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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巫毒药毒皆是杀招 ...

  •   是夜,瑄晟帝依约来到琨穆殿中,帝后二人一同用了晚膳。饭毕瑄晟帝惯例问起了皇后的身体,韶嫄含笑道:“托皇上的福,臣妾早已大好了,只是近来不知缘何,时常有些头晕。”瑄晟帝点点头,又关心了一番她的日常起居,嘱咐她荣养身体,末了方道:“今日梓童说有要事与朕相商,不知是何事?”韶嫄怔了下,强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找个托词,哄皇上来一趟臣妾宫里罢了。”
      瑄晟帝愣住了,这才想起来,自从筱天远嫁至今,他似乎再也没临幸过任何一位妃嫔,连每月三次到皇后宫里的惯例都已经蠲了。望着韶嫄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道:“梓童若要朕陪着你,直说便是。你毕竟是朕的皇后,不用如此谦卑小心。”韶嫄笑着应了。他略偏过头,忽然见皇后身边的宫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何事?”那宫女张了张口,韶嫄却沉声道:“嘉怡,慎言。”嘉怡便委委屈屈地闭了口。
      欲擒故纵的伎俩见得多了,瑄晟帝便有些疲惫,所以情知有异,却也懒得多问。饭后,二人闲话一阵,又手谈了一会,便打算就寝了。瑄晟帝方栉沐完毕,正坐在寝殿中等小福子为他擦干头发,忽然听见正在铺床的嘉怡发出一声惊呼。瑄晟帝回头问道:“怎么了?”嘉怡面色惨白,半晌方道:“回、回皇上,是奴婢不小心跌倒了。”边说便慌乱地将手头一个东西往后塞。
      瑄晟帝见情况有异,便朝小福子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会意,亲自上前将嘉怡藏的东西抢了过来,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瞒皇……”待小福子看清手上的东西,口中的话便戛然而止,面色与嘉怡一般惨白起来。瑄晟帝奇道:“怎么了,还不快些将那东西呈上来?”小福子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东西交给瑄晟帝,那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布偶,没有五官,身上贴着生辰八字,看年份似乎正是皇后的生辰,头部深深地钉着四五颗钉子。很显然,这是一个诅咒皇后的巫蛊人偶。瑄晟帝喝到:“大胆刁奴,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东西蓄意谋害皇后!”嘉怡忙跪下泣道:“皇上明鉴,奴婢怎敢行巫蛊之事诅咒皇后。这人偶,是奴婢铺床的时候在床上发现的。今日清晨……已经、已经在琉璃花盏后面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了。”“那为何不彻查殿中,为何不禀告朕?”“回皇上,皇后娘娘说,巫蛊之事乃大事,倘若闹大,被有心人利用,定会乱了宫闱,近来本是多事之秋,不是彻查的良机……”
      这时,韶嫄栉沐已毕,走了进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她目光望向瑄晟帝手中的人偶,面色苍白起来,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嘉怡,低声道:“嘉怡,本宫不是说过把这东西烧毁掉吗?”瑄晟帝沉声道:“不要怪她,这东西是在床榻上另外找到的。”他转向韶嫄,问道:“若不是凑巧被朕发现,梓童打算瞒着朕到什么时候?夫妻敌体,若梓童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顾着大局一个人扛,那要朕这个夫君何用?”韶嫄垂泪道:“臣妾何尝不曾想过告诉皇上,臣妾上午约皇上相见,本是想将此事告诉皇上的,只是臣妾回宫之后,嘉怡已经抓到了放置此物的宫女,那宫女已经招供了指使她行事的主谋。臣妾想,既然已经知道是谁,臣妾以后小心些便是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呢。”
      不知道谁主谋的时候,打算告诉他,知道是谁了,却又不说了。瑄晟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眉道:“可是缙云筝?”韶嫄讶然望着他,又落下几滴清泪:“皇上英明,臣妾不敢再隐瞒。只是兹事体大……”“无论怎么兹事体大,还能大过皇后的安康不成?”瑄晟帝打断她,“那放置此物的宫女何在?”
      不多时,宫女带到,正是百里殇知会给皇后的、缙云筝安插在琨穆殿的耳目。宫女将一切供认不讳,瑄晟帝见她所言与自己的见闻相合,便确信无疑。短短两旬,杀宸妃、害淑妃、咒皇后,百里殇说得对,缙云筝是留不得了。若他再投鼠忌器下去,缙云筝下一个要害的,说不定便是他了。
      瑄晟帝下定了决心,又柔声安慰了一番受惊的韶嫄,犯罪的宫女被押了下去,等待着他日指证贤妃的罪行。
      夜色渐深,瑄晟帝早已进入梦乡,借着殿中一点明珠的微光,韶嫄温柔而又深情地凝视着瑄晟帝的睡颜。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布置的。是的,在百里殇设计救了蔡氏之后,缙云筝并不打算再用巫蛊这一招。这巫蛊人偶,是韶嫄命嘉怡制作的,那做眼线的宫女在身份被拆穿后,为求活命,早就将有关缙云筝的一切和盘托出,并答应她帮她构陷贤妃。等明日,瑄晟帝亲自从缙云筝的珏明殿中搜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巫蛊人偶,这一切,便可以落下帷幕了。她确然是心慈手软的仁德皇后,但她亦是雷厉风行的韶氏家主,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眼前的良人,她不介意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色。
      且说百里殇从珏明殿中出来后,便回到了御史台。虽然她是女子的消息很快会不胫而走,但是为了此刻不吓着御史台的兄弟们,她还是戴上了面具。她刚回到御史台,便有个台院的丞来回禀道:“白大人,您来得正好,一盏茶的功夫前,靖国大将军来了,称有事要见您。我们见您不在,徐中丞又奉诏入宫了,只能请她稍候,如今正在正厅之中。”缙云笄?百里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这个关键时刻,缙云笄这个身份敏感、闭门不出多时的人竟然要来见她?
      百里殇一边揣测着她的来意,一边向正厅走去。缙云笄正端坐在厅中等候,身旁案几上的茶盏没有一丝热气,显然已经等了一会了。她丧功未除,发上还簪着白花,比先前又清瘦了不少,整个人憔悴而又哀戚,唯有眼神依旧凛冽刚毅,隐约还能看出昔年叱咤沙场的大将军的英姿。
      百里殇上前施礼,问道:“缙云将军光降,不知所为何事?”缙云筝见她来了,站起来回了礼,道:“本将军要来报案。”报案?百里殇一头雾水,答道:“将军,虽说眼下重大案件由三司会审,但御史台只负责监审,将军若要报官,理应到大理寺才是,或者按照旧例到刑部亦可。”论理有了大理寺,是不该到刑部报案的,但刑部主事乃缙云一党,若是缙云笄直接诉诸刑部,旁人也无话可说。
      缙云笄答道:“本将军信不过韶嬴,更信不过刑部,听闻白大人从不结党营私,在朝中又有‘铁面御史’之称,故来向白大人陈情,希望大人明察秋毫,判冤决狱,为本将军伸张正义。”
      她信不过韶嬴,也许是因为党争的关系,可是缙云笄虽是清流而非缙云党,但毕竟是缙云氏嫡系长女,又是从二品靖国大将军,缙云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弃她不顾才对。
      百里殇思忖一番,问道:“不知将军要报何案?”缙云笄道:“本将军状告缙云府东映王妃、一品诰命、前朝光华帝姬、东轩夫人姬铭楚,谋害本将军生母杨敏蓝。”
      百里殇先是被一大串头衔弄得有些发昏,待她明白了缙云笄的意思,不由大惊失色。前一阵子西轩夫人仙逝的消息,她也有所耳闻,听说贺岁宫宴上她便有些欠安,因而听闻这个消息,众人只道是病逝,难不成西轩夫人的死另有隐情?
      只听缙云笄又道:“姬铭楚不知何时便给家母下了毒,那毒药十分隐秘,单看药方不过是凝神安魂之药,家母……因为本将军之故,忧思辗转,夜不能寐,所以服用这样的方子众人都不以为意。只是若服用这药方期间食用红枣等滋阴补气之物,便会加重多思多虑、夜不能寐的症状,若长久服用,便会憔悴衰竭而死。家母身子虚弱,服用药方之余,自然会用一些滋补的食疗,如此长久以往,便……”
      她眼眶一红,顿了顿,又道,“本将军原以为家母是自然而亡,谁知近来小妹缙云笛也出现了家母生前的症状,本将军细细查了一阵子,已经确认此方乃姬铭楚交给大夫开的,每日两盅红枣桂圆汤亦是她命人送的。这便是方子。”她将一张纸交给百里殇。
      百里殇接过来,苦笑道:“缙云将军,恕下官直言,您的证词与证据,是不足以确定东轩夫人的罪名的。”纵然她愿意相信缙云笄的话,也对西轩夫人的死以及缙云笛的中毒唏嘘不已,但只要东轩夫人声称自己并不知情,仅凭一张并无异常的药方,和两盅没有加料的甜汤,是无法给她定罪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药方,打算将它还给缙云笄,忽然愣住了。
      她虽然不懂药理,但这药方上开头那几味药,竟然如此眼熟,她将昨夜辛美人给她的从顾顺容那里得来的药方拿过来,一对比,发现药方居然一模一样!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一切便说得通了。
      缙云筝一开始,是想用这个药方来害死宸妃的。她母亲在西轩夫人身上的试毒实验非常成功,她便买通了郑太医,用这个药方来治陈梓烟的失眠之症,在郑太医的努力下,陈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引起了顾顺容的注意。而郑太医却诊出了陈氏的喜脉,缙云筝便临时起意,决定改用双全子来完成对宸妃的杀戮,再嫁祸给淑妃。毕竟比起这个方子,双全子更加快速有效,母子俱亡的冲击,也更能引起瑄晟帝的震怒。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先前,郑天成身死,纵使郑明德还活着,但唯恐他不知详情,不能充当郑太医与缙云筝勾结的证据,而如今加上缙云笄的证词与证据,只要顾顺容肯出面作证药方的来源,不但能证明缙云筝勾结太医陷害嫔妃,连西轩夫人之事也能互为佐证。而关于缙云篁杀人灭口的事情,有了辛美人的证词和那个装过断肠散的荷包,加上入宫捷径处戍守的侍卫,即使画屏不肯作证,应该也能证明缙云篁入宫行刺人证之事。如此,至关重要的两个人证与缙云筝勾结的证据确凿,微生氏便能脱罪了!
      百里殇又在脑中将所有证据过了一遍,觉得有信心为微生氏脱罪。然而,今日瑄晟帝的态度让她寒心,先前韶嬴作壁上观的打算也令她齿冷,此案无论是按照三司会审的流程处理,还是直接上报天子,都未必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她决定明日在朝堂上当众出示她所找到的证据,让缙云氏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然而,眼前这位提供了重要线索的缙云将军,毕竟是缙云氏嫡系,若是将她蒙在鼓里,利用她的证词让她家毁人亡,百里殇实在是做不到。她斟酌了一番,问道:“缙云将军,如果下官说,下官可以想办法昭雪您母亲的冤情,但此案真相大白之后,您的其他亲人可能都会受到牵连,您还是执意要为母报仇吗?”
      缙云笄竟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惨然一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本将军失去内力之后便已尝遍,什么天伦之乐、手足之情,不过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戴上温情面纱之后的模样。缙云笄只有两个亲人,便是家母与小妹,至于那些害我亲人和冷眼旁观之人,是死敌,是陌路,死有余辜。”
      百里殇望着她寒凉的眼神,心中叹惋。她不曾见识过她南征北战英姿飒爽的模样,却将她的悲哀与落魄尽收眼底,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未必是君王,刀剑相向、不死不休的未必是敌人,而是骨肉至亲,何其之悲!
      她轻轻叹道:“既如此,望将军依下官之言行事:先按照寻常程序,前往大理寺报官,明日,下官会在朝堂之上,为将军争取一个公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各方证据收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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