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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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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书皖本想立刻走过去，闻言却愣在了原地。
李怀安刚才叫他什么？
章书皖？
宣策营的人因为他二哥的到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李祁手下的大军以及洪安府那边都已经有可能听到了消息，但这消息传的这么快吗？以至于徐枫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他松开牵着缰绳的手，将枣月递给戚林，踩着泥土碎叶往前走了两步。
月色靡靡。李怀安几步走到他面前，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倾身去看他，像是在仔细打量。
“瘦了不少。”他轻声说。
章书皖皱了眉：“你……”
他顿了顿，低声确认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李怀安怔了一下，退后两步将他上下扫了一遍，随意勾了勾嘴角：“这么惊讶？看来是还没想起来。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的么？”
章书皖睁大了眼接受着这个信息：“你一直……”
李怀安点了点头：“看来许留云当时是下了狠手。我只让他在塌上躺了几天，下手还是太轻了……”他拉住章书皖的手腕回身往树下走，脚步间说话声音非常轻，“该要了他的命。”
黑靴像是踩到了坑，章书皖没踏稳，身影晃了晃。
他猛地看向李怀安的背影。
李怀安是他睁眼来到这个地方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愿意对他倾囊相助的人。他对李怀安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清朗温润的少年郎形象，惊叹于他御马横枪的才华，欣慰于他被徐枫赏识。可此时他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
他的背景，他的来历，他师从何处……
章书皖全部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原身和李怀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吹过的风带着凉意，章书皖感到背后突然渗出了冷汗。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沉默，李怀安回头看了看：“被吓傻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在章书皖背后扫了一圈，声音沉了沉：“你身后那四人都是谁？”
戚林他们跟在章书皖身后几步之外，把马栓了，向他们走来。
章书皖回头看了看，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不是问私事的时候。
他按下心中的惊虑，回头一一向李怀安介绍道：
“戚林，玄喆，季良河，周琰知。他们都是宣策营的校尉，跟着我来江陵的。”他停了停，又向四人说：“这位是李怀安，万骑营协都尉。”
李怀安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顺序扫了一圈。四人皆向他行李道：“李都尉。”
他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又看向章书皖：“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江陵府，是来驰援的？怎么就来了四个？”
“说来话长，”章书皖扶着树蹲下来，轻声说，“我们刚刚拿下应池府，我走前大军正在准备强攻襄州，如果成功，下一步就是北疆一线的定原等地，所以暂时没有多余的兵力派来江陵支援……我们知道情况不容乐观，所以派了人去光、鄂两州调了援军。但是我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大军的行踪，只遇到了流民。我们问了人，得知了你们的情况。后来知道你进了山，所以照着舆图上的地形找了一圈比较易于藏人的地方……还好找到你了。”
“和我想的一样。”李怀安坐下来，低头看了看昏睡的徐枫，“光州和鄂州的援军不知反应如何，只是重将军守城这么多日，除了徐将军之外的确没有听到一点援军的风声。”
章书皖弯腰去探了探徐枫的气息，感觉到他呼吸仍旧平稳，短短呼了口气：“领军的萧琦是个人物。他不会不理，只是能力有限。现在江陵府这个状况，连徐将军和重将军里应外合都守不住外城，想来他应该不敢贸然进城，估计是在城外扎营了。我这次来主要也是这件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军需要有人稳定军心。李祁不在，我来当一次他的传话筒。”
李怀安却顿了一下：“你叫他什么？”
章书皖正要去探徐枫伤口的动作停了停，意识到刚才自己无意间叫了李祁的本名，暗骂自己不小心，忙说：“我是说世子爷……”
李怀安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跟他去应池这么久——”
他刚要说什么，却发现章书皖手上的温度非常高。被他猛地一抓，身子似乎还晃了一下。
倏地意识到什么，他立刻将另一只手的手背覆上章书皖的额头：“你生病了？”
浓稠的黑夜掩的住章书皖脸上的疲惫和潮红，却藏不住他身上的高热。他用没被抓住的手握住了李怀安的手背，低声说：“这些不重要，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先让我看看徐将军的情况，他的伤……”
“你不要命了？”李怀安沉了眼，“从应池一路赶来江陵府最快的路线是穿过西面的邢州和峪山。邢州还被戈尔适占领着，你是如何过来的？”
章书皖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你听我说……我们是从峪山和辽河交界处的天堑峡谷过来的，哎，你听我说完，”他摁住李怀安，简短解释道，“我们在峡谷里遇到了戈尔适骑兵……”
他三言两语把情况解释了，看着李怀安越皱越紧的眉头，悄声道：“你别这么忧心，雪已经埋了路，就算那帮骑兵还有人活着，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元气闯过峡谷……”
“戈尔适铁骑死一万次都不足惜，”李怀安盯着他，“但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谁教你的，李祁？！”
章书皖骤然从李怀安嘴里听到李祁的名字，愣了愣，他不敢回头看身后四人的表情，连忙捂住李怀安的嘴：“别说了，是我自己要干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你这里的情况解决好！”
可手还没捂上李怀安的嘴，就突然被他反手一把抓住。李怀安半跪着起身，猛地把他摁在树根边上：“李祁让你一个人只带四个校尉闯天堑峡谷，把你的性命置之不顾，你却还在帮他说话，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好到可以为他卖命？”
戚林几人见状立刻要去松李怀安的手，却被他一个冷厉的眼神制住，犹犹豫豫站在了原地。
章书皖发着高烧，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给他猛地一摁，脑子里简直是天旋地转。他偏过头忍着难受去掰他的胳膊：“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先冷静一点，别让人发现我们在这儿……”
他们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徐枫的伤口，两人皆没注意时，徐枫突然止不住地低咳起来。
李怀安一滞，章书皖趁机把人推开：“你先让我看看徐将军的伤口。”
他轻轻捂住徐枫的嘴，想把他咳嗽的声音捂在里面，以防被搜寻的戈尔适骑兵听到。徐枫腹部缠着撕下来的衣服布料，但伤口还在缓缓渗血。他因为失血陷入了昏迷，就算刺激了一下伤口也无法立刻清醒过来。
章书皖咬着唇轻轻拨开那道被渗透的布料，看到那狰狞的伤口，眉头猛地一皱。
“如何？”戚林凑头去看，一时没忍住发出了“嘶”的一声。
章书皖示意他小声一点，接着低头边打量自己的衣摆，边低声对一旁的李怀安说：“伤口看起来挺深，希望没有伤到脏器。他跟魏舒之前的情况很像。我手上没有药和器械，还是只能先止血……”
李怀安伸手握住了他要去撕衣摆的手，说：“我来吧。”
他利落的撕下一块衣摆。章书皖看着那布料，和徐枫身上之前缠的一模一样。
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低身去给徐枫缠好伤口，这次缠的紧了些。
“章书皖，”李怀安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问，“你只身过来，究竟是什么打算？”
章书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他帮徐枫把外衣裹好，又理了理袖口。修长的手指最后向戚林指了指，手指微蜷，像是在要什么东西。
戚林应着他的动作将包袱里的卷轴拿出来递给他。章书皖没有打开，直接送到了李怀安手里。
“这个。”他说，“我本想着徐将军带着人可以从后包抄，和重将军里应外合可以击退天鹜铁骑。我就可以用这个带着光州和鄂州的人马在峪山脚下将天鹜铁骑困死在这里。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偏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徐枫，“徐将军受了伤，你带着万骑营这两百人连夜躲进了峪山。江陵外城陷落，重将军带人守进内城。江陵被团团包围，无法突围。光州和鄂州的援军人数不太多，地方守备军训练也不会比徐枫手下的万骑营和赤羽营将士好。想要用他们解救江陵，几乎不可能。”
李怀安听着他说话，摊开卷轴。沉默半晌，他忽然哂笑一声：“看来是我想错了。”
“什么？”章书皖看他。
“我以为李祁是不想管你死活，才让你来江陵，”他伸手碰了碰章书皖的发梢，“原来他是更愿意相信你能办到。”
章书皖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办到。”他哑着声音，“遇到的变故太多，一桩接一桩……我已经不知道我能做到多少。”
李怀安轻笑一声：“前几日我就想跟徐将军说，天鹜铁骑不可强攻，应该智取。但重将军被困城内，接不到城外消息，我设想的再好，也无法真正实施。江陵从北面被困，太兴应也有了反应，想来这两日应该就有人要过来了……要么是有援军，要么是要换将。重将军若是被换下了，来的人会是谁？”
章书皖抬眼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狗也有抓不住兔子的时候。”李怀安瞥了一眼徐枫，“天鹜骑兵靠的是马，那想要削弱他们的战力，就要从战马下手。你把他们后援军断了，天鹜还没收到消息，恐怕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们从邢州运来的后备辎重。他们想跟江陵打消耗战，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耗的下去。更何况他们还得分心来找我这里这一万人马的下落。”
章书皖眼睛亮了亮：“山路崎岖，战马不好走。你想在峪山里跟他们绕一绕？是想在城外消耗他们战马的精力？”
李怀安说：“可以一试。光州和鄂州的援军可以派上别的用场。他们在这里跟我们耗的越久，北边李祁打的就越顺利。邢州空了，几乎可以直接接管。接着你之前说的应池、襄州、定原，接下来就是埔丘、俞安等地，再往南来，就可以跟我们汇合。”
章书皖想了想，说：“光州和鄂州的援军既然不需要跟天鹜铁骑硬碰硬，干脆就让他们现在外围扎营，我去想办法把粮草运进山里分给大家。等到时机成熟，萧琦、你，还有江陵城内，可以三方齐聚，试试看能不能一举攻破。”
李怀安摇了摇头：“还不够。”
“那还有什么办法？”
李怀安看着他，笑了笑：“去年夏天的涝灾有没有影响豆子的收成？”
“啊？”章书皖愣了愣。
“煮豆子，那个叫萧琦的会不会？”李怀安敲了敲章书皖的额头，“不会的话，章将军去教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了，下一章开启加速模式，第三卷开启太兴地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