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解百忧[清穿]》晏央

3、第 3 章

　　康熙本就对小格格十分宠爱，自打那日他与胤禛密谈过后，对小格格的偏宠更是不加掩饰。

　　而胤禛对小格格也是愈发疼爱，三天两头就往皇宫中跑，给小格格带些新奇的小物件儿，或是一些小格格用得上的东西。

　　分明是个冷面贝勒，宫中之人却惊讶地发现，胤禛竟能容忍小格格骑在他的肩头，这着实让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宫人们不明就里，私底下感慨，四阿哥与废太子真真兄弟情深。若非如此，四阿哥怎会这般疼宠废太子之女？

　　四福晋得知此事后，曾酸溜溜地与胤禛小声抱怨，说胤禛对这侄女儿倒比对他的亲子还好，可见是他们四贝勒府上的小子们不若小格格讨人喜欢。

　　但当她看到胤禛身上新添的几道伤痕，知道小格格所赠之物救了自己的夫君一命，她就再也不说这话了。在这之后，她也默默加入了宠爱小格格的大军，时常给小格格做点儿针线活不说，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也从不忘给小格格备上一份。

　　惹得康熙都笑言，他们夫妻是把小格格当成了嫡亲的闺女。

　　康熙倒不曾怀疑四阿哥夫妇是想通过讨好小格格来讨好他，四阿哥夫妇对小格格的好是出自真心还是虚情假意，他自认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旁的不说，就说胤禛这个逆子一来到乾清宫，就会想方设法地与康熙在小格格跟前“争宠”，拿着从宫外带来的各种新奇物件儿吸引小格格的注意力，丝毫不顾及康熙拉得老长的一张脸，这行为，就绝对不能说是在讨好康熙。

　　哪有人讨好人是这样儿的，把正主儿撇在一边，只顾着逗孩子，丝毫不顾老父亲是不是在一旁生闷气？

　　好在小格格是个乖巧的孩子，知道是谁将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虽对常来看她的胤禛很是亲近，但终究还是与康熙最亲。

　　胤禛逗弄她十回，她只有三四回会“抛弃”康熙，转投胤禛的怀抱，更多的时候，是任凭胤禛在她跟前献殷勤，她自岿然不动，还拉着康熙的袖子要抱抱。

　　有一回，康熙看着胤禛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小小郁闷之色，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乖乖窝在康熙怀中的小格格不明就里，先是茫然地眨巴眨巴黑亮的乌眸，很快也跟着康熙一起笑了起来，一张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满是明媚的阳光。

　　不过，小格格偶尔也会被胤禛带来的新奇物事给“勾搭”走，每每这时候，康熙的脸色就会变得颇为阴沉，强撑着要维持属于帝王的威仪，只周围那森冷的压迫感却是挥之不去。

　　若说头几回，胤禛还会被他这副架势给唬住，在经历过几遭之后，胤禛便对此习以为常，继续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侄女，逗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的康熙给人的感觉虽可怕，却是一只纸老虎，不会当真做什么的。

　　小格格在一旁时，康熙连说话的声音都要放低几度，唯恐小侄女受了惊吓，难不成康熙还会当着小侄女儿的面罚人？

　　胤禛低下头，端详着怀中的小侄女儿。

　　小格格生得极好，白嫩嫩粉嘟嘟的，一双眸子乌眸又黑又亮，总是盈满了笑意，让人瞧着，心情也无端端好了起来。且她性子又乖巧，不似寻常孩童那般难带，与她相处，当真是一种享受和放松。

　　虽说小格格性子娇气，被人带时很需要人哄着，但摸清了规律，便会发现，实际上她很好哄。

　　胤禛看着小格格对自己爱理不理，到眉眼弯弯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难怪康熙会这般宝贝她，有她在身旁，连发火的频率都下降了不少。

　　康熙见胤禛抱着小格格不肯撒手，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淡淡道：“你抱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且放下歇歇吧，别待会儿手上没劲儿，把小星星给摔着了。”

　　胤禛刚想反驳康熙，说自己习武射箭的，手上有的是力道，不至于连个奶娃娃都抱不稳。抬头一看，却见康熙望着襁褓的目光颇为“幽怨”，胤禛顿时便看穿了康熙的那些个小心思，将小格格递给了康熙。

　　空落落的怀抱重新被填满的康熙面上终于重绽笑容，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小格格的脸。

　　“小没良心的，有了叔叔就忘了玛法。”

　　小格格鼓着包子脸将康熙的手挥到了一边儿，一双溜圆的猫瞳依然放在胤禛给她带来的礼物上，时不时要伸手抓上一把。

　　那是几颗极为漂亮的珠子，用明黄的丝绦穿了，垂在小格格跟前，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小孩子都喜欢眼色鲜亮的事物，这珠子这般耀眼，难怪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

　　康熙见小孙女“身在曹营心在汉”，斜睨了胤禛一眼，胤禛心中暗自为自家汗阿玛的厚颜无耻而震惊，面儿上却是乖乖地将这几颗珠子递给了康熙。

　　得到珠子的康熙终于重新夺回了小孙女的目光，心满意足地拿珠子逗弄着小孙女。

　　“这几枚珠子似乎不是我大清之物，你是从何得来的？”

　　“回汗阿玛，此珠名为‘钻石’，是舶来品。儿臣前往两江查案之时，偶然得见此物，觉得小侄女兴许会喜欢，便带了回来。”

　　胤禛能在两江之地买到舶来品，并非一件奇事。

　　二十多年前，康熙在平定三藩之乱、收复湾湾后，意气风发，有意向他国展示自己泱泱大国的气度，同时也对他国的物件儿感到好奇，于是便开放了海禁，并于闽、粤、江、浙四地设立了海关，与海外诸国进行通商。

　　其中，当属法兰西与大清关系最为密切。

　　康熙二十七年，也就是英吉利进行“光荣革命”的这一年，法兰西的“太阳王”路易十四的使臣从巴黎远道而来，将路易十四的亲笔书信交给了康熙。

　　路易十四本人与康熙有着太多相似之处，都是幼年继位，成年后将大权牢牢把握在手中，自然有许多共同语言。路易十四对“中国风”的推崇，以及康熙对“科学”这门新兴学科的热爱，也是促使中法建交、进行贸易往来的重要因素。

　　早些年，在康熙年轻力壮、意气风发之时，他很愿意去接受这些新事物。

　　然而，不知人上了年纪是不是会变得保守，这些年，康熙在谈及“舶来品”、“西洋景儿”时，态度明显不如二十年前那般热络。他喜欢新事物，却又惧怕新事物为王朝带来不可预测的改变；他痴迷于科学，却又惧怕这股力量被底下的臣民所掌控，反倒成为一把刺向他的利刃……

　　正如他对儿子们的态度一般，年富力强之时，他恨不得底下的儿子个个出息，共同拱卫这万里江山。可如今，面对儿子们的重重算计，他却生怕儿子们太过出息了，将他拉下皇位。

　　听胤禛说这几枚珠子是舶来品，康熙“哦”了一声，态度有些冷淡。

　　胤禛一时弄不明白，康熙究竟是不满自己公干之余还去寻了这些物件儿来，还是对着舶来品心中不喜……

　　“既然小星星喜欢这珠子，下回，就命人多采购一些吧。”最终，康熙道。

　　这名为“钻石”之物，再华美也不过是个物件儿罢了，与西洋传教士带来的望远镜等物不同，引入一些倒也无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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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这晚康熙留了胤禛晚膳，膳食比他独自一人用膳时要丰盛些。

　　黄花梨雕花桌案上满满当当摆了八样菜品并两盅汤羹。

　　菜品有蜜汁山药、油焖茭白、素炒芽菜、银针炒翅，有蟹黄鲜菇、酥炸鲫鱼、烤梅花肉、蜜蜡肘子，又有一味火腿上汤，色香味俱全，诱得人食指大动。

　　其中一道蜜汁山药十分对小格格胃口，这蜜汁山药是以铁棍山药制成，将铁棍山药蒸煮得绵软粉糯后，调以蜜糖，再撒上储存在瓦罐中的干桂花，当真让人食指大动。

　　再有那烤梅花肉，取那上好的肉细细炙烤了，撒上一层孜然粉、椒盐粉，那香味儿，都快把小格格给馋哭了。

　　康熙见小格格小手扒在桌边，双眼亮晶晶的模样，笑着打趣她：“牙都没长几颗，就知道犯馋了。”

　　也不知小格格是不是听懂了，她很是愤怒地冲着康熙“啊啊”了几声，扭过头去，不肯再理睬他。

　　康熙心中憋着一股子笑意，正准备好声好气地将她哄回来，却见坐在婴儿椅上的小格格努力伸长了手手，把其中一道菜往胤禛面前推了推，“咿咿呀呀”地在胤禛面前比划了一阵，似是要让胤禛替她尝尝这菜究竟好不好吃。

　　她这满是期待的模样，让胤禛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胤禛如小格格所愿，夹了一片烤梅花肉，只觉那肉片肥瘦得宜，且很香，令人口齿生津。

　　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康熙跟前，只怕胤禛的动作会更加放肆。

　　但现在……

　　康熙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盯着，胤禛很快便放下了筷子：“这肉烤得不错，汗阿玛可要尝尝？”

　　梁九功察言观色，为康熙夹了一筷子烤肉，只是不知是不是心境不对，康熙觉得，这肉的滋味儿没有想象中那般好。

　　片刻后，他轻哼：“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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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阿哥们还不知胤禛已大大“得罪”了康熙，他们只看见康熙留胤禛用了晚膳。

　　这事儿若搁在从前康熙与阿哥们父慈子孝的时候，并不算什么。可自打太子被废，康熙就变得喜怒不定，防儿子们跟防贼似的，几个年长的阿哥挨个儿被训斥，也就年幼的小阿哥们还能得到康熙的好脸色。

　　在这等情况下，康熙竟留胤禛在乾清宫中用晚膳，自然引人侧目。

　　得到消息的人纷纷揣度起康熙的心思来——康熙这般看重胤禛，莫非，康熙属意的下一任太子人选便是他？

　　惠妃自得到消息后，叶子戏也没心情打了，妆也没心思花了，趁着大阿哥入宫请安之机，赶忙将大阿哥唤到跟前来，与他商议对策。

　　大阿哥听完了惠妃的唠叨，不以为意地道：“额娘莫担心，汗阿玛待老四向来平平。他想与我争，且等下辈子去吧！”

　　除废太子外，大阿哥自始至终就没把其余阿哥们放在眼里。他皇长子的身份、他的军功以及康熙对他的宠爱，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惠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儿子：“你也知皇上对四贝勒向来平平，突然留他用膳，必有缘故，你怎么不知跟他学学呢？额娘派人打探过了，四贝勒近日频频流连于乾清宫，与皇上养在乾清宫的小格格不无干系。皇上既喜欢那小格格，你不妨也去关心关心她吧。能不能讨得皇上欢心姑且不提，有机会多见上皇上几面总是好的。”

　　“断无可能！”大阿哥斩钉截铁道：“要让我去讨好胤礽的女儿，不如直接给我一刀子！我知额娘关心我，只是外头有些事，额娘不懂，就莫要操这份心了，只等着儿子为您挣回荣耀就是。”

　　说完，大阿哥便大步流星地沿着抄手游廊向钟粹宫外走去。

　　惠妃头疼地抚额道：“这孩子……”

　　此时，她深深体会到何谓儿大不由娘。

　　宫外八贝勒府，氛围则恰好与钟粹宫相反。

　　九阿哥与十阿哥都在议论胤禛的“阴险狡诈”，“利用小格格争宠”，十四阿哥则抱臂在一旁听着，只偶尔插几句嘴。

　　胤祯与胤禛是同胞兄弟，虽关系不密，到底不能像九阿哥与十阿哥一般肆无忌惮地说胤禛坏话。

　　十阿哥心直口快，对八阿哥道：“既然老四用这法子来争宠，咱们不妨也跟着学学。八哥素来最有孩子缘，倘若八哥出马，保管那位小格格被哄得离不得八哥。”

　　八阿哥摇摇头：“第一个关心小格格的，在汗阿玛心中才是真正的关心，往后的都是跟风罢了。既然四哥已拔得头筹，这甜头，咱们自是尝不到了。”

　　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通过讨好个奶娃娃得什么好处，今日他唤两个兄弟来，却是另有其事。

　　“因老四的铁血手腕，此次两江之地空了不少位置出来，择机推两个自家人上去。这么大块肥肉，我们总不好只干看着，不去动它。”

　　“八哥说得很是，咱们立足根本，还在前朝大事上。”九阿哥附和了一句。

　　然而，不知为何，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眼皮子突兀地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