的火把熄灭了，可以试试把这个擦在身上。”
一个密封的玻璃圆瓶从空中落下来，悬在他眼前。
“噢，非常感谢。”他伸手把那一小瓶深蓝色的液体接住，塞进了怀里。
“不用客气，毕竟我和哈里森有那么一点交情，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黑袍法师意味深长地回答。
十二章 调戏有理恐吓无罪(下)
休斯顿?西蒙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然而随着手中的火把一寸一寸变短，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或许再也不会有人回来了。
这个念头就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不，不会的。至少罗琳不会丢下他不管。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又能做点什么呢？或者卡尔会来，他一向最讲义气。还是安德鲁？他是最冲动的。
他任由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每次快要触及到某个边缘的时候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但是他还是逐渐地接近了阴影的最深处，——如果是雷纳德，他会怎么做？
他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雷纳德似笑非笑的脸，眉毛轻轻地向上挑，带点儿漫不经心的腔调，“还从来没有人在背叛了我之后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死在这里就算便宜他了。”
也许他还会说：“所以我最讨厌弱者，永远看不清楚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那么，我现在该扮演哪一种角色呢？是你最忠心的副官，还是洗心革面却得不到原谅的叛徒？
“雷纳德。”休斯顿?西蒙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休斯顿。这是你欠我的。”雷纳德远远地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如同应和般地低语。
罗琳在不远处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念些什么，有好几次眼看着要走过来，又死死地忍住。
雷纳德只当做没有看见。
反倒是卡尔替她累得慌，决心助她一臂之力：“伊丽莎白小姐，您想坐一会吗？”
“不，不用了。”
她又含糊地自言自语：“休斯顿没说不能和除他之外的人说话。”
“什么？”
“那个，……”罗琳迟疑地说。
“卡尔，我叫卡尔。”
“哦，对了，卡尔。”罗琳略带歉意地对他一笑，“那么，卡尔，你还记得我们在路上花了多少时间？”
“大概是十分钟吧。”他肯定地回答。
“这么说，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多分钟了，他们早就该回来了吧？”她急切地问。
卡尔为难地回答：“话是没错，可是，或许他们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雷纳德头也不回地说。
罗琳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你是听不懂还是耳朵聋了？”雷纳德不耐烦地说，“那个法师永远不会去接休斯顿的。该死的哈里森不知道怎么把他得罪了，他是来复仇的。”
她狂乱地摇头，“不会的！他救过我们。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雷纳德微微侧了侧身体，斜看了她一眼，“哼，女人就是没有脑子。你可别忘了他是个亡灵法师。就算他曾经心血来潮救了你们，也照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仅仅是因为看你们不顺眼。更何况他还和西蒙家有过节。”
罗琳指着他大叫：“不，你撒谎！你这个骗子！我要回去找他！他一定还没有死！”
“让她安静一点。”雷纳德打了个响指。
“你敢！”她惊怒交加地瞪着他，缓缓向后退。
“对不起了，伊丽莎白小姐。”卡尔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她的颈后，让她轻轻躺在草地上。
“所以我们知道些什么？”雷纳德继续问。
“只知道他叫弗朗西斯，有点贪财，身手不是很好。他的宠物叫威廉，个性很活泼。另外，没发现它有什么特殊技能，除了跑得快和会替主人送药。他们要去沼泽深处。”
“这是休斯顿告诉你的？”
“是的，长官。”
“他知道自己会被留在那里？”
“我猜他最后是知道的。”
“他还说了别的什么？”
“没有。”
雷纳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卡尔，是我以前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吗？”
“从婚礼上拐走我的新娘，对自己的敌人一无所知，这样的人，值得我去救吗？”
卡尔恭谨地回答：“这取决于您，长官。”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
十三章 圈养和放养的哲学
“你说他还能支持多久？”
文森特和丹尼尔安稳地躲在茂密的枝叶间，远远看着那个被噬魂蛛团团围住的可怜人。
“不知道，也许一分钟，也许下一秒。”
“那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丹尼尔无聊地把伸到嘴边的叶子一片片撕碎。
文森特好整以暇地说：“当然是等到他答对通关密码。”
“什么？”丹尼尔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是通关密码？”
回应他的只是微微一笑，“总之，经过长久等待的果实才会甜美。”
“可是我很闷。”它只差没有在树上滚来滚去以示抗议。
文森特看着它伸了伸懒腰，温和地回答：“也许你可以过去和他待在一起。”
丹尼尔顿时精神抖擞地跳起来，“嘿，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法师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会再替你留意另一副骨架。”
“为什么非得是骨架？”骨豹立刻弓起身子，警惕地盯着他。
文森特耸了耸肩，“难道在噬魂蛛出没的地方你还寄希望于完整的尸体？”
丹尼尔不自觉举起爪子，严肃地侧过头问：“虽然是那样，我总该也有选择的权利吧？”
“恐怕你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法师轻描淡写地回答，“或许你更中意爬行类？”
“噢，我现在不怎么无聊了。”它从善如流地躺了回去。
“很好。”
“我们走吧。”眼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雷纳德率先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
罗琳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很沉默，只是时不时地用目光凌迟他。然而一听这话她又忍不住问：“那休斯顿怎么办？休斯顿还没有回来。”
“哦，对了，休斯顿还没有回来。该怎么办呢？”他回过身来，对她摊了摊双手，“他既然敢把你带到这个鬼地方来，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后果。”
罗琳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如果不是为了要回去救你们，根本就不会出事！”
“是的，所以我不会回去救他。”雷纳德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
“而且，你可别忘了，如果不是你想要逃婚，我们甚至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在责怪别人之前，你最好先好好反省一下。我看你还没有自大到以为他真的爱上你了吧？噢，对了，休斯顿只是为了把一个哭哭啼啼的新娘从心不甘情不愿的坟墓中解救出去。好吧，他已经做到了。你还要他干什么？ ”
“你！”罗琳指着他，搜肠刮肚地想她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形容词，“你这个懦夫！”
“好了，尊贵的女士，我对你可不像休斯顿那么有耐心。”雷纳德不耐烦地说，“你要不然就闭紧嘴巴跟上，要不然就留在这儿等你的小情人跟你会合。我也并不是非要带你回去不可。兄弟们，我们走！”
罗琳挺直了腰杆，强忍着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沉默地注视着其他人迅速排成两列。然而当他们从她面前经过时无一例外地垂下了眼帘。
“卡尔！”她突然惊呼起来，满怀希望地快步走向仍站在原地的最后一个人。
“伊丽莎白小姐，”他向她伸出了手，微笑着说，“请和我们一起离开吧，这里并不安全。你看，我给西蒙副官留下了标记，如果他脱离危险，会追上我们的。”
“可是……”罗琳犹豫不决，低声抽泣了起来。
“没有可是，”卡尔打断了她的话，“请尽管相信我，西蒙副官不是个短命的人，他还有更广阔的天空在等候着他。”
罗琳看了看休斯顿所在的方向，又看了看他诚恳的表情，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好，好吧。”
“卡尔，你还在磨蹭什么？”
前面传来了最高长官的嚷嚷。
“安德鲁，”卡尔随手从队列中拉出一个来，匆匆地交代，“好好照顾伊丽莎白小姐。”
“卡尔！”
“来了，长官。”卡尔小步跑过去，敬了个军礼。
雷纳德侧过脸，左右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你说什么，请尽管相信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有这样的好口才？”
卡尔一本正经地回答：“那么现在您发现了，长官。”
“臭小子，少贫嘴！”雷纳德一拳捶在他胸口。
“是，长官。”
“我也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鸡婆。”他又瞟了瞟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的那个纤细的身影，冷哼道。
“我想休斯顿不会希望我们把她一个人丢下，毕竟我们出来全都是为了她。”
“没错。”雷纳德愉快地同意了，“说到底骑士的职责就是保护公主。你看，既然骑士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那么公主应该做点儿什么？”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伊丽莎白小姐并不是公主，长官。”
雷纳德撞了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嘿，轻松点儿，这只不过是打个比喻。比喻，明白了吗？好了，不要回避问题，公主的职责是什么？”
“呃，参加宴会，进行外交？”卡尔谨慎地选了几个最不敏感的字眼。
“咳，也可以这么说。还有呢？”
“还有？”
“笨蛋！”雷纳德给了他一个暴栗，然后洋洋得意地说，“公主最大的责任就是嫁给一位王子，懂吗？”
“您也不是王子啊。”他低声嘟囔。
雷纳德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卡尔连忙赔笑，“我的意思是，您还要继续举行婚礼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回答：“其实她只要嫁给罗平郡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我并不在乎她的夫姓是什么。休斯顿也太傻了，他原本完全可以来向我毛遂自荐。”虽然他不见得会答应。
卡尔这一回不得不表示惊讶了，“您不是说休斯顿对伊丽莎白小姐的‘帮助’并不是出自于爱情吗？”
“少胡扯了，”雷纳德随意地挥了挥手，“如果不是为了见鬼的爱情，还有什么力量能让一个忠诚的副官这样背叛他的长官？”
他近乎无语地回答：“您说的完全正确，长官。”
“这么说她相信了？”雷纳德表现得比他更加惊讶。
卡尔只是耸了耸肩。
“见鬼！”他露出被打败了的表情，“卡尔，这就是女人。”
卡尔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同意，“是的，她们只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女人。”
“我接受您的建议，长官。”
雷纳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可怜的休斯顿，也怪我把他管得太紧了，他真应该多出去认识几个像样的女人。”
“如果他回得来的话。”卡尔严谨地补充。
“没错。如果他能回来，”雷纳德笑了起来，“我就勉强原谅他好了。虽然圈养的宠物就不该期望它有锐利的爪子，但是，休斯顿，是不同的。他很有……”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卡尔又开始发扬乐于助人的品德，“潜力？”
他连连摇头，“不不不，应该说他很有野性。有时候他有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直觉，总能帮助他化险为夷。我很期待再见到他的那一天。”
“这么说他会没事？”
“我只是觉得，也许休斯顿更适合放养。”
十四章 来自于荒野的呼唤(上)
实际上被私自放养的休斯顿?西蒙曾经一度非常举棋不定，不知道是应该趁着手里的火把还没有熄灭，赌一赌运气，试着冲出包围圈；还是应该跳上骨梯，等待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援军。
然而他只是大略回想了一下冲进来的路程和时间，就发现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的火把最多只能支撑到中途，被噬魂蛛活活瓜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克里斯也不知道在混乱中跑去了哪里。
他曲起食指放在嘴里，打了唿哨，却迟迟不见动静。
“Shit！”
休斯顿?西蒙在噬魂蛛的包围下一步步后退，很快就靠在了骨梯上。
他匆匆往后扫了一眼，发现虽然到处都是毛茸茸的触手，但是梯子上却仿佛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出乎意料的干净。
“好吧，好吧。”他有些自暴自弃地登上骨梯，左手穿过两节梯子，向里勾住，又把右手上的火把在地上弄熄了，插在后腰。
噬魂蛛瞬时涌过来，把唯一的那小块空地也淹没了。
休斯顿?西蒙看着在脚下爬来爬去的虫子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又上了几阶。
“文森特，”丹尼尔有些郁郁寡欢地趴下来，扭过头看了看躺在树枝上的同伴，“那小子挂梯子上了！”
“哦，终于想通了啊。”回应他的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似乎你也只给了人家这一条路吧。丹尼尔强忍住吐槽的冲动，“难道我们非要在这儿跟他死耗？直接把他拎走不行吗？”
“如果他能聪明一点儿就用不着等很久。”文森特直接忽略了他的另一个问题，慢条斯理地回答，“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等，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走。”
没错，丢下他一个人等死。
丹尼尔嘴硬道：“不必了，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
“那么，我睡一会儿，有需要再叫醒我。”文森特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早晚有一天，这种爱管闲事的性格会害死你的，丹尼尔。也对，你已经死了。——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丹尼尔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继续“监视”目标人物，间或转过头来看看，确认他还安稳地躺着，没有摔下去的危险。
毕竟如果被游吟诗人传诵“亡灵法师因夜间上树补眠未作安全防护措施，从高处坠地受伤”之类的乌龙，可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
他这样转来转去，忙得不亦乐乎。可惜梯子上的人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再想不出别的主意，就这么一直挂着，甚至很少移动，只是时不时地响起一声唿哨，以示存在。文森特的睡相也不错，暂时用不着他操心。
丹尼尔等着等着，渐渐无聊起来，不免三心二意，神游物外。
“嘿，见鬼，这是怎么回事？弗朗西斯！威廉！不论是谁，救命啊！”
十五章 来自于荒野的呼唤(中)
丹尼尔立刻跳起来，“顺爪”把文森特拍醒，兴致勃勃地说：“嘿，那小子发求救信号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文森特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地问：“谁说他喊救命我们就得下去了？你以为你是召唤兽吗？”
“可你不是说要等什么通关密码，我还以为……”丹尼尔顿时整个儿僵住了，骨头咔咔作响地回过来瞪他。
“我可没许诺会随传随到。”文森特依旧是一贯冷淡的态度，旁若无人地招出个小水球拍了拍脸。
“你！”丹尼尔使劲咬牙，“你不去我去！”
说着就要往树下窜，却被法师轻轻按住了脊背，怎么也挣扎不开。
“喂，放手！”
“急什么，只不过是天亮了而已。”他微微垂下了眼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火气，说道，“还没有到你上场。”
不错，天确实是亮了。
天边刚透出第一道晨曦的时候，休斯顿?西蒙就觉得浑身一震，差点从骨梯上掉下去。他连忙醒了醒神，却发现地面在缓缓地上升。
“该死的，你们还在等什么？快给我出来！”
他愣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并不是地面在上升，而是梯子在下沉，不由吓得三魂没了五魄，气急败坏地叫道。
“别再躲了，我知道你们就在这儿！”
他满怀希望地找了好几圈，却只见风摇树动，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休斯顿?西蒙不觉开始怀疑自己，明明一直有被窥视的感觉，有如芒在背。——难道是一个人待得太久，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
他没有时间再深想下去，一面手忙脚乱地爬到了骨梯顶端，一面将火把抽出来，又去摸火折子。然而越是心慌意乱，越是找不到，直急得出了一身冷汗，才从腰带里摸了出来，偏偏手又抖得厉害，怎么也点不着。
“Shit！”他用袖子擦了擦快流到眼睛里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试了一次。
“好的，休斯顿，放松一点，这很简单。”
他小声嘟囔，而后屏住呼吸，颤颤悠悠地去点火把，谁知道一时紧张凑得太近，火苗扑簌了两下就熄灭了。
“没事的，没事的。”休斯顿?西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自我安慰，勉强克制着眼神不往下飘，死死地盯住火把顶端。
着了，着了！
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甩了甩左手想把火折子熄灭，却发现手指都僵硬了，稍微松开一些就拿捏不住，整个儿甩了出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呈抛物线落在了地上。
“见鬼！”
所幸火把已经点着了，他总算定下神来，这才有余暇注意到那一整片黑色的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一小块一小块黄褐色的泥土。
难道噬魂蛛也怕阳光？
休斯顿?西蒙的脑海中仿佛有一盏灯瞬间被点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章 来自于荒野的呼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