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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中秋夕秋曹秋期近 ...

  •   百里殇看着筱天的安排:“怎么都安排在琥仁殿,离瑄肃殿那样远……倒是离你住的煜祺殿近些。位份也是,两个都不是主位,还放在一块,这不是明摆着让她们对着掐吗?”筱天笑道:“就是要让她们对掐呢。姐姐不是说了,‘热闹’些也好,我就想着好事成双,又在武官里头挑了一个。这袁雅茹,比詹倩云更加年轻漂亮,名字温柔贤淑,却是个性子又直脾气又爆的人,都不用人去挑拨,自己就能跳起来。让她们两个住在一块,袁雅茹的位份再高些,詹倩云就不会没事做了。至于宫殿,我倒是想安排到瑄肃殿另一边的琉昭殿的,是皇上开了口,说宫室要离他远一些。”百里殇笑着摇头:“再远也没有远到外殿的道理。”
      皇宫以春深苑、慕棉园一线为分隔,外头女官住的和摆宴的算作外殿,里面妃嫔、帝姬住的才是内殿。
      筱天道:“外殿也好,离我近些,我倒是能看着。”她顿了顿,又道,“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原是把人放在琥仁殿后一进的玻让殿的,他说怕扰了你清净,把人送去了外殿,直接锁了内外殿之间的门。”
      这厢詹夫人也叹:“怎么会是琥仁殿……外殿这样远,岂不是连皇上的衣角都摸不着。”詹倩云恨声道:“定是那皇后假贤良,假意允了人进宫,博个贤良名,却放我在外殿,怕我占了皇上恩宠。要不就是慕容筱天这个贱人看不惯我,给我穿小鞋!”詹夫人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鬓发:“娘知道,娘的乖女是个不俗的,只是入了宫便不似在家里,处处都要看人的脸色过活,以后将这副硬性子改了去。心里再怎么看不上,也不能对皇后和韩国夫人不尊敬……”詹倩云伏在母亲膝盖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娘,女儿的命怎么这样苦……”詹夫人也陪着落泪,口里谆谆嘱咐着:“进宫之后,务必要恭顺,皇后娘娘是个冷美人,你待皇上就要热心热肠些,天长地久的,总能觉出你的好来。妃位、宫务之流的,不要急着图谋,你的当务之急,还是早早产下皇嗣来。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眼看嫡子无望,总要生下长子,图一个立长的先机……”詹倩云一面哭,一面一一应下。
      转眼到了吉日,两乘小轿从偏门入了皇宫,无声无息抬到了琥仁殿。没有大红,没有喜乐,没有册封,却也破例为二人摆了一场喜宴。且喜前殿的喜宴还算得上热闹,里子薄了,面子还是过得去的。只是宾主尽是强颜欢笑,竟无一个是真的乐的。袁家和詹家平分秋色,心中却都有些不美;来贺的客人,有多少是不屑的又有多少是眼红的,恭维的话不是夹枪带棒就是泛着酸劲;皇上从头到尾看着皇后,一丝眼神都没有分到两位新妃嫔身上。倒是皇后,从容接下二位新妇敬的茶,说了几句勉励告诫的话。
      袁雅茹和詹倩云二人,一个住东偏殿,一个住西偏殿,二人行完礼被送入殿中,顾不得收拾,就早早派了心腹在殿外候着:不为别的,二人同一日进门,皇上只有一个身子,这头一日去了谁的新房,往后那一人腰杆就能挺直几分。
      筱天宴毕回到自己的寝宫,远远望见琥仁殿灯火通明,同濯锦冷笑一声:“不用想也知道,皇上今天连琥仁殿大门都不会进去,她们可有得等了。”
      又是一月过去,这一日,筱天又来同百里殇闲话:“一个月过去,她们两个连皇上是圆是扁还不知道,已经掐过七八回了。原还想方设法想往瑄肃殿或者御书房去,在竹生那里吃了一个硬钉子便也作罢了。后来又闹着要给你请安,被我教训了。”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趣事似的,笑了笑,“我原以为她们定能花样百出地折腾上三个月,谁知倒是我高看她们了,不到一个月就江郎才尽,如今瞧着已经有些灰心。”百里殇道:“你高兴早了,再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了,节下命妇都要来朝的,她们要么来见我,要么找娘家人讨主意,定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停的。”
      果然被她言中,中秋那一日,袁雅茹将娘家人请进宫里密谈了,詹倩云则趁着命妇拜见皇后的时候冲进去,抱着她的椅子腿哭得好不可怜——本来想抱大腿的,泗儿拦着,没抱上。她原本拿捏着皇后爱惜羽毛,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将她霸着皇上不放、为难妾妃的事情抖露出来,她定然无计可施。谁知皇后还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任由她哭得梨花带雨,她只静静地喝茶。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竹生就飞速赶来,以“殿前失仪、冲撞皇后”的名头把她拖回去关了禁闭。
      是夜,众人散去,百里殇回到琨穆殿中,见月光如水,供奉在寝殿的瓷瓶经由她日夜摩挲,质地愈发莹润,在这银辉下莹莹生光。她对着瓷瓶低声自语:“时间过得这样快,你走了也有这些时候了。中秋,你会怎么过呢,倘若又像十年前那样给我吃苦瓜味的月饼,我可要恼了……骗你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恼你的,只求你今夜能入我的梦……”
      她心中觉得苦涩,眼睛却干干的。断断续续哭了三年,眼泪似乎比往常少了。回过头时,却发现韶嬴站在她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她回头,韶嬴轻咳一声:“听说今日里,詹倩云当着众命妇的面来闹事了?”百里殇摇了摇头:“她如何闹得起来。”
      有韶嬴在,她如何闹得起来。琨穆殿除开溟儿几个,全是韶嬴的心腹,詹倩云的影子刚投到琨穆殿的台阶上,早有人飞速报给韶嬴知道,她才哭了两句,就被竹生叉走了。韶嬴当年连弑兄的恶名都敢背着,哪里会在乎妇人家几句闲言碎语:他偏袒皇后又怎么了,文武百官谁还敢管他的后宫不成?更何况御史台的吴玉霖是出了名的官油子,论起来还是百里殇的门生,纵有人敢谏,折子都出不了御史台。
      这句话只不过是拙劣的搭讪罢了。短短一句就冷了场,百里殇见他无话,抬脚就往偏殿去,韶嬴再也顾不得,一把将人拖入自己的怀抱,叹息道:“都过去这样久了,你同他并未成婚,朕已默许你为他守孝,如今斩衰期已过,你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何不……为自己而活着。”百里殇挣扎了几下,见他愈抱愈紧,便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小殇,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百里殇叹息一声:“阿嬴,我很感激你……感激你如此尊重我、帮助我、护着我。只是你又是何苦呢,你如今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而我真的无心于男女情事,我只为找到真相、替他复仇而活着。”韶嬴喟叹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复仇之后呢?”百里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我心愿已了,便随他去了;也许我释怀了,将他忘了;也许我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想着他,念着他,去走他走过的路,见他见过的山水……”
      韶嬴拥着她,声音虽轻,语气却很坚定:“我会帮你报仇,再陪你忘了,然后一直等着,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百里殇闭上眼睛:“何必呢?我知道你想推行世袭制,朝臣们本就不愿,若你再没有子嗣,世袭制更是如同空中楼阁。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我等得起,”韶嬴打断她,“小姁的次子已经出生了,若二十年内等不到你,我就将他的孩子抱来养着。”
      百里殇不由有些怔忪:她依稀记得韶姁比韶嬴小了六岁,韶姁已经有第二个孩子了,他还在同她耗着。
      次日,袁雅茹的娘家大嫂上表求见皇后。筱天冷笑一声:“果真被你说中了,一个当众哭求,一个搬出了娘家人。可笑袁雅茹的大哥,不过是靠着父辈的恩荫领了个闲职,她的大嫂也敢上表求见皇后?”百里殇道:“她大嫂是何人,以她夫君的品级,怕是没有资格入宫的。为何不是她的母亲出面呢?”筱天道:“说得也是,”回头向濯锦问道,“袁氏的大嫂,是个什么出身?”濯锦道:“奴婢也不知,这就去查。”说话间泗儿端着鲜果进来,闻言接话笑道:“你也不必忙了,这人我知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姑娘的旧相识呢。”过去这许多日子,泗儿一直没能改口,还用的旧称呼,“说给姑娘知道,这袁氏的娘家大嫂,就是梅英,原来在御史台供职的那一位。”
      竟然是梅英!百里殇对她印象深刻,她是开了女子恩科之后少有的以女儿身高中为官的,百里殇本来对她寄予厚望,谁知她对徐泽郢生了情愫,无心仕途,整日里搬弄是非,只想着儿女情事。百里殇因此不喜,后来她眼见徐泽郢对她不假辞色,心灰意冷,辞官嫁人了。
      如今扮作徐泽郢的百里殢死了也有三年了,再闻故人音讯,百里殇倒是生出几分感慨来。虽然明知梅英大概率是做了袁雅茹的说客,却还是破例见了她。
      梅英嫁做人妇之后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整个人富态了许多,脸盘上也有了笑影,当初那个倔强又刻薄的梅英,早就不见踪影。她对百里殇的态度也很是恭敬客气:“再也想不到,再见到娘娘竟然是眼前这副情形,听说徐大人在煊嵊末年挂冠了,也不知道如今在何处……臣妇倒也不是还有那样的心思,臣妇如今过得很好,回想起少年时的事情,只觉得自己轻狂,倒是辜负了娘娘的栽培。如今白问一句罢了。”
      百里殇答道:“徐大人于三年前意外身故了。”梅英一怔,过了许久才叹出一口气来:“世事无常……说个趣事逗娘娘发笑:臣妇刚辞官的时候,心里对徐大人又爱又恨的,甚至想过放火烧了徐大人的宅子。臣妇心想,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不如毁掉了,我自会追随到地下陪伴他。人都走到了街上,恰好被袁家大公子的马惊着,倒是成就了一段缘分,纵火的事情自然也作罢了。”百里殇淡笑一下,女子的情爱之心,最是无常,但凡心思狭隘些,由爱生恨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多数人不会这么做罢了。
      等等,虽则多数人不会这样做,但还是会有少数行事古怪、极为偏激的人,是有可能做出得不到就毁掉的事来的!而且据她所知,百里殢的爱慕者里面,刚好就有这样的人!
      钟离月。
      百里殇也曾揪着百里殢的耳朵逼问他和钟离月的事,百里殢说过她的单相思。这样一个自负而又极端的女子,为了独占他还给他下过无妻无子、桃色黯淡的批命,若说是她见不得百里殢对自己一往情深,而痛下杀手,她确实是做得出来的!
      百里殇回想起自己刚刚当上女官的时候,钟离月曾经无声无息地落到她的屋顶上,同她谈论了一番星象。若不是扮作钟盟的百里殢提醒,她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到来,说明钟离月是会武的,且轻功还在她之上!这样的轻功,无声无息地潜入阁楼放出一支要了空桐鸾性命的吹箭,也不是做不到!再回想起百里殢的死状,他是背后中的化骨水,他这样谨慎的人,倘若不是熟悉和信任的人,岂会轻易将后背对着他人。钟离月是钟离氏的神女,和百里殢一样,都是在为慕容氏做事,二人没有利害冲突,他自然不会防备她。以钟离月的身高,她平举起水枪的高度,恰好是百里殢中枪的角度!
      熹微三年八月十六,悬而未决的空桐鸾被杀一案终于告破,凶手居然是前瑄晟帝的妃嫔钟离月。八月十八日,皇家暗卫破开机关,闯入神秘的桃源,将藏匿于此的钟离月缉拿归案。八月十九日,钟离月于午门问斩,皇后百里殇亲自去观刑,回宫之后,对着她供奉着的瓷瓶长跪一夜。
      熹微四年三月,恰逢桃花盛开,曦薇帝携皇后前往行宫赏花。曦薇帝亲自摘下一朵盛放的桃花,皇后接过来别在鬓上,对他嫣然一笑。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番外随灵感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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