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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双人行圩难怎共闯 ...

  •   是夜丑时,夜深人静,鸦雀无声。百里殇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起来,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将溟儿泗儿唤起来嘱咐了几句,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路过秦熠房门口,只见秦熠一身家常打扮,倚着柱子,正等在那里呢。百里殇一时玩心大起,仗着轻功无声无息地飘到他身后,打算唬他一跳。谁知她手才伸出去,秦熠仿佛后脑上生着眼睛一般,极其敏锐地转过身来,低声问道:“白逦?”百里殇没趣地缩回手,道:“既然听懂了暗号在这等着了,你是同我一起去探一探呢,还是我一个人去,你在房里等着?”
      方才秦熠抱着柱子发酒疯的时候,百里殇回房前同他说了句话,咬字上将“丑”和“柱子”咬得重了些,便是暗示他晚间丑时在柱子这里碰面了。
      秦熠道:“我与你同去。”“也好,虽说你一个瞎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丢下你一个在这里我也不大放心。”语毕,百里殇便揪着秦熠前襟,腾身而起,她并未踩着屋顶,而是斜签着身子,足尖在廊柱上轻点借力,这样一来身形便掩映在柱子的阴影下,不用担心灯光和月色照出身影了。虽然拖着秦熠这个八尺男儿,她的脚步却依旧灵动轻盈,悄无声息地避开巡夜的人,离开了他们所在的抱厦。
      出了抱厦,且喜西扶天气寒冷,虽还是秋日的月份,这里却已经是早冬的景象,天空一片黢黑,不易被人发现,不过对于不认路的百里殇来说,这也不完全是件好事。百里殇跃到一片花圃后蹲下,问秦熠:“喂,你知不知道空桐鹄的书房怎么走?”秦熠冷笑一声:“我这个瞎子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路倒是认识的,西北角上那间抱厦便是大书房,西南方向的则是空桐鹄的抱厦,估摸着里面应该有他的小书房。”百里殇知道他素来言语上是不吃亏的,此时被他刺了一句,少不得耐住性子,依着他指的方向去了。
      先到得大书房,却见书房门前走廊上灯火长明,守夜的人在廊上走着,片刻不歇,门上亦有铁将军把着。百里殇隐匿在背光无人处,将此情形与秦熠说了,秦熠便道:“想必空桐鹄对我们十分戒备,此时若是硬要进去一瞧,也不是没办法,只是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依我说,咱们不若先去空桐鸑的屋子。一来空桐鸑不负责家族大事,秘辛少些,没那么戒备;二来空桐鸑自恃武功高强,屋中戒备便不似他人森严;三来他人不在,空桐鹄他们大约也料不到我们会去。”百里殇觉得有理,便回身退出抱厦,秦熠在耳边道:“空桐鸑的屋子在这里的斜对角。”百里殇一边走,一边问:“哪个斜对角?这里有好几处屋子呢。”秦熠不耐烦道:“还有哪个,自然是规制与这里不一样,又比空桐鸾的屋子朴素的那一间了,笨。”百里殇忍住将他掼在地上的冲动,飞身掠进了空桐鸑的抱厦。
      果真如秦熠所料,空桐鸑的屋子里守卫没有书房那么森严,他们轻而易举地潜入了他的房间。不过他这里也真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百里殇用怀中夜明珠照着,在空桐鸑的卧房里细细地搜了一遍,几乎没有找到半片纸字,更遑论勾结极西意欲谋反的证据了。她叹了口气,便想瞧瞧秦熠在做什么,谁知一回头却没有瞧见人影,她不敢贸然出声,便在屋中走动。转过一道屏风,却见一张宽大的梨木桌子,墙上的架子上摆放着许多兵器,并寥寥几部书,秦熠正在架子上摸索着什么。
      原来空桐鸑素喜阔朗,房间不曾用墙隔断,只用屏风架子帘子等物隔开,这里应该是他的书房了。百里殇在书桌上搜检一番,依旧没发现什么。秦熠摸索了片刻,将书桌上一个青铜镇纸挪到书架上一处浅浅的凹陷上,再将架子上一部书用力一扳,却见架子往两边分开,露出一扇小门来。两人心中一喜,将小门打开,却见门内仍是一堵墙,墙上有一个小小的拉环。秦熠便伸手去碰那个拉环,百里殇拉住他低声道:“不可,空桐鸑于奇门八卦一道上有些造诣,鬼知道拉了这个露出来的是密道还是冷箭。”秦熠笑了笑:“不巧,本官在奇门八卦上倒也有一些造诣。”语毕便用手握住那拉环,却不去拉它,先细细摸了一遍,回头道:“你退开一些。”百里殇原在他边上的,闻言便向后退了几步,便见秦熠将那拉环拧转了九十度,然后向后疾退。他才站定身形,便见原先他们脚下的地方开了一个洞,若不是二人退得及时,便要落下去了。百里殇过去探了探头,只见洞不深,只是洞底下密密一排刀尖明晃晃的,让人不寒而栗。忽听得耳畔“嗖嗖”两声轻响,洞底眨眼间飞出来两把小刀,刀尖闪着幽幽绿光,显然有毒。百里殇忙将头缩回去,幸而她反应敏捷,只被割掉了半绺鬓发,皮肉不曾破了。百里殇扶着椅子站稳了,只觉得腿都发软,从来只是听闻空桐鸑的狠辣,如今算是见识到了。秦熠在一旁冷笑道:“我叫你乱动了么,如今可知道厉害了?”百里殇觉得再跟他说话自己会被气死,便不言,在一旁看着他又摸索着破解了几处的机关,等到洞里落下一架梯子来,洞底的尖刀也都缩进去了,秦熠开头叫她下去了,才小心翼翼地进入洞中。
      百里殇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这空桐鸑倒也高兴,做这么多机关,若是哪天他不小心忘了开门的步骤,岂不是把自己给玩死了。”“你以为他是你,这样的蠢?”秦熠冷笑道。百里殇叹了口气:“我说秦熠啊,你好好说话会死?非要这样刺我你才开心吗?”秦熠哼了一声:“我这是为你好,若不是这样你也难长记性,你这人总喜欢冒险,做事不甚妥帖,万一出事了,你自己遭殃事小,连累我可不好。”百里殇翻了个白眼,心想大约某种动物总是改不了对某种“食物”的热衷的,叫秦熠不再出口伤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洞里是一条单行道,虽然幽深曲折,倒也不用担心走丢了,路上虽然时有机关,但凭百里殇的学识也能躲过一些,余下的,秦熠也能辨认出来,因而一路上有惊无险。走了半日,百里殇只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知道何时是尽头,正欲发问,谁知走过眼下这个拐角,眼前竟冷不丁现出一座监狱来。为何知这是监狱,自然是因为里面各色刑具一应俱全,除了寻常审讯处常备的鞭子棍子等物,还有许多精巧的、不知用途的刑具,上面尚有森然血迹,让这本就阴冷的地下更让人毛骨悚然,百里殇抚了抚起着鸡皮疙瘩的胳膊,心中却是一喜,此地遍布机关,可见关押的是极为重要的人,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他们能先韶嬴一步找着缙云笄。
      她将眼前景象与秦熠说了,又说了自己的推测,末了道:“只是不知为何,论理这里应该也有人日夜看守才是,怎么就如此让我们轻易走了进来,不会还有什么后手吧?”秦熠道:“是哪个告诉你我们‘轻而易举’就走了进来的?你可知我废了多少功夫?这里的机关,踏错一星半点,重则性命不保,轻则侥幸躲过,却也会即刻报与黑杀军知道,每个机关都唯有一种解法,才能平安无事,如今走到这里,已经有七七四十九道机关了,除非是空桐鸑或者黑杀军亲自到,不然都得死在路上。若不是有我这样没什么用的瞎子,一百个你也早就死透了。”“好好好,您老人家最有用了,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在此给您赔不是了!”百里殇没好气地说,“不过这空桐鸑也太过自负,对他的机关暗器太信任了,若换作我,除了这些机关,还要安排专人日夜看守,以防万一。”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刑讯间,转入后面的一方监牢前,只见牢中一个身着白衣、头发披散的人正抱膝坐着,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见他一双冷漠而又警惕的眸子紧盯着进来的方向,见他二人面生,那人便哼道:“怎么,又换了新面孔,是又有新的刑罚么?告诉空桐鹄,叫他趁早死心吧,本将军纵是死,也不会为他造势,倒是杀了我干净。”他声音低沉,有些沙哑,说话中气倒是尚足。见此人虽然坐着,但身形高挑挺拔,说话声音也不像个女子,百里殇大失所望,不过想着此人被关在满是机关的密道里,想必也是重要人物,正思忖着该如何套出此人身份,再利用他来威胁空桐氏,却听身边的秦熠道:“缙云将军,我等并非黑杀军的人。”
      缙云将军?百里殇大吃一惊,眼前这个瘦削憔悴、形容枯槁的人便是名扬天下,威震边疆的靖国大将军缙云笄?百里殇入世以来,见到朝廷命官的机会有限,邀妍会时缙云笄正在训练东兵,不在京中;帝姬生辰宴上并后来的入朝为官时,缙云笄早被派到西扶,也无幸一见。但缙云笄的赫赫战功,她还是有所耳闻的。百里殇向来羡慕鲜衣怒马的痛快生活,对于这个以女子之身南征北战,以一己之力平定疆域、镇守国土的铁血将军,心中十分仰慕佩服。只是素日想象之中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如今这样狼狈憔悴地出现在她面前,虽在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了。
      听见秦熠的话,缙云笄抬起头来,拨开面前散发,仔细地端详着二人,最后目光落在秦熠脸上,有些犹疑地问道:“你是……兵部的郎中?”秦熠道:“缙云将军好记性,下官正是兵部职方郎中秦熠,与令弟共事的。”见缙云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百里殇便也道:“缙云将军,下官乃新任的户部右佥都御史白逦,如今与左都御史韶嬴大人奉皇命出使极西主持互市。”知道缙云笄定能知晓他们真正的任务和来意,她便没有多言,果见缙云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既如此,为何不见韶大人?二位大人身上可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事?”秦熠道:“下官等一路遭到空桐氏追杀,下官中了剧毒,双目业已失明,韶大人则被空桐鸑打下悬崖,如今不知踪迹。下官随身带着官印,可以证明身份。”百里殇道:“下官的印信留在房中了,我与秦大人一道的,认了秦大人也是一样。”便见秦熠取出官印向缙云笄走去,百里殇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福至心灵拉了秦熠一把,秦熠脚步一顿,面前劲风扫过,只听铮铮两声,便有两支菱形镖钉在墙上。百里殇松了口气,听得耳边秦熠道:“倒是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道机关,多谢。”百里殇得意道:“这便是高手与你之间的差距。”秦熠承了她的情,便也没再讽刺她,自己走到墙边去研究那机关了。缙云笄倒是看了白逦一眼,道:“白大人于这机关一道上倒是很娴熟。”百里殇忙道:“将军谬赞了,下官等能找到这里来,全亏秦大人将一路七七四十九道机关尽数破解,如今下官不过觉得唯有四十九道机关,这数字不太整,疑心病犯,才侥幸发现了这道机关。”秦熠三下五除二破解了这最后一道机关,在旁冷笑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
      待缙云笄验看了秦熠的官印,百里殇便问道:“请问将军,您麾下一万兵将,死伤者几何、变节者几何、被俘者几何?余者身在何处?”甫一出口,便见缙云笄和秦熠面色都变了,秦熠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赶在在缙云笄开口之前尖声道:“不好!我放在空桐鸑房间里的警报传讯了,怕是有人赶过来,我们得快些上去!”语毕,不等百里殇反应过来,便又对缙云笄一欠身:“将军恕罪,下官等势单力薄,如今尚无能力将您救出来,还要委屈您在此将就几日了!”及至尾音出口,他早已拽着百里殇,掠出数丈之外。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标题卡了,不得已用了生僻字,圩:读作虚,在文中意思是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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