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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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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的身躯被放倒在青蓝色大床之上,像一支水嫩的粉红菡萏被人拦腰掐断,跌入荷塘一池碧波荡漾里,溺了水般紧张呼吸着。
苏婵嫣看清薛凛的脸,近在咫尺,过于亲密。她咬着唇,不好意思地闭了眼。
殊不知害羞的她比单纯的她更加诱人。
洗过的被单散发着一股清新好闻的皂角香,和着身下女子的体香,一并钻入鼻尖,更加催化房中温暖的暗昧氛围。
白日逃过一劫,晚上再次重演。
苏婵嫣虽然有些畏惧那事,但也很乖顺,慢慢放软了身躯。
男人看她又怕又顺从的柔弱模样,不由想起半年前的初次,这小哑巴没有经验,难受得哭个不停,几次三番在他身下胡乱打滚,一双秋水明眸蓄满了泪,楚楚凝望着他,祈求怜惜的模样,好不可怜。
但无论多么难耐,小哑巴从不扫兴,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这一点,最让薛凛满意。
虽然娶她是一时负气冲动之举,但他并不嫌弃她是哑巴的缺陷,反倒总在她身上捕捉白月光的一缕影。
他第一遇到这小哑巴的时候,下意识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惊喜地追过去,才从那清纯的五官里认出了两人的不同。
苏婵嫣是苏家长女,但自幼不能言语,七岁的时候,苏父将她送去南山,跟着一个草药郎中学习医术,也希望她能久病成医,找到治疗自己哑疾的良方,早日康复。
但惋惜的是,直到她长大及笄,待字闺中,也未曾恢复嗓子,还是哑口无言。
因这缺陷,哪怕她是苏家嫡女,也少有人来提亲求娶。
苏父想方设法地想帮她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完成亡妻的遗愿。
可惜天不作美,苏婵嫣年岁渐长,纵然人长得貌美不俗,慧质兰心,到最后也无人过问。
她每日就在自家院子里晒草药,闲时去镇上做义诊,过得十分充实。
直到那日,她在浔阳桥畔,重新见到薛凛的身影,一时恍了神,差点给人扎错银针。
再见恩人的模样,不免心神荡漾,喜不自胜。
她匆匆收了摊子,前去寻他。
他却驾着马儿,哒哒跑远了。
苏婵嫣落寞站在长街尽头,看他的背影远去,陷入淡淡的惘然。
……
“啊……”
她一走神,男人的力道一下就重了几分。
好似在报复性地惩罚她的分心。
而后,女人溢出的娇声,朦胧的泪眼,绯红的双颊,无不取悦了他。
但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刚刚在想什么?”
双手都被他按在软枕的两侧,她既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比划手语,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嗯?”男人像是舒服过了头,意乱情迷的当下,突然忘了她是哑女的事实。
只见她莹白的手腕在微微挣扎,话也不答,故意跟他作对似的矫情。
心里只觉得是半年没见,这小女人长了点脾气在“忤逆”他,顿时激起了他想要狠狠收拾纠正的心理。
“不说么?那就有你受的了……”他眯起了眼睛,故意使坏地刁难她。
“啊……”苏婵嫣崩溃地摇头否认,眼泪决堤地涌落在枕巾上,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像是熬了很久……
头顶的床帐没再晃动。
苏婵嫣被折腾得有些疲惫,渐渐入了梦境。
她又梦到当初在苍鹿山时,她和师父被山匪打劫进山,给土匪头子治病。
土匪头子看上了她,想把她留下来当压寨夫人。
结果土匪窝突然被朝廷围剿。她和师父又沦为了人质。
本以为是不可能活着出苍鹿山了。
却没想到那天,朝廷的兵马来得极快。
苏婵嫣在混乱中,一眼望到薛凛领兵而来,奉旨剿匪,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的窘境之中。
当时情况危急,一名抡刀的刀疤脸匪徒,瞅见了躲在深草丛里的她,杀红了眼,发狠地一刀就那样劈了过来,她当时吓坏了,求生的本能让她抬手紧紧抱住了脑袋。
谁知预料的死亡之痛没有到来,再睁眼时,苏婵嫣看到了那驾着宝马,手持长枪的英勇将军,救了她的性命,随后利落地从那名倒地的暴徒身上,轻巧地抽回了自己的兵器。
那时的薛凛还并不认识她,只是很平淡地瞥了一眼带着面纱的她,随后勒紧了缰绳,调转了方向,不冷不热地提醒了她一句:“这儿危险,你们快下山去。”
这句善意的叮嘱,在甫经一桩险恶生命危机的苏婵嫣心里,留下了心动的影子,她至今仍记得救命恩人沐在林光之下那高大伟岸的形象,沉稳镇定的神色,永远令她充满了安全感。
以至于后来听说薛凛来苏家提亲的时候,苏婵嫣都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娶她?娶一个不能讲话的哑巴。
那时她才去城南月老庙,求了姻缘回来,听到这等好消息时,第一次彻夜失眠,她想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心爱的恩人,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
醒来,天光大亮,泪痕犹在。
苏婵嫣睁开双眼,下意识摸向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男人已经离去。
她顿时清醒,裹着棉被虚弱起床,感到浑身发酸,但还是强撑着力气,起来梳洗打扮,再按照惯例去给婆母等长辈请安。
虽然胡氏并不喜欢她常常出现在眼前晃悠,因为她总嫌弃苏婵嫣不能说话,太过沉闷,会影响聊天的心情,并且身畔又总有她心爱的侄女谄媚奉承,根本就不需要她这个不懂事的儿媳去平添不快。
但长辈有长辈的看法态度,她嫁进将军府,再不受待见,也不能失了礼数。
好在今日,薛琼月姐姐仍在家中小住,她去诊了脉,看了方,胡氏的脸色才较平日缓和了不少。
*
临近午时,薛凛从军营折返家中,众人等他一同用饭。
苏婵嫣仍是小心翼翼地帮他添菜,不知不觉堆满了一小盘。
薛凛挑眉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吃了个干净。
浪费,这个词是府中大忌。老太君平日为人和善,但唯独这事儿,绝不轻饶。
薛家祖上穷苦贫民出身,艰难白手起家,不似寻常王公贵族,规矩繁复,但只有这些朴素的习惯,多年保留,训诫后人懂得惜福,勤俭持家。
苏婵嫣深谙家规,所以那日被薛凛无意打翻在地的药糕,她后来又一个一个捡起来,把灰拍干净,放回了盘中,留到晚些时候,和丫鬟冬儿一起当夜宵吃掉了。
吃了一会儿,薛琼月忽然孕吐,面露不适,姐夫裴晔立马心疼地护着她下了桌,去院外散心。
苏婵嫣关心的目光一直目送着他们。
薛凛皱了皱眉,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下,小声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还来不及吃上一口热菜,就点点头,应声去追姐姐二人。
想着苏婵嫣会医术,跟去也好,大家伙儿稍稍放心下来。
倒是宋瑜有些怪异地提早下了桌,和胡氏附耳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
半路上,苏婵嫣看前面的姐夫裴晔在往花园方向走,便下意识以为薛琼月姐姐在凉亭那方乘凉,便着急抄了近路过去。
然而等她走进花廊里,并没有望见远处的凉亭有姐姐的身影。
苏婵嫣纳闷地往回走,余光忽然又瞥到姐夫裴晔的身影,她提步上前,正欲招手,却见他往一方隐秘的花丛里塞了一封信物,而后环顾四周,准备离开。
她有些诧异,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想等对方走后,前去查探一下,到底是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但就在这时,薛琼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诶,弟妹,你怎么在这儿呀?”
这一喊,紧张的苏婵嫣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她,才安心了不少。
“啊……”她赶紧上前,拉住薛琼月的手,往刚刚那处花丛走去。
但仅仅是眨眼的功夫,花丛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苏婵嫣不信,还在花丛中扒拉。
薛琼月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吗?”
苏婵嫣抬起头,急切地用手语向她比划着刚刚发生的事。
“呃,我,我不懂……”薛琼月笑着摇摇头。
苏婵嫣又往地上找棍子,想写字给她看。
但刚一低头,一双男人的脚映入眼帘。
苏婵嫣缓缓抬头,发现裴晔已经回来了,眼神带笑地看着她俩:“你们在这儿啊,我刚去给你倒水回来,就不见人了,找了好半天呢。”
她顿时害怕地往后退步,薛琼月却笑盈盈地走上去,道:“我坐着不舒服,到处走走,看到弟妹在这儿找什么东西,就来帮她一起看看。”
“哦……那,找到了吗?”姐夫仍然气质儒雅地对她微微笑着。
苏婵嫣却感到有些胆寒,低头攥着手,摇头不语。
“那是很贵重的东西吗?要不我让凛弟再派些人来帮忙一起找?”薛琼月单纯地问她。
苏婵嫣抿抿唇,沉默半晌,又摇头婉拒。
“哦,那我们先回去吧。外面风大,你别受凉了。”姐夫贴心地衣袍裹在姐姐身上,笑意温柔。
让苏婵嫣感到一阵错觉的恍惚。
*
午后,苏婵嫣听说姐姐和姐夫不日便要回颍川了,婆母让她赶紧去把安胎药配好,好让他们带回去先给姐姐喝上几贴,养养身子骨。
她有些不置可否,是药三分毒,怎么能养人呢?
但婆母不懂医理,只是想着上好的,贵重的药材都给她女儿用上,肯定大补,这也是一种畸形的人之常情。苏婵嫣只好表面答应,到了街上药堂还是按照适当的药方给姐姐抓药,并未照做婆母的要求。
冬儿陪她出府,显得无比开心,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诶,小姐,你看,你看,是竹蝴蝶诶。”
“嗯……”她发出短促的音节声,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冬儿看出她的烦恼,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老夫人又说你了?”
苏婵嫣摇摇头,用手语向她比划:【冬儿,如果你发现有个人突然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你会鼓起勇气去质问他吗?】
冬儿皱眉道:“谁啊?如果跟我没有关系的话,我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苏婵嫣比划了两下。
冬儿笑道:“因为没有资格去问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万一我不小心揭穿了人家的隐私,那多尴尬啊。”
苏婵嫣冷静了一下,又问:【秘密,会不会是阴谋呢?】
“……”冬儿吃惊地看着她,有些害怕道,“小姐,你快别这么问了,这已经不是冬儿能够思考的问题了。”
苏婵嫣愣住,失落垂眸。
冬儿又道:“不过小姐可以问问将军呀,将军那么厉害,肯定能解答你的困惑。”
告诉薛凛……
苏婵嫣有些犹豫,她不是没想过,但姐姐对她那么好,如果贸然怀疑姐夫是坏人,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而且自己也没有证据,又不会说话,谁会信她呢?
“啊……”她难受得叹了口气,不再多想这个问题。
忽然又想起最近梅雨时节,薛凛膝盖上的旧疾,隐隐有复发的征兆。苏婵嫣留心到这一点,本要回府的心思一顿,又往城中而行,顺便将膏药买了。
不知不觉,春江岸边,黄昏已至。
主仆二人找遍城中药铺,也还是缺了一味稀有药材,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直到,走到一条偏街尽头,冬儿拉着她的手腕,兴奋惊呼:“小姐,这儿,这儿还有一间新开的药铺诶。”
苏婵嫣回头一看,药堂里走出来一位俊秀的小青年,见到她,顿时欣喜若狂,高呼一声:“嫣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