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爱糖糖

8、第 8 章

　　再次见到张裕是几天之后。沈羲和刚走到外科大楼门口，就见她怀里抱着个沉睡的女孩子，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而她的脸色也跟纸一样的惨白。

　　“张裕。”沈羲和知道那张纸可能决定着那个小姑娘的命运，但他也没有办法，只是冲着她打了个招呼。

　　张裕盯着沈羲和看了半天，才笑道：“沈羲和，你也在这当医生？我还以为你留在北京了。”笑容里却带着莫名的伤感。她腾出只手，将手中的化验单递上前，又缩了回来，最后迟疑着，递给了沈羲和，“都是英语，我都看不懂，你能不能……”

　　沈羲和接过化验单，直接看最后的结果，ALL——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他将单子还回给张裕，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小女孩——脸色呈现着贫血的白，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张裕，羲和。”是林玮。

　　沈羲和微微笑了，将这担子扔给林玮，转身走进了急诊科。

　　林玮仔细看着化验单，问道：“你给羲和看了？”

　　张裕似乎是啜泣着应了声，她从沈羲和脸色上看出了结果，“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我就是忍不住……”她擦擦眼睛，又将女儿往自己怀里抱紧了点。

　　林玮轻叹了口气，道：“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带着小芮去血研所吧，那儿治白血病比较系统。”

　　听到这话，仿佛是听到女儿被判死刑的声音，张裕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怎么办……小芮才3岁啊……林医生，我……”

　　“你先别急啊！急淋现在治疗效果还是比较好的，先化疗看看，情况稳定后可以做骨髓移植，治愈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林玮从口袋里掏东西，似乎是想拿纸巾，但没有掏出来。

　　沈羲和看到张裕哭得梨花带雨的惨样，抽出几张纸巾，向他们走去。

　　“如果不是因为小芮是他的孩子，我也不想麻烦你。”张裕擦着眼泪，“我只有这个女儿了。”

　　她擦了擦掉到女儿脸上泪水，小女孩睡得很沉，不知道是本来就睡着了，还是因为疾病而导致的疲倦。

　　“是小林的错，不能怪你。”林玮拍拍张裕的肩膀。听到这句话，沈羲和迈出的脚步停住了，林玮看到沈羲和，走上前两步，从他手里拿过纸巾递给张裕。

　　“关小林什么事？”沈羲和疑惑地看着林玮。林玮没有说话，张裕只是擦着眼泪和鼻涕。沈羲和又看看那个小女孩，惨白的脸，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她朦胧地揉着眼睛，叫了声“妈妈”。

　　那双眼睛，没有一点杂质，乌黑闪亮。张裕应了声，笑道：“小芮醒了，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芮只是摇摇头，沉沉道：“妈妈，好累。”张裕听到女儿变得越来越没有精神，不由又将女儿抱紧了，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芮要累了，就睡觉吧。”

　　“你们都不上班了，挤这儿干啥？”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跑进了大门，是王清远，他一眼看到张裕和小芮，不由笑道：“哟，好可爱的小姑娘，阿玮，跟你还挺像。”

　　林玮一把将王清远推上了楼梯，王清远一边跑着上楼一边笑道：“迟到了，你还不上去？”林玮冲他做了个驱赶的动作，不再理他。听到王清远的话，沈羲和恍然大悟，真是旁观者清啊，他苦笑着摇摇头，道：“是林羡的孩子？”

　　林玮迟疑着点点头。沈羲和看着那三个人，一下子傻眼了，虽然猜到了，但是从林玮口中听到真相还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拍拍林玮的肩膀，转身走到向科室，连小护士冲他打招呼都没有注意，小护士整理着急诊室内的药品，看着沈羲和没有理会她，眨巴眨巴眼睛，不明就里。

　　林玮向张裕交代了几句，又从手机里调出了血研所那边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你带着小芮过去立刻住院，看那边怎么安排，跟医生配合。”

　　张裕点点头，向林玮道谢后，抱着小芮走了出去。林玮目送她走后，走向四楼之前又回头看了看急诊科，没看到沈羲和的影子，他略一迟疑，还是向科室走去。

　　一上午并没有特别的情况，姚莫言在林玮的指导下越来越像个执业医师，林玮在查房完后也放心让她去换药，自己则坐在办公室里开医嘱。没过多久王清远又拿着一个病历走了过来，跟李医生说着等下手术的麻醉方式，一边说着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林玮，最后还是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今天没有手术吗？”

　　“给主任做了。”林玮头都不抬，“好像病人是主任个什么远房亲戚。”

　　王清远冷笑道：“别人都说亲不自医，这病人倒好，还非要主任上手术不可。”

　　林玮三两下改完病历，不再理会王清远，将病历交给一旁的护士，出了办公室。病房里姚莫言没有出现特殊情况，林玮稍稍放心，跟值班医生打了声招呼便去了急诊科。

　　沈羲和在给一个手部受伤的病人缝合，带着口罩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林玮站在一旁看他忙完后，随手将一罐咖啡递了过去，“一起吃午饭？”

　　“不用。”沈羲和言简意赅，也不接过咖啡。

　　林玮看他摘下口罩，还是面无表情，不由浅笑道：“你在生气？”沈羲和将废弃的东西扔到垃圾桶，回头笑道：“我生什么气？”

　　“沈医生就是跟平时不一样，上午都不怎么笑，明显有心事嘛。”小护士帮忙收拾着东西，开始吐槽。

　　“于心惠！”沈羲和恶狠狠地盯着小护士，“你还不去看看救护车到了没！”

　　“那是医生的职责，我只是护士呢。”小护士根本不理会沈羲和，见沈羲和瞪着自己，小护士笑道：“好吧好吧，我出去瞧着。”

　　“有急诊？”林玮问道。

　　沈羲和点点头，“好像是一老头子突发心梗，内科急诊那边居然都吃饭去了，让我顶班。”

　　林玮笑道：“有啥好处？你沈羲和可不是那么好心做善事的人啊。”

　　“大林哥你太抬举我了，这次我只要求再给普外派个实习生。”沈羲和恢复平时的笑容，“真好啊，他们准备转来的实习生是年级第一呢。”说着笑眯眯地看着林玮，林玮被他笑得心里发毛，立刻站了起来：“你别看我，我不收！第一也好，倒数第一也好，都不收了！”

　　“大林哥真聪明，知道是倒数呢！”沈羲和笑容满面，林玮生生打了个寒战。“沈羲和，你存心报复我啊！”

　　沈羲和也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准备去接病人。

　　居然瞒着我，小林有个孩子的事情居然瞒着我……沈羲和一想到这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一大半，心里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很不舒服，沈羲和看着灿烂得一塌糊涂的阳光，真的很不舒服啊！

　　内科急诊虽然都吃饭去了，病房那边还是派了个轮转的医生来帮沈羲和，说是医生其实是还没拿到医师资格的刚研究生毕业的毛头小子，已经和医院签约，等着9月份考取资格。心内科有男医生真是少见啊。沈羲和郁闷地看着站在门口聊得热火朝天的小护士和小医生，真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下子就把小护士给勾搭过去了。喂，你是急诊科的护士好不好，别对心内科医生摆出那么热情的表情！沈羲和内心在抗议。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小护士笑着问小医生。

　　沈羲和站他们后面摇摇头，这才多会儿，就聊到年龄问题了。

　　“26。”小医生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护士撇撇嘴：“我们沈医生也是26呢，他都工作两年了。”

　　沈羲和听得满头黑线，怎么就扯到他了？

　　小医生轻笑道：“学历不同吧。”

　　小护士笑道：“是啊，学历不同，我们沈医生是博士哦。”语气颇为骄傲，沈羲和听得还真是受用，不愧是急诊科调教出来的护士。再看小医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大概是算了算数，道：“不对啊，他怎么读的？！”

　　小护士笑道：“沈医生是天才，据说是6年拿到了8年制的博士学位。”

　　小医生哼哼两声，自叹不如，最后只是嘟囔两句：“那么，你那天才医生怎么还不出来接诊？”

　　“我站着半天了，你们太投入没发现我。”沈羲和不知什么时候挪到小护士的旁边，满脸笑容。

　　小医生点头打了招呼便没话说，沈羲和看着他口袋上挂着的工作证写着“陈述”，笑着凑在小护士耳边，道：“说得好。”小护士回敬个白眼，笑道：“心情好了？”

　　沈羲和一怔，随即笑了。原来是知道自己过来了，故意那么说的啊。沈羲和拍拍小护士的肩膀，一旁的陈述看着刚刚还对自己有说有笑的小护士全然不搭理自己，扭过头转移过去视线，暗暗祈祷着病人快点过来，这两人粘死了。

　　沈羲和站在桌前写病历，老远就看见于心惠气呼呼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该死的心内科，再也不去那破地方了。”

　　沈羲和停下笔，看着小护士笑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于心惠冷笑两声，道：“一破轮转医生，医师资格都没拿，还看不起护士，什么东西！”

　　沈羲和明白说的是刚刚那个叫陈述的医生。

　　于心惠喝了口水道：“好心给他们送病历，你听他说什么‘什么病人，不相信我给他量的血压，非说护士量得准。好好正规大学毕业的医生不相信，相信不知道从哪来的护士。’气死我了，摆明看不起护士嘛！”

　　沈羲和好心安慰道：“他也是被病人给气着了，他又没说你，犯不着生气嘛。”

　　于心惠冷笑道：“我也是护士，哪能听着他这样说话啊。”说着她却笑了起来，“不过我也让他们不爽了一下。我当时就把一叠病历纸扔地上了，转身就走，你没看见他跟另外个值班医生的脸，一下子都绿了。”

　　“你小心他来护士长这告状。”沈羲和说着看了看输液室那边，“护士长可凶着呢。”

　　话音刚落，输液室那边就传来护士长的叫唤：“小于，回来了就过来帮忙，别偷懒了。”

　　于心惠吐吐舌头跑了过去，回头冲沈羲和笑道：“那就靠你了。”

　　沈羲和看着她笑了笑，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