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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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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过一地狼藉的藤枝抬眼看向来人。
三殿下站在几步以外,怔怔看着我这边。
我将文昌君推了推,没有反应,他的头垂在我肩侧,沉沉的。
倒下来的葡萄架将我和他罩住,一只无知的云雀站在枝头唧唧喳喳,眼力不好的怕是要以为在这枫林半染的仙山园林中,我同那文昌君自发钻进了这个葡萄架底,赏秋。
来人似猛然醒悟过来,疾走两步,将那一株连理枝掀起,身上之人逸出一声闷哼。
“音儿,你有没有事?”
三殿下不是个眼力不好的。
我心中一动。
他就这般唤我了,没有犹豫没有征询,却叫我眼角一阵酸疼,心中被什么狠狠一击。万年之前,有个人这般唤我,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动了动,道,“我没事。”
他将文昌君用一团仙气护着,从我身上浮起来,悬在半空,天边一阵清唳,竟是离朱飞来了,稳稳当当将它的主人驮在背上,展着翅往北天飞去。
我仰头看了一阵,方想起来我就这么一身狼狈灰头土脸坐在地上,任一个人蹲在面前仔细瞧着,实在是难为情。
我讪讪抹了抹脸,正欲站起来,却叫那人猛地一抱,一张黑脸立时抹在了他白锦的衣襟上。
隐约中,我清楚地知晓那一张黑脸此刻泛了红。
“不要说你不记得了。”他在我耳边道。
他说的是昨晚的那个吻,我想。只是没想到他还这般特特提出来讲。
我想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却十分不好意思这般说给他。
“嗯?”只一个字,淡淡的,却有着十分的压力。
“不敢忘……”我低低道。
他笑着一叹。
见着他那个瞬间,我其实忘了之前吃饭时想的那个心境,忘了在意那个疑似一时冲动,即便是现下,我还是什么不想,忽然之间就没有任何想要问的了。
枝桠落了满地,他一直抱着我坐着,枯藤愤怒歪在一旁。
“有消息传到文心那里,说我领了一夜未归的你回来了。彼时他正随我在方诸授箓,便觉着蹊跷。我原以为是太乙找了你捉弄,怕你吃亏,就赶过来,却不想原来竟是那人。”他停了停,又道:“我虽是知了你对我的心,方才乍一见着你们那样,却也失了一回神。”
文昌帝君同东海司命府女仙使在合虚双双倒在了葡萄架底下,换了谁见着都要失一回神。
我却不知灵华那三寸之舌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这一桩事竟然越了半个东海传到了方诸洲上。
三殿下一阵摸索,往我脖子上挂了个物什。
我低头,愣住了。锥形的一个玉坠,莹润剔透,隐隐泛着月华。像极了师父给我的那个。
初来乍到柳树一株,玉却寻不见了,想回去都不行。
“这玉上,没有字么?”我摸了摸玉坠,抬眼看他。
他讶着笑了笑,“你怎知我正想刻个字?”一面说着一面拉过我的手,写了几划,“这个字如何?”
我一笑。
我想起远在天边的一个人,他却又在我面前。
“三殿下……”
额边极轻柔一个吻,“我名长琴。”
长琴。
我偏头看向那株沉默的葡萄藤,它今日听着了这些话,我倒不舍得将它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三殿下。”
我一惊,从他怀中探头看去,却是宜工。
三殿下案前有行走仙官二人,一个文一个武,各司其职,此二人是文心和宜工。
我虽是预感宜工当是知晓了什么,这一乍然撞见,其实没有令他太吃惊,但我自己还是不好意思了一阵,忙站起来,掸了掸衣裳的灰。
“什么事,宜工?”三殿下转身淡道。
宜工一拢袖子,敛容道:“太玄生箓未毕,诸位仙家还等着殿下回去。”
三殿下没说什么。
宜工又道:“竖亥神君一□□德圆满,出了归墟,方才来方诸坐了片刻,添了两盏茶。”
那人神情依旧淡淡的。
我乍一闻那竖亥神君,只道名讳端是熟悉,再一说那归墟,立时记了起来。
东海之外有道大壑,天下水皆注入其中,名曰归墟。归墟无底,深不可测。
竖亥是远古神族行走之神,天之东南西北四方距离皆是他行走测量所得,从东至西,从南至北,上青冥下幽冥,行程数亿里。只是远古诸神大多应劫仙去,当年竖亥神君天限将至之时,决意从此隐于归墟,不问世事,只在修行满一轮之时方出来一回。记不住从哪一位仙友处听来的了,竖亥神君能够隐于归墟,实则是东海予了个方便,因而他每一回出来总是要来东海拜会三殿下的。
宜工擦了一把汗,“九幽冥司冥君之妹女戚公主,混于群仙而至方诸。”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三岛烟霞、十洲风月端是仙界奇葩,女戚公主定是慕名而来。
宜工继续拭汗,“女戚公主同竖亥神君双双寻不见了。那冥君手下的两员大将,一曰神荼一曰郁垒,领了一众鬼兵来东海要人。”
微风不动。
三殿下沉了沉眸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