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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珏明殿双鸯难比翼 ...

  •   百里殇觉得有些奇怪,论理后妃如果发现了证据,自然应该交给女官,为何要交给外臣?她便问道:“不知是哪一位娘娘要传臣呢?”那宫女微微一笑:“我们娘娘是蔡昭容。”
      按照蔡昭容的位份,理应被唤作“小主”,是不能被称为娘娘的,这宫女言语混乱,分明在说谎。如果那一日给画屏端茶的小宫女在,她一定能认出这个言辞诡异的宫女,正是贤妃缙云筝宫里的司弦。
      百里殇虽不认识司弦,倒也猜出了她身后的人。她正愁缙云筝不给她递刀子呢,便也没有推拒,跟着那宫人走了。
      司弦引着百里殇到了珏明殿中,一路带到了蔡新眉的寝宫。百里殇装作十分惶恐的样子,低着头,只跟着司弦,假装自己不知道这是妃嫔的寝殿。转过一架屏风,司弦忽然不见了,而屏风后的床榻上,蔡新眉衣衫不整,面带潮红,呼吸急促地躺在床上,似乎是中了媚药。随后她听到“喀”的一声,寝殿的门便落了锁。
      百里殇冷笑一声,缙云筝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用些下作的手段啊。不得不说,下药、栽赃,虽然都上不得台面,却都有效,若非她是女儿身,这样一个“调戏妃嫔”的罪名,纵使瑄晟帝宽宏大量,她身为御史大夫,也难以在朝堂上立足了。
      只是为了自证清白,白逦就是百里殇的事情便要暴露了。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白逦在朝中风评甚好,大家都知道她是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直臣,如今身份暴露,刚好可以一洗百里殇靠脸上位的污名,想必也是瑄晟帝乐见的。
      如今她在朝中根基渐稳,行事便不必像从前那般有诸多顾忌,暴露身份这样的事,她是有自主权的。
      不知道缙云筝会带谁来做这场闹剧的见证者呢?不管是谁,既然她们有这个打算,她便陪她们戏耍一番。百里殇慢慢地朝床榻走过去,明明是火烧眉毛的时刻,她居然有闲心伸手朝蔡新眉白腻的脸蛋上抚去。她不是第一次摸蔡氏的脸,不得不承认,蔡氏人虽然可恶,五官也十分平常,肌肤倒是极品的细腻软嫩,在药物的作用下,脸上泛着红晕,越发楚楚动人。
      在百里殇看来,后宫中的这些娘娘们,虽然都过了妙龄,但无论性子是否可恶,容貌倒是都有可圈可点之处。瑄晟帝多疑多虑,顾虑着多方制衡,素来冷淡后宫,以至于人至中年,后宫还没有一丝孩童的欢声笑语,倒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才摸了两下,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听动静,来的人好像还不少。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听见贤妃那独特的带一点沙哑的声音:“……皇后娘娘,臣妾不知如何是好,便派人将蔡氏与那胆大包天的侍卫锁在屋内,请娘娘定夺。”
      缙云筝请来的竟然是皇后?百里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正好她和皇后也相看两厌,如果皇后今日趁势踏沉船,她不介意让她也吃一点苦头。
      听缙云筝的说辞,是要假装不知道屋内的人是“白逦”了。也是,如果与妃嫔通奸的是朝中重臣,众人自会努力压下这桩丑闻,便闹不大了。百里殇笑了笑,一时玩心大起,在听见开门声的瞬间,她忽然将迷晕的蔡新眉半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挑。
      众人进门时,便看到这一幅香艳的画面。见此好戏,众人自然反应不一。百里殇便也趁机将众人的神色一览无遗。贤妃的得意快活自不必多说,只是看皇后的神色,倒确实是一无所知,只是被缙云筝拿来当枪使。
      待几个内侍与宫女将二人喝止,百里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并没有什么褶皱的衣服,冷眼看着方才叫她过来的那个宫女一面为蔡新眉整衣,一面悄悄取出一个小瓶放在她鼻下。很快,蔡氏悠悠醒转,与百里殇一同跪在珏明殿正殿。
      贤妃先声夺人,喝道:“好大的胆子!蔡新眉,你可知道,嫔妃与人私通,可是死罪!这人是谁,还不从实招来!”蔡新眉已经清醒,泣道:“皇后明鉴,贤妃明鉴,嫔妾似乎中了毒,方才昏迷过去了,并不知情。一定是……”
      眼看蔡新眉即将说出自己遭人陷害,缙云筝忙打断她道:“你是想说这侍卫给你下了药,想非礼你?”蔡氏惊慌失措地望着贤妃,看清她眼中的威胁,瑟缩道:“正是。”事到如今,她自然明白了是贤妃要害她,但是无论如何,被人迷晕的罪名要比与人私通轻得多,她只能如此。唯有先活下来,才有可能向缙云筝复仇。
      缙云筝便又向百里殇喝道:“你是哪个殿中的侍卫,你可知道,侮辱嫔妃可是死罪!还不从实招来!”她这番说辞与先前几乎一模一样,百里殇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听皇后蹙眉道:“看你身上三品文官的官服,似乎并不是侍卫,你是何人?”如果只是侍卫盗取了官服,倒是压得下来的小事,可若此人正是朝廷命官,事情便闹大了。
      百里殇一愣,她原以为就算皇后不知道白逦就是百里殇,至少也应该认识白逦的,不过仔细想来,白逦没怎么参加过宫宴,唯一的庆功宴上,皇后还欠安没来。
      见她不说话,贤妃忙道:“皇后娘娘,宫禁森严,若有官员进出,都是记录在册的,他若不说,您拿过册子一验便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百里殇便很配合地闭口不言。
      不多时,记录宫门出入的册子便送了过来,皇后一看,从昨日到今晨,进出的官员不过两三位,唯一一个昨日进来至今未出的,唯有御史大夫白逦。皇后蹙眉道:“你是御史大夫白逦?”百里殇这般大剌剌地在宫中留宿,未尝没有给缙云氏递上把柄的意思,此番见问,便坦然答道:“正是。”
      贤妃冷笑道:“你昨日未时与大理寺少卿卢孟麟一同入宫审问淑妃,卢孟麟酉时离宫,却并无你何时出宫的记录,你留在宫中一夜,到了何处?”百里殇未及答言,便见皇后肃容道:“你可知冒充朝廷命官会让你罪上加罪?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御史大夫?”
      这是在暗示她不要承认自己是白逦。看来,皇后不想把事情闹大。百里殇正在考虑要不要借坡下驴,却见缙云筝指着册子道:“皇后娘娘,您瞧,恰好卢少卿刚刚入宫要继续审案,他与白逦同朝为官,自然认得他,不如请他过来认一认?”没等皇后答话,她便扬声道:“司弦,快去琉昭殿请卢少卿。”司弦也不请皇后示下,竟飞也似地去了,百里殇望着司弦的身影,认出她正是将自己引来的宫女,不由冷笑一声。
      皇后蹙眉向缙云筝道:“贤妃,你这般自作主张,未免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贤妃忙笑道:“臣妾哪里敢呢,臣妾不过是急着将这事情查清楚,也好为皇后分忧呢。”皇后最终没有说话,但耳上一对明月珰无风自动,显然气极了。
      不多时卢孟麟来了,他一头雾水地拜见了皇后和贤妃,一回头发现百里殇跪在边上,不由奇道:“白大人,你如何在此处?下官与缪大人都在等你呢。”此言一出,皇后脸色一白,而贤妃面露得色,笑道:“白逦,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皇后向卢孟麟厉声道:“卢大人,你可确定,此人就是白逦,并无仿冒的嫌疑?”卢孟麟又仔仔细细地盯着百里殇看了看,肯定地点了点头:“回娘娘,臣与白大人同朝为官,且确实与白大人相约在宫中会面,此人定是白大人无疑。”
      贤妃便向百里殇怒道:“大胆白逦,此番证据俱全,你还有何可说?还不快将你与蔡氏的奸情从实招来?”
      皇后冷冷地提醒贤妃道:“贤妃,如果白大人果然一夜宿在珏明殿中,你身为一宫主位,浑然不察,酿成大祸,也是要被问责的。”贤妃笑道:“臣妾惶恐,若果真如此,臣妾自会向皇上请罪。不过臣妾率先发现了二人的奸情,也算是将功折罪了,想必皇上是不会怪罪臣妾的。”
      见她依旧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搬出皇上来弹压自己,皇后默默攥紧了衣袖。
      缙云筝,本宫一再忍让,你却如此目中无人,日后便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见贤妃得意过头,已然让涵养极佳的皇后动了真怒,时机已到,百里殇便叹道:“容臣解释一番。臣今日要与卢大人一同审案,便往琉昭殿去,路上碰到一位姑姑,自称是蔡昭容的宫人,说她家娘娘有要紧的证据和证词要说与臣,臣便跟着她过来,可是绕过一架屏风后,那位姑姑却不见了,然后臣就与蔡昭容一起被锁在殿中。喏,就是那位姑姑。”说着,她指了指司弦。
      司弦忙跪下喊冤,说自己方才一直在后殿侍弄花草,后殿的宫女都可以作证。
      缙云筝得意地笑道:“白逦,你方才的话站不住脚,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彻夜未曾出宫。司弦有人作证,你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的话不假,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百里殇叹道:“看来贤妃娘娘是认定臣与蔡昭容有私了?那方才昭容娘娘声称被人下了药,又怎么解释呢?”缙云筝道:“说不定是她贼喊捉贼呢?或者是你胆大包天迷晕了她?”
      贼喊捉贼?这个词倒是说对了,百里殇忍不住笑出声来。缙云筝怒道:“事到如今,你竟然依旧如此张狂,还不认罪?”皇后的脸色也苍白起来,此事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方才捉奸的声势太过浩大,事涉前朝后宫,且是丑事,又有卢孟麟这个见证,想必是无法大事化了了。她正蹙眉想着该如何向瑄晟帝交待,却听百里殇道:“如果臣说,臣根本不可能与蔡昭容有私情呢?”缙云筝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宫苑深深,蔡氏难免耐不住寂寞,你又年轻,气血方刚,难免……”她的话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盯着百里殇抬手,缓缓取下自己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精致艳丽,颠倒众人,白皙细腻的肌肤比最好的白瓷还要精致几分,一双碧色的桃花眼如同宝石,潋滟着灵秀光华,秀气挺翘的鼻梁下一点樱唇不点而红,此刻正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她脸上未施脂粉,却远比妆容华丽的贤妃更加明艳动人。
      跪在她身边的卢孟麟惊得目瞪口呆,眼中写满了惊艳与诧异,而皇后眼中也写满了难以置信,缙云筝则是惊怒交加。殿中那几个津津有味看好戏的宫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百里殇清了清嗓子,不再刻意压低嗓音,用本来的声音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白逦就是百里殇,昨夜不曾出宫,不过是宿在了煜祺殿中。白逦是女子,自然不可能与蔡昭容有私。”
      缙云筝虽然肤浅跋扈,但也不算笨到家,她目光一转,复又拧眉道:“百里殇,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冒充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假扮男子入朝为官,这是欺君之罪!来人啊,速速去请皇上!”
      百里殇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缙云筝虽然也算是急中生智了,但还是生了一出昏招。如果没有皇上的允许甚至授意,她敢女扮男装吗?这样浅的心思,也无怪乎就这捉奸一计,百里殇设计了无数个套子给她钻,她是一个都没有漏掉。
      “不必请了。”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姗姗来迟的“皇上驾到”——这出戏,皇上显然是听了有一会了。瑄晟帝大步踏入殿中,先向卢孟麟道:“卢卿自管去忙,把徐泽郢叫到宫里来代为听审。”卢孟麟大松一口气忙不迭地应下,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虽无意,但被卷入皇族密辛,是决计不能干净脱身的。瑄晟帝能在处理此事之前将他放出去,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意思。事后虽然少不得敲打一番,但至少表明,皇帝还有继续用他的意思,非但性命无碍,官位也是保住了。
      这也是他生正逢时,眼下朝中有政才的清流,是用一个,少一个。不然以瑄晟帝多疑寡恩的性子,他焉能有命在?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就是个工具人,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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