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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细变 ...


  •   红旗公社生产大队一队队长在洪水来的时候,奋勇解救知青,受了伤,被瓦片刺穿了脚,记个人二等功。

      支书去领的奖,除了有证书,还有一个三十元的奖金。这功劳被陈窈川那个崽子得了,要是给叶宋,给他侄子,那该多好。

      这是一个功绩,好往上爬的功绩,他还等着自己下去,自己侄儿接替他接着干红旗村支书呢。

      想是这么想,但功绩也不敢贪,昨晚上多少人都看见了,陈家阿霸那崽子命都不要,多少趟往知青院里跑,一个一个救人。就这不要命的劲儿,别说叶宋那个不成器的干不出来,就是换做他,他也干不出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青年一代强,他是不中用了,老咯!

      村支书拿着陈窈川的荣耀证书和奖金回村里,准备告诉村民这个好消息,说他刚去公社开了会,公社表彰了红旗村,说他们有功劳,保证了知青的安全,也维护了知青们的财产。

      才进了一队,就看见知青院里围了不少人,原来是乔霜至扑在院子门口的大树上哭,说自己钱和票都没有了,她没钱没票没粮食,过不下去了!要跳河!

      这!村支书眉眼一跳,老了老了,可别生事,弄出什么知青饿死跳河的丑闻来,刚刚才拿了个表彰,可别再开会,又收回去了。

      赵安岳和江雅安在树下站着,一个站东,一个站西,支书走过去,问:“你们昨晚去哪里了?”

      这就是先声夺人了。乔霜至他们早就对好了台词,也知道这个老支书认识几个字,读过几个论语三字经,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并且人老成精,多说一句话,就会多一个漏洞。所以乔霜至继续撒泼打滚,“哪里哪里去了,不是一直在山上吗,肚子饿,吃不饱,上山找果子去了,想吃点东西,吃不饱啊!”

      村支书抓住了重点,“你们昨天在山上,都在山上?”

      这就是还包括江雅安和赵安岳了,三个人都在山上,都饿了,都抓果子去了?

      乔霜至还没来得及和那两个对眼神,江雅安已经站出来了,她说:“我不在山上,我在县里。昨天出去买物资,错过了车,没能回来。”

      “谁能证明?”村支书也不是个傻的,他还怀疑他们三个是不是想跑路,或者出去做坏事了呢。

      谁能证明?江雅安也没打算谁能证明,只要她咬死了,谁也不能证明她不在县里,不是吗。

      “我能证明。”陈窈川扶着两根粗木制的拐杖,从拐角处出来,也不知他看了多久,或许是赶巧,总之就是陈大队长一瘸一拐地出来了,说:“我给江知青证明,是我让她去县里的,我缺东西,没时间去买,她帮我带点用品回来,我批准她去的。”

      “这?”你说村支书他信吗,他肯定不信。但你说他不信吧,现在的情况又由不得他不信,陈窈川刚刚获得嘉奖,个人荣誉二等功,整个红旗村的荣耀都是他带来的,此刻打他的脸,图什么?

      村支书嘴角倒是一笑,笑容的含义很复杂,他将荣誉证书和三十元奖金当着大家的面都交给了陈窈川,还说:“那就好,组织上相信你,我也相信你,阿霸,你自小就聪明,可别犯错误。”

      再说乔霜至这人,若说她不聪明吧,可她会看势头,村支书妥协了,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作出的妥协,但敌强我退、敌弱我进是常识,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她大声道:“支书,支书同志,请问我们往后住哪里?”

      “啊?”村支书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几个知青分开住进村民家里,等建好了新的知青点,再让他们搬出来。这几个……?

      乔霜至也懒得坐树桩子上了,树很凉,还湿哒哒的,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发挥能说会道的本事:“支书,你可不能不管我们,我们都是国家派来的知识青年,都是下乡来支援乡村建设的。我们也是国家的好同志,在乡村也是干活有公分的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让我们没饭吃、没衣穿、没屋子住啊!”

      “这?”村支书心道,这几个丫头片子确实好难缠,念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开口国家闭口国家的,再让她说下去,自己都要被扣上和国家作对的帽子了。

      村支书看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大家全部都散了,瞬息之间,消失得干脆利落,一干二净,总之各个都假装听不到。

      唯有一个腿脚不方便的陈窈川,结果那崽子说:“我只同意接收一个,三个太多了,两个也不行,没屋住。”

      村支书嘴一撇,将乔霜至一指,“你去郑家,郑嫂子是个寡妇,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并且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是女同志,你去比较合适。”

      剩下来就只有赵安岳和江雅安了,陈家劳动力不够,全家都靠陈窈川一个人的公分,去个男知青,恐怕养不起,米粮上不够吃。于是村支书将江雅安一指,“你去你们队长家,他家里有老人,细活多,你去多帮衬帮衬。”

      最后一个赵安岳,大高个儿,一看就是能吃的,村支书嘴一抿,说:“剩的那个男知青去我家住,我家能安置。”随后朝周围人群说:“还看什么,都散了,散了!”

      昨天大水冲了庄稼,地也不用浇了,倒是要引流出水,把堤坝开个口,让水都从地里空出来。所以婆姨们闲着没事,都在村里闲逛,看热闹呢。

      “原来不是私奔了,是人家有事,去县里办事了。”“可不是,什么私奔白奔的,胡编乱造,都谁瞎传的。”……

      昨夜的谣言林林总总,在这个上午,总算归于平静。

      江雅安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光着手进了陈家。一路上,她不做声,毫无负担的样子,陈窈川明显好几次都是想开口,但都忍住了。

      陈家还有一个老奶奶,是陈窈川的祖母,还有一个小女孩,才三岁,是陈窈川哥哥的女儿。他哥哥在部队执行任务,好几年没回来,消息也断了,有传言说是死了,他嫂子受不了,抛家弃子,改嫁了。

      现在就这么个情况,全家就一个劳动力,就是陈窈川。

      房间是打扫过的,是青砖房,不是知青点的红泥糊黏土,青砖房好,蚊虫能少点。

      陈窈川瘸着一条腿,进进出出,最后拿了个盆进来,上面盖着两条毛巾,江雅安接过手,觉得还有点重,掀开毛巾,里面有一管牙膏、一支牙刷、一块肥皂、一把梳子,还有一双胶鞋。

      都是那天她和乔霜至说的,那天他也在,他都记住了。

      “知道你爱干净,我买了两条毛巾,一个洗头,一个洗脚。还有脸盆,是新的。洗脚的话,我再给你找一个过来。”说完,就要走。

      符惊雪觉得挺可笑的,他干嘛对她这么好,他要是知道她不是他那个老婆,不是江雅安,那他是不是很震惊,觉得明珠暗投,一片真心都错付了。

      陈家奶奶在厨房烧了洗澡水,这刻要给江知青提过来,符惊雪可不敢让老年人动手,于是赶紧自己去提,嘴里说:“奶奶,不用你提,你放手,我来,放下我来提。”

      陈窈川瘸着一条腿,他心脏一动,脏器都在颤抖,她叫他的奶奶“奶奶”,上辈子可没这种事,他们成婚多年,她连他爹娘都没叫过一声叔婶。上辈子,她恨他,也恨他家人。

      江雅安提水,往屋里走,陈窈川去接,女声道:“不用,我自己可以,我能行。”男人偏偏不放手,非要接过去,和她僵持着。

      江雅安翻个白眼,“行行行,你能,你能,就你能,你提吧,你提。”

      转头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给家里那小丫头吃,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樱桃。”三岁女孩口齿已经挺清楚了,“姨,我叫樱桃。”

      “哦,樱桃啊,大名还是小名啊,陈樱桃,挺洋气的名字啊,谁给你取的啊?”

      “姨,樱桃是小名,大名不叫这个。”樱桃挺会吃糖的,一口都塞进嘴里。

      “她大名叫陈璎,璎珞的璎。”陈窈川站在门口,瘸着一条腿,兼之面色不好,整个人的形象就是一个长相还尚可、但是散发着几分阴郁的莽汉。

      不过符惊雪自然知道他不是莽汉,他精着呢,符氏女笑眯眯的,走上台阶,还伸手拍了拍陈窈川的肩膀,小声道:“今天多谢你啊,陈大队长。”

      符惊雪关上了门,准备洗澡,她是笑语盈盈暗香去,可怜外头陈生的手,握紧又松开,面色一变再变,是红了又红。

      里头的人洗澡还在哼歌,朗朗乾坤晴天白昼的,陈窈川心跳的厉害,她那个劲儿,真像是化了形的狐狸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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