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代理人》王潇仪

173、第 173 章

　　在贺瑾秋和宗潇抵达霓虹之后，高桥小志不得不佩服大代理级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他现在虽然情况还不清楚，但接送一使徒一死刑犯都是由他负责。

　　宗潇还在说他的术法，比划给贺瑾秋看，“有时候会更大，最开始遮天蔽日那么大，现在就剩下骨头，你知道这个吗？”

　　在外人面前就不便讨论这个，贺瑾秋拉下他的手，开了门让宗潇先上。

　　高桥小志帮他们关上门，他没办法出声打招呼，因为宗潇还在兴头上，“我猜是羽化。”

　　“听你说的很像，但感觉跟记载又不太一样。”贺瑾秋回他，“不像正常的，可能受你的状态影响了？”

　　“不知道。”宗潇对此满不在乎，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跟贺瑾秋向下比划。

　　“这里也可以做巧克力吗？”

　　“什么？”

　　“我翻凯文的礼物盒看到的！”说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宗潇立刻就十万分精神起来，“就是百里魔鬼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他提到百里魔鬼，百里魔鬼于是就来了电话。

　　“我们刚上车，不久以后会到。”

　　百里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热闹，“好。”

　　“为什么那么吵？”宗潇凑过去问，“好吵啊，女魔头，你那边。”

　　百里剑英奇异地静了一下，“……他们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喝一点。”

　　“明天不就是审判日吗？”贺瑾秋少见地吃惊发问。

　　“是，但他们觉得一切都按部就班安排好了，今晚稍微放松一点也没有关系。”

　　“好啊！”宗潇最没负担，一口答应下来。

　　“……你也这么想？”贺瑾秋问百里。

　　“我反对了，但世安代那边同意，说开完会随我们安排，反正排查和避难的任务跟大代理也没有关系，明天的主力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不要搞得太紧张。”

　　贺瑾秋想说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也没说，百里本来就不是个会额外多说的人，再交代一句宗潇到了之后先做检查，就挂断通话。

　　“是去分部吗？”

　　“对。”

　　把居民都从房屋中送到避难所，街上几乎连车都没有，高桥小志总算有机会说话，向他们解释，“这些车都是代理在开。”

　　的确如此，道路上空荡荡的，房屋本来也不是很高。人迹缺乏之后，四处都透着靠近山林的岑寂意味，气温降得冰凉，触目觉得开阔、平展，似乎很快就要下雪。

　　“人呢？”宗潇靠在窗边看。

　　“都在地下避难。”高桥小志说，“虽然我们认为不会波及到住宅，但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的地下避难所已经建设好几年了，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大家可能都不习惯，不过也不需要多久，只是像在地下观看电影吧。”

　　宗潇茫然地看着贺瑾秋。

　　“他们在下面看转播，审判日发生的一切会从世界各地汇到世安代再播放。”

　　“可是普通人注意不到魔怪啊？”

　　“所以这次要改变这种情况，其实主要就是为了改变想象。”

　　大少爷撇着嘴，挑了一下眉，“我饿了。”

　　贺瑾秋从口袋里拿出零食，撕给宗潇。这些都是从凯文那里搜罗的，以备不时之需，果然就是用上了。

　　“怪怪的。”宗潇边吃边摸了一下肚子，“我是不是好久没吃饭了。”

　　“我今天刚弄给你吃。”

　　“不是。”宗潇摇头，往嘴里塞的时候饼干屑落下来，贺瑾秋在捡，“你回来之后我才吃饭的。”

　　“一直没吃？为什么不吃？”贺瑾秋抬起视线看他，他现在久没绑缚双眼，就像是两穹深血，不需经意就显得非常吓人。

　　高桥小志有时讲话，从倒后镜就会看到他，一看到他就赶紧去看宗潇，两相对比，宗潇虽然恶名昭彰，但脸皮是很好的。

　　宗潇含含糊糊的，“半死不活吃什么。”

　　他说来轻松，而且不在意，贺瑾秋光听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问这位爷也吐不出什么来，他不当一回事，贺瑾秋就撬不出来。而且宗潇现在还在被骗的余响里，对贺瑾秋或多或少就是有点疑神疑鬼，贺瑾秋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他一点都不打算说。

　　要去问问百里剑英，等一下就问。

　　沿路碰上稀疏的车，车辆不快，时有停靠的。车上的代理就下来，走到屋边去探测，检测到空无一人才登记返回。

　　“避难都已经完成了？”

　　“是的，全世界都是这样，现在只差检查了，预计在凌晨之间就会完成。”

　　虽然预计贺瑾秋和宗潇能赶上开会，但真的到达分部却发现会议已经开始了，百里剑英交代的医生等在入口，“百里代理说来不及就先不用去开会了，先给宗代……宗潇做检查。”

　　“为什么提前开始了？”

　　“伊丽莎带着撒旦抵达了，她要求尽快开会，一切以撒旦的状态为第一，所以就按她的意思来。”

　　“撒旦……”宗潇自己想自己的，问贺瑾秋，“凯文的哥哥？”

　　“嗯。”

　　“您这边请。”宗潇被带进室内，躺下来，他还看着贺瑾秋，随便医生给他夹夹子。

　　“他干嘛了？”

　　宗潇这种神游天外不问世事的日子过多了，大家也都习惯，贺瑾秋只权衡一下，还是不要把卡利扬吸收自己混血身体的事告诉他。

　　“他吸收了大量的死气，所以状态很不稳定。”

　　“哦。”宗潇一下就没兴趣了。

　　“有怎么样吗？”贺瑾秋问医生，“他前两天伤得特别重。”他走到诊床边，把宗潇的衣摆掀起来给医生看，“大面积的灼烧伤，现在我看是长得差不多了，还是还没好透？”

　　“恢复得很好。”医生触压几次，“没什么影响，伤得很厉害吗？现在都看不出来了。”

　　宗潇被他压得很痒，一直笑，“手拿开。”

　　医生赶快放手，“都好，等一下我告诉百里代理，没有问题，不用担心。”

　　宗潇从床上下来，扯了扯衣服，“什么时候吃饭？”

　　“会议还要多久结束？”贺瑾秋问医生。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不久。”医生到门边给他们开门，对高桥小志说，“高桥，先带他们到吃饭的地方，百里代理交代的。”

　　这次不再去分部外热闹的地方喝酒，而转在分部内宽阔的小堂，光线没有刻意地大亮，垂下的米色布帘显得深而平缓。

　　矮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这个季节没有花，青绿的长叶从陶瓶里弯弯垂下来，影子抹在桌上，像不禁风的一盆兰草。

　　“随意坐。”高桥小志请他们，“要不要先喝点什么？”

　　“要吃龙虾。”

　　“先给他上龙虾。”贺瑾秋也没管菜单里有没有，总之宗潇提了，他传达，厨房就得想办法办。高桥小志应声出去，他把花见团子拿起来，在宗潇眼前小猫小狗式地逗。

　　少爷张嘴去咬，两次没咬到，一拍桌子道，“拿来！”

　　贺瑾秋笑着还他，宗潇就一口气三个色全进嘴里，嘴唇沾着白白的粉末，脸颊圆着，满脸生动地大瞪贺瑾秋一眼。

　　门边传来脚步声，很快帘子就掀开，阿多芙吉娅和伊丽莎走在前面，她们放飞一样夹着百里剑英，百里被挽在两个臂弯里，一时很难对她冷冰冰的脸色作出评价。

　　她们身后跟着玉藻前、雪女，沁元落后玉藻前一步，沈航坤又落后沁元一步，再后面进来的就是抱着扫地机器人的青坊主。

　　“坐，坐。”阿多芙吉娅摁着百里剑英坐下，“不要这么生硬，你知道我们好奇你多久吗？大师和我们都很忌惮你，怕你阻碍我们，什么都不敢跟你商量，现在你总算什么都拦不了了，等这一天你看我们等了多久。”

　　百里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左一右两个使徒都脸上带笑。

　　贺瑾秋看百里剑英，就好像是看到被使徒包围的自己，一点微不可见的同情在面上时隐时现，百里也没关注过来。

　　玉藻前诚实地表达了自己对宗家阴阳师的好奇，她坐在宗潇身边，用明艳的狐狸眼睛看宗潇。雪女跟坐下来，看了看贺瑾秋，又看了看宗潇，没说话，但微微笑。

　　意思倒是明白的，如果不是打算把贺瑾秋变成冰鲜，那么就是宗潇了。

　　“卡利扬不用管吗？”贺瑾秋问。

　　“暂时不用，我把他放在水牢里。”伊丽莎回答他，然后向上望着说话，“天啊，让这样该死的人一直活着也是莫大罪过，有些人活得真是没有意义。”

　　放在水牢里。

　　杉田尤和井上东和现在才进来，杉田尤看到百里剑英，表情缩了一下。雪女望见垂着眼睛的井上，笑意深而邃起来，凉丝丝地招手——

　　“小处男，来。”

　　宗潇对所有人都属于眼熟但不太记得名字，他转了一圈，最后眼睛停在玉藻前的狐狸脸上，“看什么看？”

　　玉藻前一笑，就娇媚得要催开桃李，她凑过来闻闻宗潇，宗潇光皱着眼盯她，一点不退。

　　“小家伙，你闻着特别好吃。”

　　宗潇不觉得自己好不好吃，高桥小志把龙虾呈进来，要放到宗潇眼前，“给我吧。”贺瑾秋接过去，于是大家都看着盘子到了贺瑾秋眼前。

　　然后一干代理、使徒，全看着贺瑾秋给宗潇剥龙虾，宗潇也看。

　　“贺和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很委屈。”阿多芙吉娅笑他，“整天阴着脸，归心似箭，现在把红发放在这里心情都好了？”

　　贺瑾秋剥得坦然，说话也坦然，“是啊。你明天回俄洛斯？”

　　“嗯，确定这里没问题我就回去。”

　　“你很强吗？”宗潇抬起那双奇特的眼睛看她，乍然有种很灿烂的空感，阿多芙吉娅见他不多，看他的正脸就像看神祇。

　　“她是莱西，西铂利亚森神的女儿。”贺瑾秋把龙虾喂宗潇嘴里，大少爷手指不动，光坐着就边听边吃。

　　阿多芙吉娅笑意盈盈地，“我提过吗？”

　　霓虹的两大代理都以非常震惊的神色在看阿多芙吉娅，沈航坤和沁元的震惊微微收敛着，最不在乎的就是三大霓虹魔怪，玉藻前和雪女低声在说什么，青坊主照旧样子抱着他的扫地机器人，雪女忽然低声问他，
　　“你木鱼呢？”

　　“没有。”贺瑾秋又喂心思不在饭桌的宗潇一口，宗潇已经要摸手机玩了。

　　“……你是莱西！”杉田尤忍不住出声。

　　难怪，于是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为什么阿列克斯基拿这个看上去能力平平的女人毫无办法，为什么她总是游离在事件之外不认真动手，为什么她能跻身大代理的行列——因为阿多芙吉娅只是她的伪装，她的真实身份是西铂利亚的公主，她是下一代的森神。

　　伊丽莎早就猜到了，现在听到也不太意外。她自斟自酌一杯，拿杯子碰碰阿多芙吉娅的空杯，“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单纯的老婆奴，不过他是怎么追到你的？”

　　“现在讲这个吗？”

　　“审判日之后万一要养伤呢？”

　　菜上得很快，前菜上完之后接连的精致餐盘也道道进来，虽然很难说大代理与大代理之间关系如何，不过就目前又是代理又是使徒的情况来看，虽然还不算熟悉，但也不介意随便聊聊。

　　阿多芙吉娅笑起来，“很普通的事，别抱什么期望。”

　　说到听这些漫无边际的事，宗潇就很来劲，游去手机的灵魂一下归位了，“讲什么？”

　　“讲阿列克斯基怎么追到的莱西。”贺瑾秋跟他说。

　　百里一直没吭声，她的表情沉而且静，翻不出波澜，因此也不像水。

　　她吃了个半饱，手机响起来，也就起身出去。贺瑾秋附在宗潇耳边说他出去看一下百里剑英，马上就回来，大少爷正听故事，随便他，挥手批准他出去。

　　童丽的电话。

　　“妈。”

　　“你是不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童丽在电话里急问，“你都不跟我们说，也不回来，是不是就是要去做打怪的事？”

　　打怪的事。百里剑英的表情缓下来，“是，但不怎么危险。”

　　“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呢？”

　　“因为没有用。”百里倒是很诚实地直白回答，“我不会听任何让我退出的建议。”

　　对面静了一会，百里听到两道叹息。

　　“……是不是。”童丽犹豫地问，“是不是如果这件事做完了，就不会再有人因为什么怪物啊，这些打怪啊的原因来绑架像你这样的孩子了。”

　　她曾经以为，包括她的父母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家境的原因被带走的。

　　“为什么知道了？”百里反问。

　　“你这么坚持这份工作，总要有一个根深蒂固的理由，我想了半天，除了这个很难有别的。是这样吧。”

　　“嗯。”百里没有否认，“是。”

　　“会健健康康又平平安安吗？”童丽问。

　　“会。”百里的面上透出一点笑，“结束之后，所有代理都能不用天天在单位待命，可以早点回家了。”

　　“小百里。”童丽听起来就是在叹气，“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是的。”

　　“可你之前也不着家啊！”

　　“虽然我想，但我一直很忙。”

　　童丽默不作声，百里翰拿过手机，“那一定要按说好了的，要健健康康又平平安安啊！”

　　“我会的。”

　　贺瑾秋一直等到百里剑英打完电话，百里回过头看他。

　　“未名也在这里。”

　　“她也来了？”

　　“嗯，跟沈航坤他们一起过来。”

　　“她怎么安排？”贺瑾秋问。

　　“按她的意思吧。”百里转过来正对着他，“有事要找我？”

　　“潇潇……”贺瑾秋的脸孔掩在半面的阴影里，“我说太多了，所以他说如果这次有任何意外，他会用契约的办法不再活下去。”

　　百里的眉头皱起来，“——我确实没想到这个。不过你得清楚，现在无论你怎么交代我也没有用，契约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我拦不住的。”

　　贺瑾秋苦笑起来，“不是，我没有打算再离开他。我是来问你，我不在的时候他是怎样的状态，他说他好像一整段时间都没有吃饭。”

　　百里剑英静静地凝视他片刻。

　　“比这糟糕多了。”

　　“不吃饭，长睡不醒，受伤了也不会愈合，一直陷在一种半死的状态中，如果你见过一次，你不会希望再发生第二次。”百里剑英平平冷冷地说。

　　“我叫不醒他，没人能叫醒他，那天只是很巧，凯文因为百慕大的事来星国找我，所以带他一起见了宗潇，是他把宗潇唤醒的。”

　　贺瑾秋看着百里剑英的眉头皱起来。

　　“我想，奇迹很难发生第二次，凯文在叫醒宗潇之后也状态非常不好，我不知道他们各自发生了什么，因为谁都没说。”她看着贺瑾秋，不过一会眼睛就移开了，“但宗潇也未必愿意告诉你，死不掉是他非常痛苦的事。”

　　“……不会的。”贺瑾秋稍稍吸了口气。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