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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作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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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永唤他:“瑜瑾?”
扫了一眼四仰八叉睡觉的兄弟,一身金纹寝衣的慕容泽轻轻蹙眉:“皇兄,臣弟想回长乐宫。”
起身上前,慕容永蹲在四岁的慕容泽面前:“不愿与皇兄同睡?”
“臣弟大了。”
第二次听此话的慕容永一怔,吸气勾唇:“瑜瑾永远是皇兄心尖上的兄弟,即便岁数大了亦如此。”
“可臣弟望一人睡。”
慕容永低头思索该如何。
“四哥晚上会压人。”慕容泽的嗓音再次响起。
嘴角上扬,慕容永摸摸慕容泽的发鬓:“哥哥在。”
待亲王与李幼云均睡去,慕容永却毫无睡意,他端坐半晌便起身出了寝殿,一旁的来福紧跟随后。
望着头顶那轮明月,慕容永扭头看向来福:“来福。”
“奴才在。”沉默已久的来福赶紧发声。
静静瞧着那柔美的圆月,慕容永许久方才问话:“父皇大婚那日如何?”
“奴才不知,只听其他奴才略微提过两句,和今日差不多光景。”
听闻此言,慕容永勾了勾嘴角,不语。
在月光下打量眼前之人的神色,来福轻叹:“陛下今日辛苦了。”
“辛苦算好事,怕的便是……”剩下的话语被咽下。
已听出何意的来福赶紧跪下:“陛下定能寿比南山,与天同福。”
望着明月,慕容永良久才答:“谢你吉言。”
睡不踏实的李幼云醒来便察觉慕容永不在,她想想起身去寻他。
瞧着地上睡姿槽糕的亲王,瞅着那个压着自家兄弟睡的慕容暐,李幼云小心挪动步子。
倏然,一只手抓住李幼云的脚腕。
心中猛然一紧,李幼云许久方才敢向下看,是慕容儁。
“去何处?”睡眼惺忪的慕容儁询问。
“陛下不见了。”
半睡半醒的慕容儁:“二哥?”
略微沉吟,慕容儁松了手。
走出寝殿,李幼云便瞧见不远处正抬头望月的慕容永。
月光缓缓洒在其身上,一袭绣着金纹白衣在光下散发着淡淡金光。
俊俏的五官、墨黑的长发、修长的身段均被月光温和度上银白的光芒仿若飘飘欲仙。那双温柔如水的双眸因那月光而浮现浅浅白光好似可鞠月的井水。
据闻当年宇帝广招美人,便是商户出身只需容貌出众便可,以至于后宫三千无一不美,因而如今个个亲王皆是好颜色。
而当年太后为宇帝择妻,因其喜好美人,亦是颜色品行俱佳。
李幼云虽未有幸能窥见过那谢皇后音容相貌,但众人皆道慕容永极其似先皇后。
被月下美人迷了双眸,李幼云禁不住忆起许久前在娘亲榻下听闻其讲的故事。可下一刻,慕容永和来福的对话却令李幼云愣住。
慕容永带着来福回寝殿时便瞧见正站在原地发呆的李幼云。
三月天的夜里,寒风习习,只着寝衣的李幼云手脚冰凉。
连忙把外袍脱下裹住李幼云,慕容永:“何时出来?”
“……方才。”
摸摸李幼云发冷的手腕,慕容永抱起她急急进屋。
把李幼云安置在床榻上用被衾盖好,慕容永道:“今后不可如此,便是想出来亦该加衣。”
注视着近在咫尺之人的眉眼,李幼云伸手握住慕容永。方才思考半晌,李幼云决心将思量的结果告知于慕容永:“若是陛下去了,臣妾定会殉葬。”
慕容永怔住。
“幼云……”只当李幼云是玩笑话,慕容永叹息道:“待你年长些便明白……”
“臣妾定不会食言,娘亲自小便告诉臣妾,一诺值千金。”打断慕容永,李幼云直直看着慕容永:“何为夫妻,臣妾记得最深的一句便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慕容永笑了,许久,轻抚李幼云的脸:“睡罢。”
“陛下,要信臣妾,臣妾不小,臣妾嫁人了。”不愿闭上眼眸,李幼云执着喃喃,即便她仍不懂方才之话有多重。
注视着执念般的李幼云,慕容永深吸气。
稚子戏言,怎能相信?
“我信。”
得到承诺,李幼云方才闭眼。
可下一刻,一嗓音响起:“皇兄要死了?”
是慕容豫。
正欲开口,慕容永复听慕容豫继续道:“那二哥先下去瞧瞧那地狱是何模样……”翻转身子,又言:“若是脏不可见劳驾速速通知弟弟一声,弟弟要换身衣物。”
慕容永听闻好气又好笑,躲在床褥的慕容儁吃吃笑出声。
“三哥为何发笑,我明明正经的很,狼藉之地怎能下脚?我需穿我那双厚底金靴……”迷瞪瞪的慕容豫揉着双眸认真盘算:“那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的袍子便算了,瞧着不禁脏,那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亦不可,早些做的那身绯红金丝刺绣……不可……皇兄,弟弟缺衣裳……”
慕容永“……”
良久,慕容永扶额:“明日命人定制。”
“皇兄。”慕容暐发声。
慕容永抬眸看去。
“你帮我先瞅瞅那徐楠大将军尚在否?或罗河漠将军亦可,若是皆不在便是司马新兆……”自小便立志做将军的慕容暐一一点名欲见之人。
慕容永:“……”
还未等慕容永扶额,便听那慕容儁插话“弟弟我无欲见之人,皇兄只需为我瞧瞧有美人否即可。”
慕容永一脸郁闷:“……”
早已睡去的慕容顼喃喃梦呓,似亦有话要说。
本微微伤感的慕容永因几位弟弟的胡说八道弄得半点伤感皆无。
略微思索,慕容永便问慕容泽:“瑜瑾可有?”
“无。”睡得规规矩矩的慕容泽闭眼应答:“臣弟愿陪皇兄一同前往,是故皇兄无需害怕。”
纠结衣裳的慕容豫补充:“皇兄无需怕,到时一个坑便是黄泉亦不寂寞。”
“六弟所言极是,一个坑,大伙挤挤便不冷。”慕容儁接话。
慕容永愣了半晌便听塌上的李幼云幽幽道:“臣妾亦一同前往。”
“坑上已满,谢绝女娃。”慕容儁不渝。
李幼云拧眉:“我……臣妾不占地。”
慕容暐补刀:“男女授受不亲。”
被此话激得忍不住爬起与其争辩的李幼云被慕容永按回床榻。
“睡罢,生生死死甚的早的很,快睡,明日还需读书。”慕容永温和道,他心中暗想不知为何这话会偏到如此。
“不读书,想骑射。”慕容暐听见读书便不乐意。
慕容永应答:“骑射,骑射。”
“不骑射,脏。”慕容豫拧眉,他明日还准备穿那身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袍。
慕容永:“……”
一一允诺,慕容永方得以休息,但片刻后,几位亲王便以慕容永该睡何处与李幼云吵起。
慕容暐:“男女授受不亲,怎能同眠?”
慕容儁:“娇娇女娃万一皇兄压到你那可得了?”
李幼云:“陛下合该与臣妾同睡!”
慕容暐:“哪门子的规定?”
慕容儁:“此地是皇宫,你说的不算!”
……
最终,英雄难敌四手,李幼云难敌慕容顼,被吵醒的慕容顼哭唧唧地要慕容永抱着睡。
瞧见去哄慕容顼的慕容永,李幼云瞅见慕容儁得意的目光便愤愤然躲进被中。
本宫是嫂嫂,不跟弟弟计较!李幼云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
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和呼噜声的寝殿,方可歇息的慕容永躺在亲王中间。
刚一略略想心事,慕容永便瞧见慕容暐那长腿压来。轻轻放下其腿,后一脚慕容永便听闻慕容儁梦魇般的惊叫:“别杀我!”
赶紧起身去安抚,慕容永待慕容儁呼吸平稳才松手。
瞧着已三更天将四更天仍未歇息的慕容永,来福一脸担忧。
而刚刚躺下的慕容永才闭眼不久便听慕容顼低喊着要去如厕。
圆月一点点消失在半空,初升的红日爬出地平线。
慕容永打着哈欠昏睡过去。
皇帝的新婚夜方才结束,李幼云这厢的大戏才正式开场。
天未大亮,歇了一时辰不到的慕容永便起身喊来福抱着几位亲王离开淑芳殿。抱着十三弟的慕容永与抱着慕容豫来福才踏出门槛,躺在床褥上的慕容儁和慕容暐纷纷睁眼。
瞅一眼门口二人,慕容儁冲着慕容暐露出一微笑。
因时间不多,慕容暐赶紧起身从袋中摸出几颗黑色小球。用火碱点燃那小球上的白线,而后便将此物塞进床榻之下。复自袋中摸出一物,慕容暐细细用刷子涂在李幼云的鞋底。瞧着鞋底的物什,露出狰狞笑容的慕容暐才连忙钻进床褥闭眼装睡。
蹭着兄弟做事之际,慕容儁仔细关上殿内一干窗户,之后便在那水壶中加了东西才施施然回到床褥。
把几位亲王抱进离淑芳殿好远处的偏殿,慕容永吩咐来福待他等醒来便领着回浮云宫。
“奴才明白。”来福弯身。
未央宫,淑芳殿。
藏在床榻下的火星苗子一点点燃烧到尽头,之后便钻进那球内,顷刻之间,便有白气从中漏出。不断飘向空中的白气渐渐成了大雾……因来福命令方才回淑芳殿的宫女等守在殿外未曾察觉。
迷瞪瞪的李幼云便是被一股清凉的气味熏醒的,一睁眼发觉眼前白茫茫一片,一深呼吸便被清凉气弄得咳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