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田【仙侠gl】》zhao朝歌

69、第六十九章 初代东方鬼帝

　　人间的历史，是从那一场两千年的烈火、一千年的大雨后开始的。
　　大雨重新灌溉人间，龟裂的大地得到滋养，山崖之上枯木逢春，又无数年的四季轮换，河流重新奔腾向大海，万物重生，这片大地上，才逐渐有了人类的足迹。
　　幽都就这般静静地守护在幽冥里，守护着无数灵魂的未来，难以想象，它是怎么逃过了那场三千年的灭世天灾。
　　祝无垠合上古简，交还给南方鬼帝，她笃定的开口：“地之巫神还活着。”
　　“怎么可能呢？”南方鬼帝打开文曲星：“文曲星有白泽血统，记载天下大事，若世上还有第二位能比肩天道，跨越规则的巫神，文曲星不会漏掉，你怎么确定后土还活着？”
　　祝无垠长出一口气：“因为那场长达三千年的灭世天灾。”
　　两千年的烈火，足以燃烧世上一切，祝无垠见过那场灭世天灾，好像世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在哭嚎挣扎，高山烧毁，大海干涸，天地之间只有被烧灼过后的灰烬。
　　那是一场连巫神都要绝望的天灾，所有的生灵都被烧毁，世间失去再生的能力，直到下一千年的大雨。
　　当天空不再是灰蒙，当呼吸不再窒息，当她听见岩石里有花朵重新破土生根的声音时，祝无垠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她是万物生灵的祈祷祝福，这个世界已经承受足够多的灾难，它们需要祝无垠活着，需要祝无垠将生机重新带回大地。
　　可是那样的一场灭世天灾下，幽都是怎么留下来的？
　　烈火烧灼了一切，却唯独未能烧透土壤，分明大地已经失去了地之巫神的庇佑。
　　祝无垠又想起自己那日在幽冥祭出十二祖巫时，有在幽都感受到故人的气息，她想了想，问南方鬼帝：“二姨姨，这幽都里，可有什么人物，存在的时间比你们四方鬼帝还要长？”
　　“比我们还要长…那便是地藏菩萨和孟婆了，地藏菩萨镇守十八层地狱已经有两千多年，孟婆更是和奈何桥一起出现，从未有过换代。”
　　祝无垠道：“我去见见孟婆。”

　　人死之后，魂魄由阴司鬼差羁押回幽都待审，诸魂由十殿阎王审核后，有罪者发完各地狱受刑，刑满者与无罪者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洗清记忆后去轮回。
　　孟婆与奈何桥，是轮回之前最后一道关。
　　奈何桥横跨黄泉，桥下已经生满了以魂魄为食的彼岸花，未开花时的彼岸花蜷缩着纤细的花枝，它柔弱又可怜，似乎阴风一过就会尸骨无存。
　　便就是这样无害的花朵守护着奈何桥，若是有恶鬼想要借由黄泉逃出，他就只能得到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黄泉彼岸花，喜食魂魄。
　　奈何桥桥尾有牛头马面各带一队阴兵把守，此刻轮值的是崔判官与白无常，崔判点魂，白无常审魂，牛头马面查魂后放行。
　　过了这一道桥，喝下孟婆汤，就是崭新未知的一世，苦难与荣华仅有一线之隔。
　　看见祝无垠，崔判将功德簿交给白无常，他走上前拱手道：“难得在此处见到殿下，可是有事？”
　　祝无垠回礼道：“崔叔叔好，侄女是想见一见孟婆大人。”
　　崔判笑道：“可不敢当这一声‘叔叔’，三界谁不知殿下是巫神，您是开天辟地的神明，您想见谁自然是能见谁。”
　　“叔叔是见我阿娘不在，特地笑侄女不成？”祝无垠无奈：“那您倒是让牛头马面放侄女过去啊。”
　　“殿下莫怪，奈何桥是轮回前最后一道关，卑职不得不谨慎，还请让卑职搜身。”
　　祝无垠摊开双手，崔判告罪一声后使法器照亮祝无垠，待确认无害，才放行。
　　为防止过桥的魂魄生出异心，奈何桥自桥尾至桥头皆有阴兵鬼将把守，魂魄走在上面，如履薄冰，便是连祝无垠踏上去，也会因森严林立的兵将生出敬畏之心。
　　孟婆站在桥头，正面带微笑，动作轻缓语气和善地盛着汤：“慢点喝慢点喝，没事的，也就是下一辈子当猪，以后啊，吃好喝好，早死早来投胎啊，慢走不送。”
　　“下一个！”
　　下一个祝无垠，孟婆抬头看见她，笑吟吟地道：“殿下怎么来了？轮回得排队，您别插队啊。”
　　“侄女有事找孟婆大人。”
　　孟婆个子比较低，要矮上祝无垠一头，祝无垠拦在众鬼前面，就这么俯视着她，孟婆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擦擦手，把盛汤的勺子交给一旁的阴兵：“来来，你替我干一会儿。”
　　“殿下，我们一旁说话吧。”
　　除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地藏王菩萨和他的神兽谛听，非人非神非妖非鬼的大川女神，妖帝千长欢以及巫神祝无垠，这整个幽都，再无活人。
　　包括阴司中的各位阴官，也是死后才得到的受封，人死之后，有罪者维持生前最惨的模样，有功者是生前最好时刻的样貌。
　　孟婆的样貌，是最好的二八年华，少女音容娇娇，笑颜是花开烂漫。
　　幽都里都知道，孟婆是个好说话的，她在幽都里这几千年，从未生过气，对谁都是笑吟吟，尤其是爽朗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幽都里响起人间的生气。
　　大家都很喜欢孟婆。
　　祝无垠请孟婆到一旁说话，不少阴兵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祝无垠挥手放了一道屏障——人类对八卦的追求，跨过了阴阳生死。
　　孟婆先开口：“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呢？”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大人可记得，是什么时候来的幽都？”
　　孟婆伸出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唔…这可太久远了，我来的那个时候，初代四方鬼帝还没选出来呢。”

　　“那个时候，大人可是已经在这奈何桥上了？”

　　“嘻嘻，奈何桥是初代东方鬼帝建造的，我的孟婆汤也是她研究出来的。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幽都可贫苦了，什么阎王殿、鬼帝宫，这都是后来才建的，最初的时候，幽都一片空旷，连在职神官都只有初代东方鬼帝、南方鬼帝、北方鬼帝，一个阴将，和我，我们五个。”

　　“大人羽化后，是任的什么神职？”

　　“初代东方鬼帝的小文官。”

　　祝无垠心有所动：“大人可还记得，初代东方鬼帝是何名讳，因何换代？”

　　孟婆望向祝无垠的双眼带笑：“当然记得。诸神最后的那一场春风，便出自初代东方鬼帝，其名曰后土，位列众神至尊，掌阴阳生死轮回。炎黄与蚩尤之争，唤醒天魔，九州战火烧灼，百姓民不聊生，众神束手，神尊换代，以一场春风，清洗凡尘罪孽，故而有，地官赦罪。”
　　孟婆笑颜如花，却字字如锤，打在祝无垠心上，她肉眼可见的面色苍白，孟婆仍维持着笑容，只是双眸有寒冰，甚至是一丝怨恨，她冷笑着礼数周到的对祝无垠行礼道：“巫神大人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我便回去了。”
　　“…”祝无垠声音干涩：“没有…”

　　三千年前，蚩尤与炎黄二帝大战，召唤天魔，天魔不想自身魔障牵连九州，跪死蛮荒。那时的九州早已被战火席卷，当年火神怒撞不周山，天塌地陷的余害仍在，人神混乱，炎黄以各族之血，召唤出了巫神烛龙与祝无垠。
　　烛龙妄想主宰九州，祝无垠受天魔影响，以身封印烛龙进归墟，自此归墟与祝无垠相连。
　　她踏出归墟时，这片人间已经无可救药，处处是战火，处处是杀戮，处处是妖魔，而祝无垠，她自认自己被强行唤醒，能够封印烛龙已经是仁至义尽，这片土地是生是死与她无关，她选择继续沉睡去了。
　　祝无垠抛弃了本该是她的责任，而这个责任，被第七巫神后土接住了。
　　祝无垠死死按住奈何桥的石栏，她们同僚，本该有一次相见。
　　她和后土，本该有一次相见！
　　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抛下人间不管，如果那个时候，她直面自己的责任，三界便能没有后土的那一场化春风。
　　十二巫神，不会只剩下她在这个世上。
　　一口心头血喷出，祝无垠跪在地上，她从来没想过是自己害死了后土！
　　是她害死了，养她育她陪她长大的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