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入红尘》枕闲书卧

27、好戏

　　齐思贤，任霁月和木明三个人一路跟着看热闹的人赶到迷津派，远远的，就看到迷津派的乌漆大黑门关得死死的，好像关着一潭死水。而熙熙攘攘的人群把大门紧闭的迷津派里三层外三层也围得死死的，好像一窝蜂附在蜂窝一样。
　　有人带着头扯着大嗓门喊：“楚狗贼，快开门带着大道群经出来受死！楚狗贼，还我哥哥的命来！楚狗贼，赔我儿子的命！楚狗贼，还我们大道群经！……”然后群情激愤，有人拿着石头往高高的墙头扔，有人拿着弓箭往高墙里射，有人拿着大木头撞墙撞铁门，有人撒纸钱，有人笑有人叫有人哭……场面真是群犬乱吠，热闹至极，也混乱至极，简直就是一锅沸腾的粥。说到底，是为了大道群经。
　　齐思贤从小也算跟着姑姑走南闯北看过不少热闹戏文的，却从未看过这等活生生的热闹，只觉得这真是亘古未有的热闹场面了，戏文也演不出这样的热闹来。
　　作为江南的五大名派之一，也是江湖上的名派之流，却落得个臭名昭著，天怒人怨，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下场，这迷津派的名出得可真是活久见。更因为大道群经，众人恨不得把迷津派整个磨成齑粉，齐思贤真想马上瞧瞧那迷津派迷一样缩着脖子躲着的楚云孤楚掌门到底长一张什么坏面孔，行径卑劣得世人皆不容。
　　齐思贤乐津津看热闹的同时，心里猜想这场热闹肯定少不了木繁在背后推波助澜，现场这么热闹，猜想习惯于藏头露尾的木繁肯定会在某个角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于是，一边看热闹，一边万分留心地在人群中寻找。
　　任霁月才被抓来这地盘不久，又想到是迷津派害自己家破人亡和孤苦伶仃的，新仇旧恨一起，气呼呼地加入到讨伐阵营中，跳起来大喊道：“臭狗贼快出来受死！楚狗贼快出门来受死！”
　　到处都是人，人多口杂眼杂的，木明怕任霁月被人踩到伤到，又怕有人认出来，赶紧捂住任霁月的嘴拉着她到人少的地方道：“阿月，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们只需要暗中看好戏就成，这大坏蛋狗贼有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我们不要去这个凑热闹。”
　　任霁月还是气呼呼地道：“我真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就要凑这个热闹！”
　　木明急忙安抚道：“好了好了，会有人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我们阿月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子不去做这样血腥的事情，我们离远点看热闹就好，不要凑热闹生事端。”
　　杀父母的仇人就在那一扇门一扇墙之隔，分外眼红的任霁月气急败坏地甩开木明的手，不依不挠道：“你说谁生事端？你不爱凑热闹，你离我远点，我就是要报仇！”然后拔腿就挤进三大五粗的热闹人群中，想挤到最前面去扔石头。
　　木明真怕任霁月被人伤到或者被那些坏人给看到，急得抓耳挠腮，赶紧追着挤着上去。
　　看热闹，找木繁，留意两个小的，一心三用的齐思贤只觉得这两个小朋友酸，一见面就玩你吵我哄你追我赶的打情骂俏游戏，本想不管他们，任他们去。但想到任霁月一向本事不大冲动脾气倒大，木明的武功可不比得他家大哥木繁，计谋也比不得他家大哥木繁，现在人疯如狗，齐思贤就怕出个什么事木繁会剥了他的皮，更怕木繁伤心难过。
　　“咦，我干嘛要怕木繁？干嘛更怕他伤心？”齐思贤反应过来，摇头晃脑地嘀咕一声，然后装老成拿威严，追上去就二话不说的揪住任霁月远离人群，低声怒喝道：“我不管你是王霁月还是任霁月，你这点杀鸡的本事都不够，是嫌活够本了？小命不要了？逞什么能？看个热闹还要惹是生非就好好回去客栈待着给我背口诀练功夫！”
　　任霁月被板着脸的齐思贤唬住了大脾气，哑口无言的愣了一下，然后一双大眼睛就变得水汪汪起来，委屈又倔强道：“齐大哥你也不帮我？”
　　齐思贤不去看任霁月那小狗一样水汪汪惹人心软可怜的大眼睛，冷笑道：“你想我怎么帮你？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墙头冲进迷津派把里面所有人都杀光了？”
　　被仇恨冲昏头脑冲红眼睛的任霁月接触到齐思贤的冷眼冷面冷语，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白面冷阎罗，冷得她心生寒意便闪躲着眼神去瞄一眼那人山人海，又去偷偷瞄一眼为她着急的木明，才慢慢冷静下来，但心里仍是如火中烧，努着嘴巴不说话。
　　木明看到齐思贤能够制住任霁月才放心下来，赶紧从怀里掏出一颗糖剥开送到任霁月嘴边哄道：“好阿月好了，不要生气了，吃颗糖甜甜心。”
　　任霁月再偷眼去瞄一眼齐思贤，见他仍是面含薄怒，再看看殷勤的木明，别别扭扭地就坡下驴，张口一咕噜把到嘴边的糖果含进嘴巴。
　　木明又殷勤地送一颗糖到齐思贤的面前，笑着道：“齐大哥，你也吃一颗糖，这糖很甜的，消消气。”
　　齐思贤嫌弃地盯着木明手中的那颗糖，摆摆手，然后转身继续一心三用。
　　木明心想：哎，这齐大哥还是连话都不愿跟他说，他也没有得罪他呀！是他得罪他还差不多。木明不敢把那话说出口，只好尴尬地收回自己手中的糖，剥开送进自己的嘴巴。
　　……
　　迷津派屋后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凉亭，木星匆匆赶来，从亭下往上看，诧异的见到自己大哥一身大红衣盛妆，从头发发冠到脚下鞋子都一丝不苟，风雅翩翩却仍是贴着那张违和至极清汤寡水的假面皮，只觉得这张假面皮和大哥的真容相比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恨不得亲手揭了这假面皮，可是他不敢，有这想法没这胆子。
　　木星忍着心里的不适应，大步爬上亭子道：“大哥，现在那九大派掌门皆带着门下弟子抬着被杀害的弟子尸体停放在了迷津派楚家祠堂的后墙处，那九大掌门皆哭丧着要移舟渚，潮落江和鹿门那三大掌门替他们讨回公道呢，一切都在大哥的掌控之中。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对楚云孤恨之入骨，楚云孤也已经得知‘毒手曲鬼’做得好事，以他现在这状况必然会暴怒得要撕了那两个鬼东西，而百口莫辩的那两个鬼东西肯定不会乖乖束手被杀，为了活命肯定会背叛楚云孤，甚至倒戈相向。等他们窝里斗，借楚云孤的手杀了那两个碍事的毒物，楚云孤失去了左膀右臂后，外面杀进来，看这次楚云孤还有什么翻天的本事逃生。”
　　木繁漫不经心地扇着把水墨山水画扇，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仍是望着远处的热闹，道“很好，我们只需要看好戏就成。”
　　木星想到迷津派正大门前那一番从所未看过的热闹，好笑道：“大哥真应该去这迷津派的正大门处看看，那里的好戏比这里的好看得多，那些江湖暴徒为了尽快拿到楚云孤手上那本‘正版’大道群经，撞门的撞门，扔石头的扔石头，放箭的放箭，骂的骂，叫的叫，哭的哭，还有纸钱都提前替楚云孤给撒上了，真是绝了。”
　　木繁看一眼双眼发亮得像孩子看到热闹那般高兴的木星，微微一笑，温声道：“你想去看就去看，我自己在这里就很好。”
　　“我已经看过了，大哥不想去看，那我还是陪着你。”木星道：“齐公子也带着木明和霁月过来看热闹了，他们在前面大门处。大哥，我看霁月还是很听那齐公子话的，昨晚她被齐公子拉着练了一个晚上的功也不敢有所怨言，齐公子是何许人也？”
　　木繁想起从齐思贤的嘴巴什么都问不出来，从他身上也什么都试探不出来，除了年纪相仿，还有前几天在迷津派看他用琵琶做武器依稀看到熟悉的身影，一颗无邪的赤子心，一张胡说八道的嘴，木繁沉吟半晌才说道：“暂时还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总之不是我们的敌人。”
　　“那要给木明信号，让木明带他们过来吗？”
　　木繁想也不想就道：“不用。”反正那人有本事找过来。
　　木星又道：“温深静带着何如跟木亮去见了江清月，他们昨晚就是在移舟渚暂时的院子住下的，现在他们三人跟着江清月在后面看热闹。奇怪的是，江清月不知得了何病，竟然跟温深静说等把迷津派灭了，回去移舟渚之后，要把移舟渚的掌门之位给温深静，她自己闭门养病。”
　　木繁心有疑惑，但只是慢条斯理地道：“确定么？”
　　木星道：“确定江清月是得了病，但到底有多严重还不清楚。她隐瞒得很好，除了她贴身那两个男宠弟子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她那张妖言惑众的嘴说要传位给温深静，就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了。她那掌门之位可得来不易，先是暗中与楚云孤暗通款曲，后是弑父杀夫，又把所有不臣服于她的门人都残忍的杀害了。她把掌门之位看得比自己的生命，名声和幸福都重要，怎么可能轻易把这个宝贝位置落入他人手中呢？也不知道这妖妇葫芦里买什么药。”
　　木繁冷笑着点点头赞同，然后淡淡的说：“无妨，晚上我去探探虚实，也去看看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