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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选择题 ...


  •   自己的工作没有出错,而且这个没有出错也被领导承认了——否则她不会这么容易就聘了工程师。但是正因为太过容易,反而让苏锦对这一场期待已久的加冕典礼倒尽了胃口。
      苏锦摇晃着自己的背包一级一级地跳下台阶,宛如年幼时和同伴们跳皮筋似的。转身看看耸立在蓝天白云之下,因仰视的角度而显得十分壮观的海工办公大楼和楼顶那个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标志。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竟难得地充满了少女般的懵懂伤感。
      这里曾经是她的战场。当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巨大的标志时,在她心里真的生出过隐秘的自豪。在随后的日子里,这种自豪一直涌动在她的心里,每一次进出海工大院抬眼看到这幢建筑顶端的公司名称和标志、每一次在同伴的工作服上看到这个被缩小了的logo、甚至每一次在文件上看到这个标志,这种从心底油然间生出的自豪都会令她觉得充满了力量。
      苏锦知道自己一定会怀念这种心有归属的感觉的。但她仍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也许再过二十年,当我所有的棱角都被生活磨平之后,我可以坦然地接受这样的一种安排。”苏锦从顶楼巨大的标牌上收回了视线,略有心酸地想:“但是现在不行——我的理想还在,它还没有被磨得失去光彩。就算别人都当我是愚蠢的堂吉诃德,我也要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战士。”
      苏锦觉得这一刻的自己绝对是被堂吉诃德附身了。如果换了是鄂林在这里,他一定会骂自己是个大傻子。在那个人的痞气里是很有些现实的利益观念的。她一直都知道。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丢下她去攀附一门好亲事。
      如果是陆显峰在这里呢?苏锦歪着头想了想,那个人也许不会说什么吧,也许会揉揉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一句:“不喜欢就不做好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锦微微一笑。还好,她此刻需要的还真就是这么一种态度。只有在别人的眼里这件事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自己才可以尽快地从中解脱出来吧。失落自然会有一点,从一向引以为傲的集体中被剥离出来的伤感也会有一点,对未来的焦虑也会有一点……
      苏锦决定暂时先不去考虑这些问题。她要先放松放松,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或者再约了彭小言逛逛街,逛得精疲力竭之后大睡一场。然后再慢慢地考虑这些事情吧。
      快到下班时间了,办公楼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不少身穿工作服的职员。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等班车。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机关的人,像苏锦这种常年泡在外埠项目的人大都是不认识的。自己等在一边不知不觉已经有了种被踢出局的错觉。不是很自在。
      罗青树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苏锦?下班了吗?”电话里除了罗青树的声音,还有闹市区的街道上特有的嘈杂:“出来吃个饭,我有事要问你。”
      “我等班车,”苏锦说:“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到市区。哪里碰头?”
      罗青树想了想:“别的地方我也不熟,就还是江南菜馆吧。”

      不知道罗青树有什么事,苏锦下了班车之后连工作服都没有回去换就直接打车去了江南菜馆。
      罗青树已经点了餐,看见她进来就示意服务员上菜。自从苏锦委托邢原把调查林之之下落的那笔费用交给他,结果被他退了回来之后,每次见到他苏锦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即使他解释说自己回国并不仅仅是为了她的事,只是捎带着插了一脚,这种歉疚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消除。最直接反应就是,在面对他的时候苏锦会有那么一点点底气不足。
      “我下午的时候和小陆通了电话,”罗青树替她倒了一杯菊花茶,又把糖盅推过去示意她自己加糖:“他说晚上跟老板有事,所以我就只约了你。”
      苏锦用小勺往水杯里加糖,一边好奇地问他:“什么事?”
      罗青树蹙起眉头,有点犹豫的样子:“你那个朋友——林之之,她到底是做什么职业的?”
      苏锦的手顿了顿:“她是兴和集团管保安的小头头。”
      罗青树微微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苏锦不愿意再提起林之之的事。虽然鄂林和陆显峰都说过林之之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再一次提起这件事,苏锦还是会感觉格外的低落。
      “苏锦,我只是想提醒你,”罗青树神色郑重:“在林之之这件事上,所有的人都有秘密。”
      苏锦微微一惊:“你什么意思?”
      罗青树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一点。你了解的情况显然要比你意识到的要多。”
      苏锦立刻想到了那个U盘,以及由那个U盘引发的那场抢劫,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罗哥,你当时和显峰都守在那个咖啡馆?”
      罗青树摇了摇头:“小陆让我守在那里。毕竟这个鄂林从来没有见过我。小陆大概一直在跟着他吧。”
      不知是不是大堂里的温度太低,苏锦的手脚又开始发凉:“鄂林从进了咖啡馆就没有出去过?”
      罗青树点了点头:“他一直坐在那里喝草莓汁,中间接了两个电话。一共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警局了。小陆一直跟着他的。这一点不会有错。”
      这是苏锦已经知道,但是一直刻意回避的事。此时此刻重新捋一遍仍然让她心生寒意:“也就是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去书店门口跟我碰头?”
      “对。”罗青树的回答十分干脆:“他知道你不会去书店门口。所以很有可能这场抢劫是跟他有关系的。或者说,U盘里的事跟他脱不开关系。”
      苏锦搓了搓冰凉的手指,仍然无法想象鄂林会是谋害之之的人,或者说他会和那些人是同伙。仅仅是怀疑已经让她觉得万般的难受了。
      “他不是警察吗?”这句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警察也有各种各样的警察,何况,”罗青树摇了摇头:“何况我们也只是怀疑。也许他这么做是有什么原因的。”
      “会吗?”苏锦抬起头,满怀希望。
      罗青树很是违心地点了点头:“有可能。”
      罗青树神色间的犹疑苏锦自然看出来了,心里并存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认知,意识到这一点令她格外的焦躁,恨不能立刻冲到鄂林面前去问个清楚。
      “苏锦,”罗青树敲了敲她面前的盘子,神色之间透出了几分紧张:“我已经订了回去的机票。临走之前我想再提醒你一句,我希望你不要干傻事。”
      苏锦不悦地反问他:“什么傻事?”
      罗青树盯着她,神色认真得令她有些不自在:“我希望你能离鄂警官远一点。我希望你不会因为自己的天真而害了小陆。”
      苏锦的手一抖,筷子掉在盘子里,发出一声脆响:“你什么意思?”
      罗青树望着她,眼中略略显出几分怜悯来:“苏苏,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罗青树并没有说看出什么来。可是从他们认识开始,苏锦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有瓜葛的。那是一种比矛盾更深入,却又不完全是私人性质的对峙。并不是谁得罪了谁那么简单。这两个人都跟自己有某种联系。可是在有关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上,她又被明显地排除在外了。此时此刻,罗青树的话更像是一种警告,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一道选择题:不论她选择了其中的哪一方,都会对另外的一方造成某种伤害。
      可事实是……她已经站在陆显峰的这一方了。这样的想法让苏锦心乱如麻:“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本来应该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如果不是出了意外……”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她还和这城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过着上班下班再平淡不过的日子。小半辈子的记忆里,除了登记身份证之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警察。当然鄂林除外。
      苏锦抚着额头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倒霉的情人节。她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偏离了轨道,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那个情人节,到底被谁下了咒?!

      孩子还在哭闹,直到当父亲的那个人五音不全地开始唱歌,才慢慢地缓和下来,由抽抽搭搭的呜咽最终变成了咿咿呀呀的伴唱。侧耳去听时,歌声又停了。变成了柔和的对话,叽里咕噜的,完全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陆显峰捧着一堆文件,不禁哑然失笑。在孟氏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听孟恒宇唱过歌。看来他也是有软肋的,只是别人触碰不到罢了。
      书房的门开着,桌子上还堆着没有处理完的文件。孟恒宇是看到一半儿的时候被自己儿子的哭闹吸引上去的。结果这一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不过那小家伙倒是不再哭了,陆显峰总算可以定下心神把自己手里的文件收一收。
      陆显峰看了看书房一角的座钟,伸手拿过烟盒,凑到鼻子附近闻了闻又颇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房间里有烟味的话,孟恒宇会抱着儿子把他一脚踢出去的。
      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陆显峰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厨房自己弄点热饮料,就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不多时,前厅的门被人推开,一阵高跟鞋落地的脆响慢悠悠地朝着书房晃了过来。
      陆显峰放开了握枪的手,神色从容地继续翻看文件。
      “是你?”门口的声音略显诧异:“孟恒宇呢?”
      陆显峰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于洋。
      于洋避开他的视线,慢慢踱到沙发旁边坐了下来。从灯下看,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睛下面也淤着淡淡的乌青,仿佛休息不好似的没精神。自从出了林之之那件事,陆显峰见了她也总是当没看见,连一声客套的称呼都懒得用。于洋原本就有点怕他,自然也不太敢去招惹他。但是既然在这里碰上了,自己再掉头出去的话未免显得太没有底气。于洋摸出烟盒,正要点起一支烟的时候,就听陆显峰风的声音冷冰冰地提醒她:“孩子要休息。三哥吩咐过,屋里不许有烟味。”
      于洋的手顿了顿,很明显的犹豫了起来:“他人呢?”
      陆显峰没有理她。
      于洋悻悻地收起了烟盒,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
      书房的门开着,楼上卧室的门想必也开着,或许是刚才孟恒宇一直抱着孩子在走廊溜达吧。书房里一静下来,楼上模糊的声音也听得比刚才要清楚。孟恒宇正低声说着什么,很柔和的调子,然后便听到那个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于洋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妖精,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陆显峰蓦然抬头,神色淡漠地望住了她。于洋只觉得那双眼眸里布满了浓重的阴云,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出一团慑人的闪电来似的。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于洋竟不由自主地有些手脚发凉。
      “你怎么来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起伏。
      于洋连忙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我找你有事。”
      “你怎么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孟恒宇皱了皱眉,很不高兴的样子:“正正刚睡着。”
      于洋的嘴角抽了抽:“孟恒宇,你说从结婚第一天就开始分居,这消息要是让八卦记者们知道了,是不是得上头条?”
      孟恒宇不怎么在意地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嫌份量不够,还可以再补充一点:就说这位新婚的女人刚杀了人,手上的血还没有揩干净呢。这样就比较保险了。”
      于洋的脸色倏地一变,神色竟有些狰狞起来:“你不是当着三叔的面答应过不再提这件事?!你说话算不算数?”
      “算数。当然算数。” 孟恒宇冷笑:“你直说吧,有什么事?”
      于洋胸口起伏,一双眼睛却紧盯着他,显然正在竭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
      陆显峰却没有兴趣再看戏了,他将手里的文件归在一起,低声说道:“三哥,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去了。”
      孟恒宇点点头:“明天早点过来。”
      于洋的视线望了过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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