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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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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一片祥和宁静。清晨的微风拂过高高的树枝,卷走夏日的炎热,树叶沙沙作响。这片土地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翠竹、杜鹃、野生爬蔓蔷薇和一些美丽的古树。还有些不知名的古树长的尤其高大。
肖晨秋骑在一匹尤为高大的坐骑上,马鬃顺滑似水,长尾洁白如羽。她奉命带着三千人马出发前往剿灭寒珏殿,太子令允轩与近卫军统领江崇礼也随军一同前往。
据调查所得到的消息,寒珏殿的具体位置位于距墨城400里远的一处山谷,而现在肖晨秋等人所在这座的森林正是去往山谷的必经之路。
这条路向杂草丛生的树林深处蜿蜒而去,周围的灌木林不仅仅是随心所欲地伸展枝叶,而且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不远处是个光秃秃的小山丘,环绕着一圈向后倒的松树。
当抬头仰望那些松树时,会觉得头晕目眩。一条小溪从森林里流出来,小溪不宽,泡沫翻滚,沿着路边流淌。不知名的禽鸟鸣叫着从空中掠过,暮色中,那叫声听起来十分悲凉。
队伍在继续行进,每双眼睛都警惕的搜索着森林中潜在的危险。越往深处走,黑暗很快笼罩了一切,森林深处即使是正午,也鲜见阳光。道路黑暗蜿蜒,丛生的灌木减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士兵们不得不砍倒挡住去路的灌木时才停下来,刀斧的挥砍声回荡在寂静的森林中。
“我怀疑阳光从未到达过这里。”江崇礼轻声说。
太子点点头,向周围望了望,他的眼睛正望着树丛,感觉不寒而栗,“这是一个不祥之地,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入夜之后,精力充沛的马匹拴在树干上,几个守卫谨慎的站在四周看守它们。所有人听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直到长途跋涉的疲惫将他们带入梦乡。
路上气氛日益紧张,随着向森林的不断深入,林中各种声响也越来越少,现在他们穿行在一片寂静之中,似乎动物和鸟儿们也不愿意来这里。
士兵甲,“我感到有什么可怕的是要发生。”
士兵乙心不在焉的摆摆手,“几天来你一直这么说。”
此时的太子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叫喊,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肖晨秋跟江崇礼,还有几名骑兵纵马向前冲去,不顾周围茂密的树林的牵绊,完全靠本能的反应躲开两旁伸出来的低矮枝杈。
太子也驱马跟上。树枝飞快的擦面而过,一团团影子一闪即逝。他压低身子,抱住马脖子,尽可能低的伏在马背上,躲开路旁伸出的树杈。很快,战斗的声音传入耳畔,他看到了前方正在进行的与黑衣人的酣战。
这时,一个身影闪过太子身前护卫的攻击,朝他冲了过来。黑衣人高举长剑正欲攻击,突然用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尖叫,鲜血顺着手指缝涌出。肖晨秋出现在倒下的黑衣人身后,手中握着弓。没有多的言语,肖晨秋再次转身冲入战斗圈。
太子在马上呆坐片刻,也催马向前冲去。突然,他看到黑色的身影从森林的四面八方涌出。箭矢从树林中飞出,众多士兵纷纷落马。附近的地上躺着一堆尸体,有黑衣人的,也有士兵的,一片腥红。接着,箭矢从空中飞落,惨叫声和垂死者的呻吟在林间回荡,不绝于耳。
江崇礼的高呼声盖过战场的嘈杂,“向我靠拢。”幸存的人紧跟着他冲进森林。他们冲出埋伏,所有人都把脸紧紧的贴着马脖子,以避开飞舞的弓箭和低矮的树枝。
这种危急关头,谁也顾不了谁了,即使贵为太子。令允轩很清楚这一点,他紧紧盯着前面的肖晨秋的背,决定现在只要全神贯注的做好一件事——不要让前面人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感到自己嘴巴干涩,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咽了一口唾沫,强压下心中的恐惧。
他们急速穿过埋伏,敌人的叫喊声依然在他们周围此起彼伏,令允轩已经失去了距离感。敌人的呼喊声依然在森林中回荡。当他们在这片危险重重的茂密森林中穿行时,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令允轩听到身旁传来两声惨叫,不知道那个倒霉的人是被树枝刮到,还是被箭射中了。
他驱赶着已经气喘吁吁,口吐白沫的坐骑,确定暂时安全后,肖晨秋才下令停下来。喘息的马匹和筋疲力尽的士兵聚在周围,令允轩看到肖晨秋和江崇礼在身旁时,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令允轩四下望去,他完全无法分辨他们现在身处原先埋伏点的哪个方位,而从他周围人的表情看,没人知道。高大的树木遮掩了天空,也挡住了阳光,他们无法找到作出判断的依据。令允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意识到自己被吓坏了。除了肖晨秋与江崇礼,周围士兵严峻的面孔告诉他——并不只有他一人如此。
令允轩发现不时有黑影在不远处大步跑过,接着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树丛中。寒珏殿的探子没有试图阻止他们撤退,只是紧跟不舍。令允轩策马来到肖晨秋身旁。马匹剧烈的喘息着,大汗淋漓,浑身发抖。肖晨秋朝他勉强的笑了笑,但什么也没说。
他们驱赶着精疲力竭的马匹,拖着沉重的步伐,接着放慢脚步,观察不断逼近的敌人。马儿们张大鼻孔,口吐白沫,令允轩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随时可能倒下。
一时间,箭矢再度从树林间倾泻而出,人喊马嘶不绝于耳,肖晨秋命令每个人都准备好自己的武器,并默默祈祷他们的坐骑能够在承受一次全力冲锋。士兵们踢着□□疲惫不堪的坐骑。
令允轩听到一声响动,他转头向右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不到5米之外。刹那间,令允轩和黑衣人都愣住了。突然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敌人,令令允轩震惊不已,已然忘却了他停下来的原因。黑衣人率先动作让他如梦初醒,马儿在他的疯狂踢打下再次飞奔起来。他能听到、并感觉到箭从耳边擦过。他朝着前方发出声响的方向奔去,阴暗的天色让他根本无法思考自己是否走对了方向。
终于完全冲出了敌人的埋伏圈,安全了。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士兵和几乎所有的马匹,为了保留下仅存的马匹,下令所有人都下马,徒步行进。令允轩早已浑身褴褛,脸上、手上、腿上都有刮伤,衣服上尽是血污。
冒着夜色在这片坑洼不平的路上行走,人们每一步都格外小心。所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的走着,又累又冷,身体已经麻木。他们的手臂上、腿上和脸上的泥泞开始变干、破裂,然后落下。这一天似乎永无尽头。
“郡主,我们现在不仅迷失了方向,而且折损了大批人马,该怎么办?”江崇礼愤怒的脸孔上浮现出一丝绝望,咬牙切齿的说,“该死,寒珏殿的人竟然早已经埋伏好,只等我们送上门来,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的?”
江崇礼是一个身材魁梧,看上去很精明的人。军旅生活使得他乌黑的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中央有一个高耸的鹰钩鼻,但已经被打破了。脸上有两道疤痕,其中一道老伤从右颊一直向下,将右脸分成两半;另一道比较新,红色伤痕斜斜划过前额,消失在左耳上方的灰白鬓角外。但他的面容依然年轻,连皱纹都没有。
肖晨秋没有直接回答,她环视四周,然后仰望天空。小枫、小枫、小枫···呼唤你的名字,似乎就可以让自己不输给软弱,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我们的人里面,可能有内奸。”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争辩,将所有人的疑虑都一扫而光,因为大家都清楚,没有十足的把握,肖晨秋绝不会如此断言。
接着是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细细思索刚刚听到的话。没有人愿意开口,好像一出声就会令肖晨秋的话变成现实,而保持沉默则能从梦中醒来。
突然,远处林间回荡起一声叫喊,是从密林深处传来的。所有人立刻静止不动。肖晨秋仔细倾听。过了好一会儿,再没有动静,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多加小心,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行事千万要谨慎。”肖晨秋神情严肃,压低声音说。听得出她的声音很是疲惫。
忽然,令允轩感觉肖晨秋这番话不像是说给别人听的,倒像是提醒她自己要谨慎。这就是真正的战斗吗?跟以前在皇宫里师傅教的完全不一样。师傅说了,习武之人切记点到即止,凡事要留一线。可是,在这里亲眼所见、亲身所体验到的一切,全然不是那样。从没想过战争竟是如此残酷可怕,这是一个他前所未见的、无法想象的世界,这还是他之前所生存的那个世界吗?难道自己误闯来到了地狱?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令允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还能回去吗?”刚问出口,他就开始后悔了。自己竟然说出这么没有志气的话,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身为太子竟说这样的丧气话。
肖晨秋神情凄切,她笑了笑,“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害怕吗?”她的声音很轻,免得被其他人听见。
令允轩呆呆的望着肖晨秋,噤声不语,心中的恐惧就像个活物,带来了可怕的死亡气息。
夜晚,担心被寒珏殿的人发现,营地没有点篝火。令允轩盖着薄薄的毯子,躺在树下,在这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森林中,地面如寒冬般冰冷,甚至更冷。他不停地颤抖着,牙齿在打战,响得似乎会碎掉。江崇礼坐在另一棵树下,背靠树干,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肖晨秋背靠树干站着,沉思着。
这时,他感到有人靠过来睡在他的旁边,大概也是因为寒冷,很快他感到更多的人挤到他的身边,但只要暖和,他已经不再顾及身份,不介意跟别人挤做一堆,哪怕只是最下等的士兵。很快他便迷迷糊糊的睡去,却又一次次在黑暗中惊醒。然后,天亮了。
第二天清晨,令允轩睡醒站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僵硬,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他猛地跺了跺脚,试着通过活动让冰冷疼痛的身体暖和起来。江崇礼这时仍然坐在树下,靠着树干,可他现在睡着了,呼吸沉稳。
一股阴郁的气氛笼罩了整个营地。整个营地都被沉默所笼罩,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他试图甩脱这种感觉,但在以后的许多天里,这种感觉都将一直纠缠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