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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情缘何起一往而深 ...

  •   二人分析了一番,韶嬴见百里殇困得眼睛都睁不大了,一看墙上的自鸣钟,已经是丑时正了。韶嬴便仍从密道离去,临别之际,他忽然问道:“是了,方才我来的时候,你们说谁同我一样?”“哦,是阿泽……嗯,是御史台的中丞徐泽郢,今日过来与我一同过年,有些微醺,歇在了客房。方才我的侍女们去送他,说这位徐公子容貌俊雅,才情与性格也不输给你呢。”
      百里殇仿佛看见韶嬴温文尔雅的面具裂了一丝缝,他的笑容一僵,朝她逼近几步:“你同徐泽郢一同过年,还留他在你府上过夜?”百里殇故作镇定:“是啊。”他又逼近两步:“还称赞他容貌俊雅,才情与性格也不输给我?”百里殇后退几步:“这可不是我说的,不过我觉得她们说得很有道理。”韶嬴又逼近几步:“你还觉得她们说得有道理,嗯?”
      百里殇退无可退,背脊已经贴到了冰凉的墙壁。韶嬴的鼻尖几乎要挨着她的脸,长长的睫羽下带一点幽蓝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森凉而又极富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的樱唇上逡巡,低声道:“你真的这样觉得吗?”百里殇努力撇过头去,嘴上敷衍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韶嬴轻轻地笑了:“你这小狐狸,想骗你说句甜言蜜语也不能够。”他低下头,微热的呼吸喷在她毛绒绒的狐裘上,弄得她脖子有些痒,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向自己,就在她以为他打算抱她,脊背绷直浑身一僵的时候,他又止乎礼地松开手,道:“墙上凉,别靠着。”
      他触动机关,走向那扇打开的密道门,回头道:“处理公务也好,查探消息也好,别跟别的男子太过亲密,我会……”余下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无论如何措辞都觉得不妥当,毕竟他和她的关系,什么都算不上。“你早点睡吧,明日我不随小姁他们回韶京,我会过来陪你。”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密道门无声无息地合上,百里殇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方才自己的那番“表演”究竟有没有成功蒙混过关,徐泽郢的事情她并不打算让韶嬴知道,毕竟关于那人、关于她自己的身世,她还是希望永远封缄的。况且阿泽就是那人不过是她的一个猜测,她自己也尚且无从确认。
      次日一早,徐泽郢便向她告辞,回府收拾东西回梨笙祭祖。韶嬴依约前来拜访,陪她手谈了两局,又一同去逛帝都的集会。刘广恩传达了极北王的旨意后,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而是声称还要护送帝姬和亲,在驿馆长住下来,等待□□的回复。由于群臣都在休年假,所以至多有所耳闻而不知详情,而知情的宗室贵族们还想过个安稳的年,所以纵使私下有所谋划,但尚未有所举动。若不考虑久攻不下的极西和怀有不臣之心的极北,这天下倒也算得上海晏河清、繁华太平。
      百里殇与韶嬴一同呆了几日,有时以白逦的身份,有时又作红妆,将帝都的繁华、幽僻处都领略一二。之后二人便别过,韶嬴回到韶京处理事务,百里殇则起身前往玉樽,赴微生氏先前的邀约。她恢复了百里殇的身份,对外宣称“白逦”出远门拜访旧友,泗儿留在御史府邸理家,应付同僚的拜访,处理紧急消息并将要事传递给她,溟儿则陪伴她同行。
      微生兄妹见百里殇应约而来,自然是喜出望外。百里殇仍旧住在昔日住过的纯缨楼,与微生酩作伴。晚间宴饮,百里殇见那些奏乐歌舞的秀客,一大半已经换了新人,不由心生感慨。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秀客多如菟丝子,那些走了的,也不知是找到了高枝攀附,还是已经委地成尘。当初与她作对的周宜嗔早已嫁作他人妇,而陆芷竟然还留在绮绣阁,痴心等待一个繁花似锦的梦,只是没了周宜嗔的指点与襄助,她的清高傲气已经被绮绣阁中更年轻更美貌的女子渐渐磨折。而她自己也与旧时不同,虽然微生氏待她如旧,她与他们的情谊如旧,她却已经不是昔日的百里殇了。
      夜间,微生酩抱着自己的枕头敲开百里殇的房门,要与她同寝。微生酩似乎对宫中的事情很感兴趣,知道百里殇做了诗礼女官,便缠着她问长问短,百里殇挑几件有趣的事情说了,微生酩捧着腮,道:“宫里那么好,妃子们的吃穿用度都精致极了,每日既不用背书,也不用刺绣,应该很开心才对。怎么我每次入宫去看淑妃姐姐,总觉得她不太开心呢?”百里殇叹了口气:“你只见了妃子们的光鲜亮丽,没见她们为了在宫中平安无事地活下来,为了爬得更高,为了襄助自己的父兄所作出的努力。在后宫生存,哪有表面来得容易呢。你淑妃姐姐算好命的了,出身高贵,还与帝姬交好,无人敢欺凌她,你的两个哥哥性格又闲适淡泊,也不需要她在宫中周旋为他们谋前程。贵妃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无论是出身还是容貌才情都是最出挑的,也颇得皇上喜爱,最终还不是……”想到空桐鸢的结局,微生酩打了个寒战,又往百里殇那边挤了挤,贴着她小声道:“那真是可怕极了。贵妃娘娘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说起这个,百里姐姐,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我每次想起来就睡不好,整夜地做噩梦,是这样的……”她将贺岁宫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比起韶嬴告诉百里殇的版本,着重夸大了刘广恩的可怕以及对□□贵女势在必得的口气。
      “百里姐姐,皇上那么疼爱帝姬,肯定不会把她嫁给一个年纪足够做她父亲的人的。那岂不很有可能答应第二个条件,把帝姬嫁给极北王子,另外选宗室嫡系女嫁给极北王?宗室未嫁嫡系女,如今只剩下韶娈郡主、缙云笛小郡主和我。小笛子年纪那么小,肯定不会被送走,韶娈姐她不是……”微生酩将嗓子压低了点,“她不是喜欢我哥哥嘛,肯定死活不肯嫁人,那岂不是只剩下我了吗?”说到这里,她几乎要哭出来了,“百里姐姐,我跟帝姬一般年纪,我才不想嫁给一个大我快二十岁的人,更不想离开家、离开哥哥,到一个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又粗俗又野蛮的地方去!可是如果皇上真的下旨,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百里殇察觉自己的肩膀有点濡湿,知道她哭了,又是心疼又是慌张,忙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安慰她道:“不会的啦,极北不过是个附属小国,银月泱泱大国,怎么可能任由蛮荒之地予取予求呢?皇上未必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再说,就算要和亲,韶娈比你大了十岁,她去的可能性比你大多了。就算她喜欢你哥哥,氏族不是不能通婚吗,你哥哥好像也对她没意思,不是吗?对了,我倒是有个办法,趁着现在这件事尚未提上日程,你让你哥哥们赶紧帮你订下一门亲事不就成了?”
      微生酩脸一红,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道:“二哥哥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大哥哥说……大哥哥说如今朝中新秀多是招贤来的,才华、出身和人品都有待考校,商户出身的公子又满身铜臭不解风情,倘若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危机将酩酩匆匆嫁人,万一误了她的终身岂不是愧对父母?也会毁了酩酩……一辈子的幸福。”
      微生醨为人慎重,未雨绸缪,而微生醴性格豁达,随遇而安,有此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百里殇道:“你大哥哥说得也有道理。对了,酩酩你有意中人吗?若你不好意思同哥哥们说,你可以告诉百里姐姐呀,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微生酩脱口而出:“没有!”见惯了前朝后宫各种心机深沉的人,眼前这个少女的一点心思简直清浅得像小溪,百里殇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回答得太快太干脆了。来吧,快告诉我是谁?”微生酩见被她拆穿,又羞又急,听她问是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百里殇又道:“你叹气了,说明在你心中,觉得嫁给这个人很难。我想想,你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能见到男子的机会有限,是你大哥哥的狐……朋友,还是宗室子弟?总不会是已经娶亲的人吧?”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微生酩将脑袋埋在她臂膀上,她几乎可以想见她皱起鼻子的可爱模样。这小姑娘虽然没有她兄长的倾国容貌,但着实可爱得紧。
      见她羞得说不出话,百里殇良心发现地觉得自己不应该将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调戏太过,刚想换个话题,却听到她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道:“是缙云世子。”
      百里殇感觉一万匹膘肥体壮的骏马从她脑海中跑过,她几乎想尖叫出声,按捺了一下,她压低声音道:“你,居然,喜欢,缙云篁!为什么!你不是嫌弃极北王老吗?缙云篁也快三十了吧,他大你十几岁你不嫌弃他老?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韶姁呢,那孩子年纪与你相仿,生得俊秀还有才华。你若刚好喜欢比你大十来岁的,那你去喜欢万俟灏啊,他风度翩翩,人品与才干都无可挑剔。你为什么偏偏喜欢缙云篁啊,他眼高手低,胸大无脑……啊呸,胸无大志,也不是……唉,总之除了那张脸长得还不错,他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啊?”
      微生酩不说话,百里殇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无论如何不应该当着她的面说她喜欢的人的坏话。“对不起,我这样说太过分了。我的意思是酩酩值得更好的。”微生酩道:“没关系的,我知道。我知道缙云世子有很多不好,有时候听二哥哥说起朝中的事情,我虽然听不太懂,也感觉缙云世子不太聪明。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的,这件事除了你和我的贴身侍女紫兰,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偷偷地喜欢一下,等这个念头慢慢消散就好啦。”
      百里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情之一事,她自己都不太懂,也无法开解她。虽然她依旧不明白在她眼里一无是处的缙云篁是如何赢得微生酩的芳心的,但她还是选择尊重:“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和他……你自己也明白,希望你能慢慢想开,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百里殇第一次嫌弃自己语无伦次的笨拙,却察觉微生酩用力抱紧她,小小的声音从她肩头传来,显得有些闷闷的:“谢谢你。”百里殇拍拍她的脊背:“不管怎样,我会想办法保护你,不让你去和亲的。我在帝姬面前也算说得上话,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我会为你想办法的。”
      百里殇在玉樽住了十几日,等年假结束,才与微生醨结伴回到帝都。
      暂且将帝都按下不表,且说极西,极西王虽然弃了大块疆土退守一隅,但极西地广人稀,自给自足,被王子狷困住整整两个月,依然没有粮草之虞。靠着从极北购置的精良武器和泗溏天堑,将城池守得固若金汤。如今两军陷入僵局,极西固然如瓮中之鳖,王子狷的兵马却也无法靠近王城半步。
      极西有两员骁将与王子狷对峙,战火并未蔓延到极西王城,因而过年期间,王宫中依旧歌舞升平,一派太平喜气。如今年关刚过,极西王依旧沉醉在温柔乡里,却听见内侍来报,说王城郡守有急事要面圣。极西王斥道:“不是说了过年期间不谈朝政吗,孙有良这老小子是日子过糊涂了吗?”内侍赔着小心:“孙大人说,是一个要紧的人要见您,还说您见了那人会高兴的,他不过是帮那人递个话。”极西王乜斜着醉眼道:“这时候谁来见孤孤都不高兴!除非……是个美人儿。”内侍上前,附耳说了几句,却见极西王忽然露出笑容:“竟然是她,孤果然高兴!她倒是命大,还能摸到这里来,速速有请!”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嬴:想宣誓主权,奈何名不正言不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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