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入红尘》枕闲书卧

61、何如与君老？

　　木繁跟木明任霁月三人一路乔装改扮快马加鞭走捷径往家赶，不出半个月就风尘仆仆到了家，兄弟四人得以齐聚。而木繁因一意孤行带着木星集结团伙定要报仇雪恨而搅乱江湖，又音信全无的离家多时，差点遭到整日担惊受怕却又管不了而只能装聋作哑的姑姑暴跳如雷的家法伺候，而舅舅同样是管不了木繁，知道木繁平安归来，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更是对木繁怜爱有加，亦无可奈何，仍像往日那般心照不宣地装聋作哑，除了一日三餐的同桌吃饭，几乎整日呆在思槿园中。
　　逃亡与逃避多时的任霁月也终于得以为亡故多时的爹娘烧香磕头。
　　木繁念何如跟着木亮尽心侍奉姑舅多时，又讨得姑舅喜欢，对木亮也是一心一意，与木亮如胶如漆，心里便没有了对毛躁的何如的万般挑剔，虽然对何如不曾笑脸相对，但也不是横眉冷对。
　　木明和任霁月、木亮和何如四个小的侍奉姑舅，相处得很愉快，木繁不曾让他们四人沾染接触半点昭雪的事情，和木星暗地里开始为他们的婚礼大准备，打算在年前为两个女孩儿各备齐十里红妆，就让这郎情妾意的两小对大肆风光成亲。
　　木繁同时也带着木星对昭雪进行了一次雷厉风行的大整顿，对陈允张岩两大叛徒的亲信十余人直接打入地牢处以千刀万剐之凌迟极刑，对昭雪有功的二十余人进行了丰厚的奖赏，其余无罪无功者无罚但反常得有小赏。
　　木繁离开昭雪多时，一回来就大肆杀伐整顿，不像木星那般春风细雨的润物温和，这雷厉风行的手段虽让一小部分人心惊胆战，但也让大部分人更甚忠诚，收集江湖讯息更加积极，得知江湖各派联盟欲攻打上山，更加上下一心，严阵以待。
　　这天巳时初，门人就收到江清月假冒的温深静的登门拜访帖。
　　木星接过门人的帖子，示意其退下，看过内容后才把帖子递给木繁，温声道：“大哥，这温深静对阿如虽然骂骂咧咧的，但还是很疼爱阿如的，回天山前还特意给阿如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现在正在门外等着，我到后山去告诉阿如和木亮吧，阿如这丫头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得疯掉的。”
　　木繁接过帖子，淡淡扫了一眼那帖上的内容，想到温深静那啰嗦厚脸皮的老吃货，又想到这是个多事之秋，思量一番，不欲何如与温深静相见生出事端，便对木星道：“就派人跟温深静讲，打哪来回哪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哥，这、这、”无论怎么说，温深静对何如有养育之恩，送嫁妆上门都不让见，这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木星知道木繁有些时候是不近人情，手段狠辣，但那都是对待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对待自己人，还是讲理讲情的。木星心肠更加柔软多情，不忍何如落得个白眼狼的骂名，阻止了门人去复信，小心翼翼地为何如求情道：“大哥，怎么说，无论怎样，还是让阿如去见温深静一面吧，她们总归是师徒一场，这说不定这就是她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也是认可阿如了，不是吗？不然又怎么一回来就开始为她也准备嫁妆了呢？”
　　于情于理，木星都说得对，特别是最后，木繁有点羞恼，但没有发作出来，再三考量，最终不置一词同意木星到后山给何如报信与温深静见上一面。
　　何如得知师父温深静亲自上门，还给她准备了嫁妆，立刻喜得忘乎所以，欢天喜地地拉上木亮就飞奔到前门去见温深静。
　　“开门！开门！快开门，那是我师父……”何如远远就着急地示意门人开门迎接温深静。
　　门人早已收到木繁的指示，在何如的着急叫嚷下便顺从地打开山门。
　　山门外等待差不多满一个时辰的假冒温深静和埋伏多地的其他门派人早已不耐烦，做好了硬破山门的准备，按耐多时，闻得里面有动静，假冒温深静的江清月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双目如炬警惕地盯着缓慢有动静的厚重山门。
　　何如和木亮手牵着手高兴又激动又着急地等着山门一寸一寸的打开，何如是个急性子，一看见门外站立的温深静的身影，便等不及山门全部打开，就匆匆拉着木亮扑上去叫道：“师父！师父！”
　　木亮也跟着何如叫师父，但到底是把人家的徒弟给拐跑了，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温深静”冷静地拉下高兴的何如，冷冷地扫一眼在一边笑得小心翼翼的木亮，不发一言，示意“挑夫”把嫁妆挑进门，然后跟着大步走进大门。
　　被冷眼冷面对待的何如和木亮对视一眼，更小心翼翼地跟在“温深静”后面，何如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拉着“温深静”的袖子，卖乖讨好道：“师父，师父，好师父，我不是故意丢下你来到这里了，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了，师父最善解人意了。”
　　“温深静”仍是不发一言，在谁也没有防备之时，就一掌朝旁边的木亮的左心房打去，然后又以掌化刀砍向木亮的喉间，紧接着山门外就一堆人凭空冒出来般，提着杀气森森的刀剑浩浩汤汤喊打喊杀的杀进来。
　　而那五名挑夫也一把甩下扁担，快速地从装点红色的箩筐中抽出寒光凛凛的刀剑，凶神恶煞地砍向众多门人。
　　一时场面刀剑相向，寒光四射，血气逼人。
　　何如看着鲜红的血从木亮的口中接连一二地大量涌出，而木亮无支无撑地往后倒去，一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冷漠不言的师父——最亲的师父杀了自己最爱的人！一手把她养大的师父居然亲手杀了自己想要陪伴一生的人，何如无论都想不到这种情况的发生，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呆若木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好半晌才乐极生悲，觉得自己的心肝都碎了，慢慢挪动千斤重的脚往后退，眼泪一粒粒地夺眶而出，呜呜哽咽道：“师父，您、您为何……”直到木亮重重的倒在地上，何如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痛骂“温深静”，万箭穿心般天地旋转地倒到地上，手脚并爬到木亮身边，抱起软绵如絮的木亮，手足无措地擦着木亮嘴边涌出的烫手热血，肝肠寸断，号啕大哭：“木亮！木亮！阿亮！阿亮……”
　　木亮体内的五脏六腑已被“温深静”一掌震碎，喉骨砍碎，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如哭得梨花带雨又惊惶无措，想要安慰一声泪流满面的何如都做不到。木亮心疼万分，又不舍万分，想要在最后一口气断掉以前抚干自己最爱的姑娘脸上的泪痕，便抬起如千斤重的手慢慢往何如脸上靠近。
　　何如在泪眼朦胧间看见木亮的手，便急忙伸手去抓，却没有抓到，木亮的手就直直垂了下去……
　　何如难以置信地抖着手探到木亮的鼻端，又抖着手摸到木亮的颈动脉和左心房，什么动静都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了，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安静。
　　何如大悲无声的呆住了半晌，才紧紧抱着木亮，撕心裂肺地哭喊：“木亮！阿亮！我的阿亮！”木亮昨晚才跟她说过，他们还有好长好长的好日子要过，他们还要央求姑姑和舅舅和大哥早点给他们办婚礼，他们成婚之后还要生一男一女两个好宝贝，男宝贝像木亮，女宝贝像自己，他们要看着两个宝贝一天天长大呢……“木亮，我的木亮，你承诺过要娶我的，你承诺过要给我好日子的，一诺千金重，何如与君老？”
　　悲痛欲绝的何如抱着木亮的尸体哭到哭都哭不出来，才肯放下木亮的尸体，在混乱的打打杀杀中凶狠狠地盯住那抹刺目的雪花白，看着那抹陌生狠厉的打杀身影，悲痛万分的何如急忙抹掉遮住视线的眼泪，待看清楚那张已经完全不一样的脸，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大当，害得木亮瞬间命丧黄泉，害得山中陷险，一时不知该喜该悲，捡起一把血刀只想来个同归于尽。
　　木繁在殿前心跳得七上八下、坐立不安时，山门前传来了一声声残破急促的战鼓，同时一个满身是血的门人跌跌撞撞跑到殿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山、山主，山门已被江清月假冒温深静赚得大开，少山主已亡，何如姑娘危，群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