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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切磋 ...

  •   临近午休,士兵上午的训练刚刚结束,校场上还剩几个人在收拾打扫。

      徐将军不做人,章书皖只得跟着他头昏脑涨、一瘸一拐地往校场走。

      头顶上挂着流云烈日,脚底下踩着黄土雪泥,章书皖心里一片麻木。

      到了校场,徐将军没有多废话,信步走到兵器架旁,问章书皖:“你习惯用什么?”

      章书皖抬起眼皮恹恹地看了一眼,心如死灰道:“属下一般不用长兵器。”

      禹朝步兵大多用的是跟身长等长、或超过人身长的冷兵器,例如长.枪、长.棍和长柄单戟。将军的亲卫使用的大多是短兵器,比如剑、刀、匕首一类,主要原因是可以随身携带。

      徐枫闻言愣了一下,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笑意淡了一分。章书皖之前从属的右峰营是步兵营,平日操演自然用的是长兵器。但面前这人说他擅用的不是长兵器,那剩下的另外一种不用明言。

      他的视线微微下沉,落在章书皖腰间的那柄腰刀上。

      那是一把材质不可多见的雁翎腰刀。绳索和刀鞘上的双吊耳悬挂于他的腰间,刀柄上落着刀镡,刀身微微弯曲。

      擅长短兵器的步兵——难道是因为这种原因,李祁才调他做亲卫?

      徐枫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理由不太成立。

      章书皖顺着徐枫的眼神低下头,看到自己腰边的刀。这柄腰刀外观精美,是原身章简之一直带在身上的。右峰营允许士兵佩戴自己的兵器,不过大多士兵没有,所以佩戴着多爪机数是营中统一发配的枪或戟。章书皖猜想这柄腰刀应该是章简之的私物,且看起来价值不菲,所以一直没摘。

      他此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有掉马甲的嫌疑。禹朝步兵哪有不会用长兵器的?但是他刚来不久,就算刚才不说那句话,等真的拿了兵器,动两下就能露出马脚。

      他沉吟了一下,往天上望了望,开始睁眼说瞎话:“徐将军有所不知。我未入军户前,家中父亲曾送我这柄祖传的腰刀。属下用惯了,所以一直带在身边。”

      章书皖根本没用过短刀。他只练过很多年的跆拳道。
      在穿越过来之前,他有幸拥有一个爱好比较阴间的母亲。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送去学美术乐器,再不济还有街舞围棋,只有他一早就被送去了跆拳道馆。别人家的小孩在舞台上载歌载舞的时候,他在武馆里被教练打的鼻青脸肿。
      如果要是问他妈为什么,他妈妈就会轻飘飘地送来一句——“我们小区这片治安不太好,你从小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好使,要学会保护自己。”
      ……

      思绪飘远了。

      徐枫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出声:“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兵器了。”

      ……看着微笑的徐将军,章书皖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校场边上零星几个士兵站着看热闹。

      徐枫解下盔甲,把佩剑摘下,一起递给随行的侍卫。章书皖跟着把腰刀也摘了下来,随手放在地上。

      他踩在地上的脚踝微微作痛,不过徐将军显然不觉得这点伤能碍什么事。他微微低了身子,青色长衫被腰封利落地系着,绳带绑着的袖口服帖地绕在手臂,就着日光,章书皖可以看到他衣衫下多年沙场滚打练就出的精壮轮廓。

      章书皖眯了眯眼睛。

      徐枫站定在不远处,微微沉下身子。

      章书皖呼了口气,对自己说:“不急……没事……不就挨顿打……”

      心里话还没说完,一阵劲风瞬间拂面扫过!

      心口一沉,章书皖下意识地侧过脸——
      徐枫握成拳的手就在那刹那出现在章书皖面前不远处,眼看就要碰到章书皖的脸颊,他正巧堪堪错身躲过。

      下一瞬,他伸出一只手,“嘭”的一下接住了迎面挥舞而来的拳。

      几个看热闹的士兵不约而同地瞪了一下眼睛。

      徐枫看着自己被接住的拳,似乎也惊讶于章书皖可以接住它,但这惊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刻,他飞快的抽掌转身,身形在空中疾速旋转一周,再落地时,右腿行云流水一般再次抬起——
      章书皖短暂的愣了一下,待再次看到徐枫的脸时,那条腿已经向他的腹部踹过来了。

      他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躲开这一脚,到最后一步,受了伤的右脚踝猛然扎地稳住身子,然后转身、低腰、抬腿一气呵成。

      旁边的士兵瞠目看着一条笔直的腿略过空中,直直踹向徐枫面门,从嗓间发出几声整齐的抽气。

      徐枫反应极快,几乎没有停顿,抬起一只胳膊猛地挡住这一脚。顷刻间,他手腕跟着灵活地转了一下,那只手就轻巧地摁住章书皖的右腿,用力向侧面甩去。

      章书皖刚才那一脚使了劲,徐枫甩手时又快又稳——他被这力道一甩,脚踝猛地一痛,没控制住歪了一下身子,在地上趔趄了一步。

      他刚刚站稳,徐枫下一拳又上来了——
      这人是多喜欢用拳头砸人啊?

      章书皖咬着牙用左臂挡住脸,生生接住了这拳。
      “砰”的一声,那拳头挥在左臂上的声音响起来,顿时章书皖眼前一黑,左臂连着左半边的脸都麻了,牙齿不受控制地磕了一下口腔壁,一股血腥味堵在嘴里。

      徐枫并未言语,抽回手的同时又再一次抬起了腿。

      众人眼看着下一脚就要落在章书皖腰上,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徐枫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章书皖的右手忽然出现在他肩胛边用力一推,接着他腰后骤然一痛——

      “徐将军!”
      旁边目睹全程的士兵忍不住惊了。徐枫居然就这么被推的一下退了好几步,“嘭”的一下撞在了身后的兵器架上!

      徐枫是谁?

      四岁练武、十四岁入宣策营、到今天已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近十年的副统领、全营除了大将军谁都惹不起的“马背将军”,就这么被一个脸生的少年士兵推倒了?

      这个士兵是什么人?!

      徐枫扶了一下兵器架才稳住身子,身后传来一阵恼人的“叮呤咣啷”声。章书皖松了力,默默甩了甩自己用力过猛的手腕,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神惊恐地望向徐枫。

      他抿了一下唇,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整整齐齐恭恭敬敬的声音:“大将军!”

      徐枫:“……”

      下一刻,李祁的声音背后凉凉地响起来:“这边在闹什么?都不去用午膳?”

      他闲庭信步地朝这里走来,显然老远就看清了他们,不知看了多久,此时挑了个好时机进场而已。

      章书皖看到来人,表情瞬间一空。

      徐枫回头,挂上一脸“我操了”的表情看向李祁。

      李祁目光前后一扫,嘴角挂上了一个玩味的微笑:“徐枫,今天心情不错啊?”

      徐枫:“……”
      心情不错个屁。

      李祁没管他回不回答,往前走了两步跨上台子,上下看了看兵器架,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台上站着的两个面瘫:“谁赢了?”
      旁边的士兵:“……”

      大将军明知故问,小士兵谁也不敢惹徐将军。

      旁边章书皖审时夺度地接道:“是徐将军让着我。”

      李祁短促地押了一下嘴角,然后似乎是觉得这个场景太过难得,竟像是没忍住笑意,回头对着徐枫说:“看来徐将军也觉得我这个亲卫身手还可以。”

      徐枫只觉得脸疼。

      章书皖出手时身形极快,是他轻敌了,没使出十分的力。

      但为了面子,他站直了身子,勉强“嗯”了一声。

      李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章书皖一眼,忽然转过身,对旁边一众看热闹的士兵说:“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刚从右峰营调上来的章简之。”

      说着,他朝旁边的赵仪伸出手,手心朝上,瘦长的手指微微屈了屈,似乎是在要什么东西。

      赵仪在身上掏了掏,不情不愿地拿出一个木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偌大的“靖”字。
      ——是靖国公府亲卫的专属令牌。

      众士兵傻了眼,愣了半天,才有一个略机灵的大声说道:“属下见过章大人!”

      然后众人看到章大人张开嘴,应了一句:
      “阿嚏——!”

      -

      徐枫中午因为“心情太好”,切磋完又“欢喜”地带着章书皖吃了个午饭,顺道顺着全营逛了一圈。没多久,大将军身边多了一个亲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一下子就飞遍了整个宣策营。

      章书皖一瘸一拐,走到哪儿被人看到哪儿,什么样的眼神都有——疑惑的、羡慕的、带着深意的……
      他感觉自己这一下午像只马戏团的猴子。

      回到魏舒所在的营帐时,已过申时,太阳开始偏西。

      小张苑还在魏舒的帐里兢兢业业地守着。

      魏舒醒来就从小学徒嘴里得知了自己被“绣了花”,昏睡中仍清晰的疼痛感让他惨白着一张脸窝在塌上。

      章书皖走进去,看到魏舒的脸色,挑了挑眉,问:“伤口还疼吗?”

      张苑望着他的脚踝,“啊”的轻轻叫了一声。

      魏舒寻声望过去,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从帐外走来。与常年风吹日晒的士兵比起来,他的身形略显单薄,一张白净好看的脸上不知怎么沾了点灰,军服上也有些许尘土,但这丝毫不掩他行步间初显的出众气质。
      不过此刻他脸上似乎有些过于苍白了,两颊还带着奇怪的红晕。

      魏舒第一次见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多了,我听说是你帮我绣……总之,多谢你。”

      这样的话章书皖从前在医院也听过不少,此刻也没掖着,微笑起来:“不用谢我,是你身体不错,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还能强行忍着痛。”说着又想起那个烧的发黑的铜针火烙,龇了一下牙。
      魏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我的伤还需要多久可以恢复?”

      章书皖垂眸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伤口虽深,但好在应该未伤及脏器。若是恢复得好,估计一两个月吧。”

      魏舒抿着嘴不说话了,好像对自己的情况不是很满意。

      章书皖道:“你还想几日就能下床?你知不知道一开始你被送过来的时候,血都止不住,把你们家大将军都吓死了。”

      小学徒在旁边跟着后怕地点点头。

      魏舒连忙说:“无碍……这次真的多谢你救我一命,且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魏舒必当尽力。”

      章书皖闻言却眯了一下眼,似乎想到什么。

      片刻后,魏舒听到他说,“人情?那……你要不然跟我说说你们大将军有什么特别怕的东西吧。比如……他怕不怕虫子?怕不怕鬼?”

      魏舒瞪圆了眼睛。

      章书皖又补充道:“你别害怕。毕竟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章简之,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大将军的亲卫之一。”
      末了,他又笑嘻嘻地说,“——我们从今天起就是好兄弟了。”

      魏舒:“……???”

      职场第一步,搞好人际关系。
      职场第二步,抓住上司的死穴。

      被抓住死穴的的世子爷突然打了个喷嚏。

      正在跟他报告羽侦司密探审讯的结果的赵仪:“……爷,您还好吗?”

      李祁半晌没出声,瘦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案几,示意他继续。

      赵仪站在李祁面前,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密报,接着汇报着下午刚刚得到的好消息:

      “魏舒下午就醒了。我和刘钰去看了看他,状况还好,发热也退了。他说,在被刺之前,他遇到那群人都穿着宣策营统一的戎装。因为脸生,所以他把人拦下了,想问两句话。接着其中一个就突然拿刀向他刺过去了……”
      顿了一下,赵仪继续说,“下午羽侦司的密探来报,在江陵郊区追到了几个人,被羽侦司摁住了。经过审讯,发现这几个皆为死士。”

      李祁垂着眼,低声问:“审出什么了吗。”

      赵仪道:“还没审出结果,不过从他们身上搜出来一块牌子,上面是个谁也没见过的标记,看起来像是云纹——额,跟爷您剑上那块玉石的纹路有点像。”

      说着,他递给李祁一张纸,上面正画着那个图案。

      李祁盯着手里的纸看了半天,神色淡淡:“继续审。审出来为止。”
      赵仪道:“是。”

      然后他又听到面前传来一声“阿嚏——”
      赵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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