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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探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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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营粮仓起火，陆淮却带你们连夜赶到宣策营来，妙啊！说来你们这身黑衣服倒是挺好看啊。”
烛光照着十字木架上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那人额间全是血渍，眼皮浮肿睁不开眼，干涩的喉咙上下滚动，半晌发不出声音。
三个审官坐在木桌前，案上摊着写了一半的供词。李祁亲卫之一、羽侦司首伢沈熠彤抚着手中的茶碗，眼神阴鸷地看着被审问的人。
陆淮带来的黑衣人在他进暖帐的时候，悄悄将主帐区围了起来。但李祁有备下后手。一声令下，数箭齐发，瞬间封了十个人的喉。剩下几个死士仓皇窜逃，不一会儿就被沈熠彤手底下的人抓了个干净。
刘钰带兵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在羽侦司里面审着了。
他解下头盔，坐在沈熠彤身侧，默默听着，敛着眉不语。
沈熠彤察觉到了刘钰情绪不对，打了个手势让审官继续，自己拉着刘钰走出审问堂。
“怎么了？”
刘钰舔了舔干涩的唇，说：“……陆淮死了。”
沈熠彤愣了一下，继而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他负隅顽抗了吧。”
刘钰瞪着他：“你好像看起来很高兴？”
沈熠彤无谓道：“我压根不在意他死不死。他老子的事儿过去那么久了，自己想不明白放不下，也就魏舒跟他走得近还管他，我管他死活。”
刘钰扭头就走。
沈熠彤在他身后追上几步，把他拦下：“哎，不至于吧，你当真在伤心啊？”
刘钰愤然回头，压着嗓子：“我不伤心，这种人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那你在这儿跟我犯什么劲儿？”
“……我就是……”刘钰喘了口气，“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和陆淮一同征战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但下一秒，他恍然就见到这人站在了对立面，连个缓冲的过程都没有。
“那是你傻。”沈熠彤总结道，“我早就看出来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世子爷对他掏心掏肺的好，为了他求人送礼，还给他升官加爵。”
刘钰拨了拨手里的剑穗，“世子爷对谁都好。”
“那是，但你也看出来他因为没救成陆淮他爹心里愧疚，所以对这人更好一点。”沈熠彤垂眼看着刘钰手里的剑，“你用的这剑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陆淮手里那把刀可是世子爷专门找人打的。大部分人都善于用剑，但陆淮这人可能手短吧，剑使不好，就喜欢用刀。那刀上是不是还有个豁口？”
刘钰说：“似乎有。”
沈熠彤说：“那看来很多人都知道了。陆淮这人情商极低，刀刚托人给他，他就兴奋，到处乱使。那天见着世子爷从外头回来，他拔刀就冲世子爷砍，估摸着是想炫耀一下他那柄刀……但哪有人那样试刀？！吓得赵仪拔剑就跟他打起来了，最后还是世子爷拿剑柄去拦，刀砍在爷剑上的玉石上头，嚯！那刀虽好，但也没世子爷的玉石硬，这就豁口了。”
刘钰扯着嘴角假笑了一声。
“你别想了。陆淮做的事儿可不止你知道的这点儿。等我把供词套完了拿给你看看，那你心底能好受点儿。”
刘钰盯着他：“也就你这种冷漠的性子能做羽侦司首伢，换了谁都不行。”
沈熠彤瞥着他，冷笑一声：“本末倒置。应该说，是换了谁坐这个位置都会变成我这个性格。”
刘钰拧着眉，胡乱转过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许是背对着人，他声音发沉：“陆淮死了，你不在意。如果别人死了，你会在意么？”
沈熠彤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自嘲似的倒退两步：“我就是个硬石头，捂不热，你知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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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几个士兵在暖帐中收敛清理残物。魏舒装了半日的伤势加重，晚间受了刺激，竟真的又发起热来。李祁命人将他带到老军医的帐里，章书皖和赵仪则跟着李祁回到了他的主帐。
近侍打来一盆热水，放在矮几上。李祁叫章书皖坐在矮几边，自己上手去拧热水里的棉布。
赵仪上前要帮，被李祁挡了：“去边上。”
章书皖兀自坐着，青丝散乱，几缕碎发落在颊边，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祁拧干了棉布，走到章书皖旁边，递给他：“擦擦脸。”
章书皖反射弧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这会儿反应极慢，李祁话说完半天才辗转抬头，目光怔愣地盯着李祁手里的东西，嘴唇蠕动了下，听不清说了什么，却没有接下棉布。
叹了口气，李祁微微侧身弯下腰，将布摊开，轻轻敷在他脸上：“回魂了。”
一阵热意袭来，章书皖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他上下嘴唇碰了碰，哑声又重复了一遍。
赵仪终于听清了，他说的是：“死了。”
他惊异于这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居然这么胆小，上前两步，问李祁：“爷，他这是被吓着了？”
李祁蹙眉，用手中棉布轻轻擦拭了下章书皖脸上干涸的血渍，低声道：“是。”
赵仪更惊讶了：“他没见过……”
话说到一半，他想到了刚才那一幕，自己顿住了。
李祁擦拭了两下章书皖的脸，突然注意道他颈侧也有血痕，回头问：“今天罚没处拿粗麻绳捆人了？”
赵仪想起来前两天自己才挨过的毒打，苦着脸：“可能吧。他们一向都是这么办事。”
李祁低眸，面色不虞地看着那道血痕，突然用两根手指捏起章书皖的半边脸颊，说：“你再不回魂，我就把你衣服扒了，看看身上还有没有伤。”
赵仪：“？？？”
章书皖终于有了点算得上是震惊的反应，长长的眼睫翘起来，露出黑亮的眸子看着李祁。
李祁收回了手，将棉布扔在章书皖向上自然摊开的手掌中，说：“自己擦擦。”罢了又回身嘱咐赵仪，“叫人送碗热姜汤来，你出去吧。”
赵仪：“……是。”
他欲语还休、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章书皖讷讷地捻起棉布，想要对着脸颊擦，又突然想起刚才李祁捏过这里，手顿了顿，换了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
李祁撩开衣摆坐在章书皖对面，将腰侧的剑卸下来，放在案面上。
章书皖安静地坐着，半晌，脑子里突然回放过陆淮轰然倒地的一幕，手猝然一抖，棉布掉在了地上。
李祁拧眉看了看棉布，又抬头望着章书皖，叹气道：“我们谈谈吧。”
章书皖捂着自己发颤的手，低着头看着地。
李祁舒了口气，缓声问：“你的医术，在哪里学的？”
章书皖默了默，终于开口：“你想找我兴师问罪吗？”
“……”李祁顿了一下，“暂时没有这种打算。你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要我兴师问罪？”
章书皖垂在腿上的手指抠了抠衣服布料：“第一次见面，我在打人。第二次，我晕倒在你中军大帐门口，把你的床榻占了一天一夜。”
李祁看着他认真地样子，声音不自觉的温和了一些：“还有呢？”
章书皖垂头又想了一下，声音低迷：“第三次，你让我给魏舒疗伤，结果半夜帐里起火，他伤更重了。”
李祁：“……”
章书皖还在继续：“你信任我，送我马，给我升职，让我照顾魏舒，还把今天晚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李祁知道他要说什么，即刻打断他：“我没有叫你躲在魏舒榻底下吧？”
章书皖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但是你不是让刘钰带人去抓陆淮的死士吗？还有魏舒，他作诱饵，可他自己伤都没好全。大家都有别的事儿要做……你信任陆淮，觉得他被堵在暖帐就会束手就擒……可我不认识他，我不相信他……他这不是真的拿魏舒当人质了吗。”
李祁脸上温和的笑意收了，语气略微严肃了些：“你觉得我会在没有把我的情况下让魏舒去冒险？”
章书皖抬头看他：“难道不是吗？”
李祁道：“你当我是死的吗？我手里有剑，他就伤不了别人。”
章书皖看着他摆在案上的剑，哑然。
李祁继续道：“你冒险去救魏舒，而我在责怪我自己，没有事先跟你强调，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有命去救别人。”
对面的人半晌没有接话，只垂头抠着自己的手。李祁终是叹了口气，把地上的棉布捡起来，又放到还冒着热气的热水里捂了一会儿，拿起了拧干，再次递过去：“你把手也擦擦。怎么就生了这么多个冻疮？”
章书皖接过来，低声问：“姜汤还没来吗。”
李祁：“……”
这人脑子里神经是跳着长的吧。
他回头看了眼帐门，注意到一个小身影立在外头，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他扬声冲门外道：“进来吧。”
小张苑被冻的直哆嗦，但听赵仪说里面的人在谈话，只好在门外等着不敢打扰。他把姜汤抱在衣襟里暖着，终于听到有人叫他，身子打着摆进了帐。
“怎么是你来送姜汤？”章书皖拧着眉，立刻站起来去接。
张苑牙齿打颤：“就……正好在伙房，遇到赵、大人……”
李祁比章书皖动作还快，接过张苑从衣襟里拿出的姜汤，对他说：“对边上对着火盆暖一暖，暖和了再走。”
章书皖突然说：“别急。”
李祁疑惑地看向他。
章书皖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长了冻疮么……就这么来的。骤寒骤热，容易生疮。”
李祁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了。那该怎么办？”
张苑缩着头看了看他俩，说：“我……挺暖、暖和了，大将军……我，我还得回去帮师傅看着魏大人，先走……”
章书皖急忙说：“你等下。”
张苑已经走到门口，被章书皖用话拦住，回头看他。
章书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起身，身后断了一截的青丝随着动作摆了几下。
李祁微怔了一下，目光触到章书皖背后的断发，又跟着他挪动的身影扫到他的床尾，见他伸手就往他被褥里掏。
他竟突然有些无措，手抚到腰间，才意识到佩剑不在身上，指节微蜷，又不自然地垂到腿边。
张苑两只手交叉捂在袖口里，好奇地看着李祁微红的耳垂。
章书皖在李祁被褥里摸索了半天，从最靠着墙的角落里掏出一个暖手壶。
李祁：“……”
他的床榻上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个东西？
章书皖呼了口气，回头道：“还好你还没扔掉……这个是我当时生病的时候找赵仪要的。”
李祁盯着那个暖手壶，心道，我是没有发现，不然早给它扔了。
章书皖跑到水盆边上，用手探了探，发觉水还半热，边往暖手壶里加热水边，对张苑说：“这个应该不会太烫……你先抱着它回去，等走到了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再拿火盆烤。”
张苑高高兴兴的抱着暖手壶走远了。
李祁面色复杂地看着章书皖。他手上红通通的冻疮十分显眼，正抱着碗小口喝着姜汤。
半晌，他低声道：“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你医术是在哪里学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