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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知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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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注定多云雨,屋外下,屋里也下。
屋檐荫蔽着底下的人,屋里烧了很久的炭。赵仪几次端着药从廊前路过,那屋门一整天始终紧闭,敲门也没人应。除了雨声,四周安静的有些奇怪。
阴天,太阳快要落山,却显得整个天已黑了大半。药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就是没人喝。
时间快到了,赵仪换了一身劲装,在门前踌躇良久,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下一刻,他愣在原地。
榻上搭的毛毯裹着两个面贴面熟睡的人。李祁双臂避开章书皖身上的伤口环着他,挡住他大半的身子。章书皖眼角泛着红,一只手攥着李祁的衣襟,脸埋在他胸前。
如此毫无保留、亲密无间的姿势。一个带着保护的姿态,另一个带着全然信任的姿态。
章书皖连着生病、受惊、大哭,一整天都睡的昏沉,门“吱呀”一响也没有惊醒他。李祁似乎只是在浅眠,赵仪推门的那一瞬间就醒了,浅色的眸子扫过章书皖软绒绒的发顶,瞥向门边惊呆了的人。
赵仪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掩饰不住惊惶的神色。
李祁淡然的看了一眼,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
赵仪不知该做何表情,甚至连自己做了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看不见里面的场景,突然被一根手指轻轻抵住背。
他回头看,是那位女大夫。
赵仪连忙要去挡门,女大夫却了然似的笑了一声:“挡什么,又不是不知道。”
赵仪:“……”
又不是他妈的什么?
然而不等他的大脑开始工作,女大夫施施然转了个身走了,未有只言片语,独留赵仪在廊下被冷风吹打。
门外的暮色顺着门缝溜进来,铺在塌上。李祁想要起身去关门挡风,刚刚一动,身边的人就惊醒了。
手底下是攥的发热的布料,章书皖知道李祁还在,于是闭着眼,带着病中浓重的鼻音轻声叫他:“李祁。”
李祁收回望着外头的眼神,低头看他:“我在。”
“什么时辰了?”
之前哭的狠了,章书皖这会儿眼睛还肿着。李祁伸手拨了拨他的眼睫,探过去吻了下他的眼睛,暂时没去管外面的晚露,低声说:“还早。再睡会儿。”
章书皖半睁开眼。屋里还没点灯,廊上的灯笼兑着快要黑透的颜色从门外透进来,不算刺眼。他揉了下太阳穴:“睡一天了,头疼。”
李祁伸手捂上他额头,感受片刻:“热度似乎退了,那就起来喝药吧。”
章书皖立刻闭上眼:“啊,头疼。”
李祁伸出一根手指摁住他额心,失笑:“多大人了,还怕喝药。以前张苑给你熬药也没见你这样过。”
章书皖抓住他的手指:“他还小,我给他做个表率。”
李祁就着这个姿势,指间在他额边捻着碎发绕圈:“那我也变小些,你给我做个表率。”
章书皖睁开一只眼看他:“什么表率?”
李祁起身去把门关好,坐回塌上,目光低下来,落上塌上人的鼻尖。章书皖愣了下,腰间突然被两只手带着往上提,他惊呼还没出口,双眼已经和李祁视线平齐。
他们贴的这样近,呼出的鼻息像是空气的试探,轻轻交织在彼此之间。
章书皖似有所感,手往他腰间探,被他一把握在手里。
李祁的手从他的手腕滑到他后颈,又用了力,带着他一路往前,直到没有距离。
他说:“表率一下……怎么听话。”
胸膛的震动面对面传到心底,吻轻轻落在浅的没有血色的唇上。
一阵酥麻从唇边连到心口。胸口像是破了洞,流淌出来的是缱绻的眷恋。章书皖泛白的唇被吻的发红,绯色落在眼角。
一个吻,温柔的像是无孔不入,身上每一处都覆满了温度,心脏跳动地发疼。
实在太久没见了,一刻都不想分开。
他控制不住去寻李祁的手,仿佛松一下这人就要消失。
两人一齐陷在被褥里,温热的吻从唇上辗转到下巴,又流连到耳边。十指紧紧相扣,身上又开始发烫。
章书皖咬唇哼了一声:“李祁……”
“我在。”
声音擦着耳边响起,烙在耳骨上。
手掌贴在后脑,手指没在柔软的发丝里。李祁低头贴在他脖颈,轻叹一声:“太瘦了……头发也长长了。”
好痒。章书皖仰着头喘了口气,说:“太长碍事。”
“不碍事,我帮你束。”
做的和说的相反,李祁倏地松了他的冠,弓身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手探下去。
绯色像洇开的点墨,飞快在白皙的皮肤上晕开,章书皖偏头,控制不住喘了一声。
李祁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四目相接,一层雾气落在面前人眼中,连着眼角的痣都有些模糊。
手从下巴移到眼边,李祁用拇指摩挲着那颗痣,低声说:“颜色似乎淡了。”
说完,吻又覆在那颗痣上。
意识飘散在空气里。明明还可以呼吸,感觉却像是溺水闭气。章书皖的手指紧紧捏着被褥,听见外面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一滴一滴,全部敲在心上。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依赖这样的感觉。
……
火折子靠上烛台,擦亮了屋子。章书皖裹着毛毯坐在塌上,耷拉着眼看周围一片狼藉,却没有丝毫想去收拾的意思。
莫名的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越乱越踏实。他甚至还偷偷踹了一脚,把被褥踢进去一个边。
李祁看了一眼外面黑尽的天,笑了一声:“赵仪怕是要疯了。”
章书皖撩起眼皮吝啬地朝窗外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灯笼下头落寞的赵仪,问:“为什么?”
李祁摇了下头:“没事。”
章书皖还不知道赵仪看到了什么,一脸莫名其妙。
李祁点了灯,回头看了章书皖一眼,从衣架上拿起大氅往他身上又罩了一层:“我得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我安排了人在周围,不会有危险。”
章书皖盯着他的手:“去哪儿?”
李祁说:“都督府。”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章书皖抿了下唇,低头掩住神色:“见谁?”
他半边脸都洇在暖色烛光里,衬的另一半边更加苍白。李祁蹲下身帮他把带子系好,瞧着他脖颈上一块红印子,又把大氅往中间拢了拢,用狐狸毛挡住那块绯色,才开口道:“都要见。一个都跑不掉。”
心头一跳,章书皖抬眼看他:“你要见杜殷……还有章书樾?”
李祁听见最后三个字,手指微不可见的蜷了一下,面上不显,“嗯”了一声。
“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么?”章书皖轻声问。
李祁说:“不用。你把身体养好就是帮我了,其他的暂时不用你管。”
章书皖抓紧他袖口:“你知道章书樾心里在想什么吧?”
李祁笑了一下:“知道。”
“你突然回江陵……他们必然心生疑虑。”
李祁蹲在他面前,注视他的双眼:“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来江陵,他们恐怕现在还被困在城内鏖战,我带兵回头理所当然。你放心,城外驻扎着我手下数万禁军,再往北还有五个城池没有拿回来,现在没到他们能跟我翻脸的时机。”
“可是徐枫还重伤未愈,你手下还有什么……”章书皖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不对,沈熠彤和魏舒……他们是不是还在江陵?!”
李祁摸了摸他的头顶:“你终于想起来了,不过这段时间事多,你忘了也很正常。沈熠彤手下掌着羽侦司,本就待在暗处。魏舒伤已大好,但一直没出面。重将军在时,他们就很低调,后来杜殷来了,我不在时,嘱咐他们尽量避免与此人正面交锋……但我现在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章书皖喃喃道:“你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攥住李祁的手,“我不想让你有危险……”
李祁说:“我不会有危险,倒是你的情况比我想的要糟糕,我必须把你留在身边。”他正了神色,“等我回来,我还想问问你邢州的戈尔适大军为何凭空消失了,你是如何病成这样的,还有,你大哥为什么要把你锁起来?”
想到章书樾,章书皖就烦。他偏开头:“屁的大哥。我大哥不是他。”
李祁听出他话里有话,眯了眼:“你大哥不是他?”
“我大哥似乎在外头廊下站了很久了。”章书皖朝门的方向努嘴,“风吹不动雨打不动,还站的那么远,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李祁顿了一下,神色有点复杂:“你认赵仪当了大哥……?”
“啊。”章书皖说,“忘了跟你说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那这么说来,你是跟着我叫他一声大哥,还是他得叫我一声大……”
说到这儿,章书皖猛地收了声,把话咽了回去。
李祁扯他的脸:“叫你一声大什么?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章书皖木着脸:“大爷。”
李祁瞧着他的表情,忍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我记下了。”
他站起来,一个抱枕砸在他背上,轻飘飘地落地上。章书皖愤怒道:“快走吧!”
李祁边笑边往门边走,推开门的同时轻轻丢下一句:“我让那小丫头来收拾一下屋子,你记得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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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除了掩盖住这偏安一隅的医馆,还挡住了江陵这日不小的风波。
前一日杜殷喝的烂醉,宿在月华楼。
章书樾陪了一宿酒,次日清早回驿馆,发现自己留下看守章书皖的侍卫晕倒在门边,锁扣裂在地上,窗户大开,屋里空空荡荡,一怒之下踹断了门栓,命人立刻出去找。
李怀安在晚间时分到了驿馆,看着里面一片残破迹象,眼神淡淡朝身后的小径瞥了一眼。雨打阑枝,地上黏着一些马蹄碾过留下的泥印,被雨泡散了,还留了一丝痕迹。
他昨夜看着章书樾把人带走,心知自己没有立场、也不能立刻出面解决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于是按捺到了这个时候,没想到来到驿馆出现这个情况。
章书皖昨夜并没有骑马赴宴,而是做的牛车。这马蹄印必不是他自己逃走留下的,想来是有人来接了。
是谁?
其实不用多想,只是他有点惊讶,李祁居然这么快就赶到了江陵府。
也许实际情况比他想的还有意思。
他站在驿馆门边,冷眼看了一会儿里面的嘈杂,转身上马往都督府赶。刚抬起马鞭,他身边万骑营的一个校尉突然打马从远处匆匆跑来,离近了压低声音说了一声:“李都尉……李大将军来了!现在就在都督府,可是杜统领还在月华楼宿醉未醒,所以我先来驿馆通知你和章大人……”
李怀安回头向驿馆内扫了一眼,扯起嘴角嗤笑一声:“这么快就来了。你进去通知章大人,他三弟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毕业及失业,我这几天一面二面三面四面被搞得生不如死,终于体会到了。
舔着脸谢谢大家的三瓶营养液,你们的评论我都看到了,很喜欢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