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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宴使臣巾帼捍声威 ...

  •   宫中,宫宴也到了尾声,君臣同乐,共赏烟花,氛围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只是……
      一道豪爽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皇帝好兴致,这烟花真他娘的漂亮,哈哈哈!”且不论粗鄙的措辞,光是那生硬而又怪腔怪调的帝都官话,就为庄严肃穆的大殿带来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殿中的贵族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瑄晟帝原本和悦的面色已经隐隐有些发青,连年纪最小的缙云笛都敏锐地察觉到殿中压抑的气息,往母亲的身后缩了缩。西轩夫人苍白清秀的脸上带着三分病容,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她将小笛子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六神无主地望向自己的长女。缙云笄蹙着眉,看向说话的人。那人身材十分高大,约摸九尺有余,赤发虬髯,一身甲胄寒光闪闪,虽然佩剑已经解下,交给身边侍从拿着,但身着甲胄面君,还是十分失礼。
      这时一道如晨曦般温暖又如清泉般清澈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了一殿的尴尬:“文昌将军真性情,言辞洒脱无忌,颇有英雄气概。只是此刻在御前,还望将军注意措辞,将军身为极北使臣,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极北王。在下素闻极北仰慕□□文化,上至极北贵族,下至寻常百姓,都以儒雅君子之风为傲,将军切莫失仪。”
      这番话既提醒了那文昌将军注意措辞,又体现了□□高出极北这个附属国一等的尊荣,还颇为委婉,并不曾伤了极北的面子,可以说是十分巧妙。说话的人眉目温雅,虽无亮眼之颜色,但气质高华,谈吐不俗,正是万俟灏,
      瑄晟帝闻言,颜色稍霁。那文昌将军则打个哈哈,笑道:“不好意思啊□□皇帝,老子——本将军是个粗人,不太懂那些捏着嗓子酸溜溜的玩意儿,若有得罪,还望水涵,哈哈。”文昌将军身边的侍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满殿中又传来他豪迈的笑声:“错了错了,是海涵,我见笑了。”见他越说越错,殿中传来一两声压抑不住的笑声,瑄晟帝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半个时辰前,正是众人酒酣耳热的时刻,近一个月杳无音讯的吏部侍郎万俟灏忽然归来,入宫面圣,还带回来一个自称极北使臣的大老粗——文昌将军刘广恩。
      极北派来一个言行粗鄙、礼数轻慢的武将作为使臣,还挑除夕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过来扫兴,与其说是出使不如说是来示威,很明显来者不善,而万俟灏来不及传递任何消息就忽然出现,很显然是被他们控制或者说软禁了。
      如今极北的底牌和意图都不明,□□倒也不好轻举妄动,瑄晟帝客套了一句问他是否要一同宴饮,谁知他毫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还大放厥词,品评□□的贵族太过斯文秀气不像男子,还涎言涎语地夸赞了一番贤妃缙云筝的美貌,端着酒壶在大殿上走来走去,非要与瑄晟帝敬酒,将好好的新春宫宴搅得乌烟瘴气。虽有万俟灏、韶姁等言词机变的人多次出言化解尴尬,但瑄晟帝的不悦已经越来越明显。
      好不容易烟花放完,宫宴的最后环节结束,众人长舒了一口,只待瑄晟帝开口,他们便可远离这山雨欲来的可怕场面,打道回府了。就在瑄晟帝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之际,刘广恩豪迈的声音再度响彻大殿:“对了,□□皇帝,本将军还没跟你说说此次出使的意图哈。我们王上说了,他知道□□和极西正在打仗,极西王那个孬种不善于造兵器,咱们极北缺钱,他们重金来买兵器,我们便卖了。如果□□皇帝不喜欢咱们和极西做买卖,咱们不做也可以,只是少不得要□□破钱一番,给咱们几十万两银子使使,还有么,嘿嘿嘿……”他将猥琐的目光转向瑄晟帝身旁的筱天帝姬,“我们王上半年前没了王后,要从□□娶位帝姬回去做王后,王上说了,要血统高贵的帝姬,宗室封的公主他是不要的。”
      话音未落,瑄晟帝勃然大怒,厉声道:“竖子敢尔!”随手取过一只金樽便要向他掷去,一只柔荑伸过来,按住了他攥得指节发白的手,瑄晟帝侧过头,见是皇后韶嫄。韶嫄冲他微微摇头,问道:“刘将军,不知极北王春秋几何?”刘广恩见问,忙道:“我们王上春秋鼎盛,过了年刚刚三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会让高贵的帝姬觉得寂寞的,嘿嘿嘿……当然,如果帝姬爱慕少年郎,我们的王长子刚刚二十岁,还没有娶正妃,帝姬愿意做未来的王后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另外带一个嫡系宗室女给我们王上做继后。”韶嫄蹙眉道:“这未免太过荒唐了,我朝帝姬正值韶龄,以极北王的年纪,做帝姬的父亲都不为过,显然并非良配。而若下嫁给王长子,令宗室女为继后,如今氏族未嫁的贵女,都是与帝姬一辈的,若真如将军所言,岂不是要帝姬唤自己的同辈一声‘母后’?”那刘广恩嘿嘿笑道:“皇后娘娘,咱们极北不在乎这么多繁文啥节的,娘们只要高贵漂亮好生养就行了,谁管他什么姑姑婶婶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奉行孔孟之道,最是重视纲纪伦常,骤然听到这样藐视天理、枉顾人伦的厥词,心中惊怒交加。韶娈、微生酩这两个氏族嫡系的适龄未嫁女更是面无人色,唯恐被派去和亲——谁不知道极北酷寒,去国离家三千里,从此再不见南国鸟语花香、塞北大漠孤烟,且极北人若皆如这文昌将军般粗鄙而又蔑视伦常,叫她们这样幼承闺训、知书达理的娇弱女子如何自处?
      瑄晟帝气得脸色铁青,眼看他手中的金樽再次免不了粉身碎骨的命运,帝姬却突然开了口:“刘将军,你们王上的诉求皇兄已经听到了,但是是否满足你们的乞求,决策权在皇兄。别忘了,昔年琏尊帝御驾亲征,挥师北上,将极北杀得落花流水,极北王跪在琏尊帝膝下痛哭流涕,愿意永为臣属,子子孙孙年年纳贡,永不进犯□□。纵使如今的极北王背信弃义,打算食言而肥,但极北乃附属小国,虽是蛮夷之地,也须懂得高下尊卑。我□□不缺能征善战的将军,极西退守一隅,不过是瓮中之鳖,纵使极北王鼠目寸光,为了蝇头小利不顾道义和家国大计要与极西交易军火,也不过跳梁小丑垂死挣扎。你们并没有与□□谈条件的资格,银月□□,永不接受威胁!”
      筱天帝姬的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不堕□□声威,也挽回了□□被刘广恩再三羞辱的颜面。瑄晟帝眉心略微舒展开来,却听刘广恩魔性的笑声再度响起:“哈哈哈哈哈,帝姬殿下不但花容月貌,还有一副好口齿,这说话的腔调倒是与那万俟小白脸……咳咳,万俟侍郎有点像。你那些文绉绉的话本将军没怎么听懂,但本将军却知道,你们那位战无不胜的靖国大将军险些折在西扶,如今废了武功,□□再无能打仗的将军,不然,怎么一个小小极西,打了足足两个月了,还是没有攻下来?哈哈哈哈……”
      他张狂的笑声被一道冷冷的女声打断了:“靖国将军缙云笄,意欲与刘将军比武,请求皇上准许。”众人被这冰冷却沉稳的声音吸引,回头望去,那位身着一袭绣着千日红族花的苍蓝色锦袍,负手而立的高挑女子,不是缙云笄又是哪个?她身边的西轩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乎想拉她的衣袖,最终还是怯怯地住了手。瑄晟帝讶然道:“缙云爱卿,你的武功恢复了?”缙云笄道:“不曾。不过内力虽然没有了,招式还在。这场比武,不用内力,单比招式拳脚,如何?”“爱卿若是尚未痊愈,不可勉强。”缙云笄单膝跪下,斩钉截铁道:“缙云笄定不辱命。”瑄晟帝闻言,也不知是全然信任缙云将军的实力,还是根本不把此番胜负当回事,倒是毫不犹豫地道:“既如此,朕准了,刘将军,你可敢与缙云将军一战?”
      刘广恩听得一愣一愣的,见瑄晟帝问他,当即笑道:“叫本将军和一个没有内力的娘们打架,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不过听说你们□□有个风俗,叫比武招亲,我看这缙云……”“比,还是不敢?”缙云笄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刘广恩被她一激,心中也生了几分战意,当即应道:“比就比。”瑄晟帝笑道:“爽快!”边说边解下腰间玉佩,道:“朕便把这九龙佩作为彩头,赠与武艺更为高超的将军。”
      眼看内侍们已经撤了酒席,在殿中腾出一块场地,两位将军也各自热身,缙云笄去了簪环,将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穿上软甲,而刘广恩许是不愿背负“欺负娘们”的恶名,也脱去了外头重甲。万俟颛、韶嫄、西轩夫人等皆面露忧色,缙云筝更是按捺不住,向瑄晟帝道:“皇上,缙云将军武功未曾恢复,皇上岂可将□□颜面寄托在她一人身上?万一落败,岂不为极北耻笑?且会坐实了□□无人的……”“住嘴,”瑄晟帝呵斥道,“贤妃莫要僭越。况且,缙云爱卿从未令朕失望,朕相信她。”
      一直默然不语,静观其变的帝姬注意到,那一瞬间,在一旁热身的缙云笄脸上现出了极度复杂的神色,似感激,似欣慰,似受宠若惊。那神情让她想起了千古刺客豫让伏桥如厕、吞炭漆身的故事,她不由喃喃道:“原来,这便是‘士为知己者死’。”
      比武正式开始,刘广恩一个白鹤亮翅,摆了个自以为十分潇洒的开场,故作大度地道:“来来来,老子让你三招。”缙云笄并不答言,五指成钩,迅疾如风地出手。她动作利落,快如闪电,直取刘广恩面门。刘广恩左躲右闪,大笑道:“你这娘们好不客气,老子让你三招,你倒是招招想弄死老子。”电光火石间三招已过,缙云笄招招落空,殿中会武的人已然面露忧色,待残影散去,连不会武功的人都惊呼出声:缙云笄的右手腕,已然被刘广恩擒在手中!“哈哈哈哈哈!”刘广恩仰天长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缙云笄眼中闪过冷光,右手忽然变得软若无骨,以一个诡异的翻折的姿势从他的手中脱了出来,同时趁他不备,左手从刁钻的角度探了出来,一招锁喉!刘广恩叫了声好,高大笨重的身躯腾空而起,落地时已经稳稳后退了两步,避开杀招。他笑道:“到底是□□第一大将军,果然不能小瞧了!来,让本将军认真地同你比试比试!”语毕,他敛去了脸上嬉笑神色,低啸一声,一个饿虎扑食,便以泰山压顶的势头朝缙云笄扑将过来。
      缙云笄在女子之中算身材十分高挑的,但在高大的刘广恩面前,还是显得过度纤细了。眼见刘广恩向她扑来,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所有可以闪避的角度,若真是避无可避,被他压一下,想必定落得个骨碎内脏残。他的身影越来越近,近到完全将缙云笄笼罩在他身形之下,西轩夫人已经捂住了嘴巴,大颗大颗的泪水如滚珠一般落下,缙云笄神色依旧不慌不忙,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只吃人恶虎,不过是一只撒娇的小猫。就在刘广恩抬起蒲扇大手,一击劈向她天灵盖的时候,缙云笄抓住时机,颈骨“咔啦啦”一阵响,以一个仰面朝天的不可思议的角度,灵巧地从刘广恩腋下滑了过去,同时出手如电,直指他胁下章门穴。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习武之人都知道,章门是人体要穴,一旦被点中,后果不堪设想。
      刘广恩心中大惊,无奈招式用老,避无可避,欲待强行撤手护住大穴,已经回转不及。他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武功,虽然先前见识了缙云笄的身手,已经不再轻敌,可到底还是自视过高,满以为缙云笄是女子之身,又没了内力,定然接不住他的硬招,他又留有后手,可以瞬间锁死她可能闪避的角度,却不曾料到她竟然会仰角取他章门穴!

  • 作者有话要说:  极北卷即将拉开帷幕。
    西轩夫人这里是个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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