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月亮》易蓝音

13、喵喵喵（1）

　　何苗猝然沉默，这也是整件事中最担忧的一部分，她还没来的及说。

　　杜若燕一看何苗的表情，就觉得不妙，她搓了搓自己的脸，颇觉无解。

　　初见宋女士，是大一新生开学。

　　报到时间一共三天，第一天父母把她送来吃了饭就回去，她一个人呆在宿舍里。

　　何苗是第二天才来的。

　　那天很美妙，太阳当空照，小鸟喳喳叫，道旁挂着横幅，树上结着荔枝，她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剧。

　　门被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一位，女士，穿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套裙，戴着件翠绿的首饰，那颜色，翠的能滴出水来。

　　精致、干练、威严、霸气，这是杜若燕见宋女士的第一眼感觉。

　　“怎么这么小，太破了。”

　　啧，果然是剧中那种挑剔的豪门主妇，她们这是二人间，豪华床桌带独立卫浴，比普通的四人间、六人间好多了。

　　当然，也有更好的单人宿舍，那是研究生才有的待遇。

　　“我觉得，还不错。”

　　从她身后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杜若燕瞥了眼，啧，贵妇和她的贵女，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相处。

　　“这床太硬，我怕你睡不惯，桌子设计的也不合理，木材也不好，衣橱这么小，你的东西怎么放的下，算了，我在附近给你买一套房子。”

　　“不用啊，我觉得还好。”

　　“那怎么行，你要在这里住四年，人生中有几个四年，不能将就。”

　　“我可以适应。”

　　“没必要委屈自己，太简陋了，我问问你们学校有没有更好的宿舍，这怎么住人。”

　　已经安心住下的——人，默默翻了个白眼，面朝里继续追她的剧。

　　大学是个小社会，人情冷暖，得过且过，反正四年之后，也不可能再聚在一起。

　　眼睛闭上了，耳朵却在继续。

　　贵妇还在挑剔、挑剔、挑剔。

　　何苗最后用了“安全”两个字，才把宋女士劝服，确实，她们学校周边当时还很荒凉，没有大学城，也没有高档公寓。

　　从市区往这边赶，太远，宋女士怕女儿会累着，也怕路上不安全，所以当即吩咐两个助理重新采购，从床铺到书桌，从衣物到摆设，全都按着她的规矩。

　　何苗温顺地听着，也不反驳，像个乖巧的洋娃娃。

　　杜若燕暗自摇头，要是遇上这么个控制欲极强的妈，她非疯不可。

　　“你好，我叫何苗。”

　　等到她妈终于走人，一上午差不多也过去，杜若燕听到最后都昏昏欲睡，真烦呢。

　　“杜若燕。”

　　“抱歉，我们来的人有点多，打扰到你了。”何苗说话的声音很悦耳，“这是我们家乡的小特产，请你尝一尝。”

　　杜若燕敷衍道:“谢谢，我不吃。”

　　“没关系。”

　　大多数时间，何苗都很安静，也很有分寸感，她每天都会在外面给宋女士打电话，事无巨细，杜若燕偶尔听几句，简直震撼三观，这特么幼儿园没毕业吧。

　　后来，再见到何苗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就只感觉，同情。

　　“是你亲妈吗？”

　　“是啊。”

　　“天呢，什么都要汇报，你不累啊？？？”

　　何苗说:“我妈都不嫌累，我有什么关系。”

　　“你妈是怕你跑了吗？”

　　“她只是担心我。”

　　杜若燕不理解她们这种执拗的关系，总觉得有一天会山崩地裂。

　　何苗这个人，看起来像她的名字一样，柔柔弱弱，实则内心非常坚韧，寻常人要是遇上宋女士那样的母亲，估计早都崩溃，但她不一样。

　　不悲伤，不抱怨，独自安定，温柔生长。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只是没料到，亡的这么毫无征兆。

　　“你打算怎么办？”

　　何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

　　“我感觉你妈肯定不同意。”

　　何苗笑笑:“你感觉没错。”

　　宋女士那么爱完美的人，怎能容忍不如意。

　　杜若燕跟着叹了口气，人生大事，她实在提供不了什么好建议。

　　“准备什么时候跟你妈说？”

　　“没想好。”

　　她不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更愿意龟缩在自己的世界，躲一天是一天。

　　“我觉着吧，还是早说为妙。”杜若燕咬着小拇指，斟酌了一下词汇，“毕竟，下个月就，太突兀了影响不好，爆发后也需要缓冲期。”

　　“我知道。”

　　“算了，别想了，先过了今晚再说，你也别太纠结，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杜若燕翻身上床准备躺下，要是站在何苗的角度，想想就窒息。

　　刚掀开丝被，又记起一个问题。

　　“你跟那个妖孽男一夜情了？”

　　何苗正在倒热水，闻言心中一慌，差点被烫到:“你怎么会这么想？”

　　杜若燕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她嘿嘿一笑道:“那个妖孽长得帅，身材又好，我怕你抵抗不住。”

　　何苗:“……你想的有点多。”

　　“不多呀。”杜若燕越说越兴奋，干脆又从床上爬了起来，“你看你刚失恋，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启一段新恋情，这不，缘分来了。”

　　何苗无语了片刻:“你刚刚还说他是妖孽来着。”

　　“哎呀，这个不冲突，他是不是比你小，你现在最需要什么，是一团火，热力四射，姐弟恋哎，想想就刺激。”

　　何苗:……

　　火不火不知道，但她感觉脸又有点热。

　　“还有啊，你要跟你妈说分手了，你妈问为什么，没有理由跟恋上他人绝对是两个概念，就算成不了，也可以拿他当挡箭牌，如果，你实在不想跟林琛复合。”

　　何苗低头喝了口杯中的水:“你说的没错。”

　　那时候她想的是，带他回家，摆烂吧！

　　要搁今日，她绝对、绝对不会这么做，只能说命运很神奇，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注定会发生某些插曲。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路的，睡吧，你需要多休息。”

　　“嗯。”

　　当天晚上，不出所料，又做了个噩梦。

　　梦见她在跟人吵架，声嘶力竭，对面是一团黑雾，她对着深山喊:“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什么呢，不记得。

　　醒来的时候嗓子特别痒，一个劲儿咳嗽，何苗觉得自己这体质也是蛮神奇的，梦里征兆尽显，不去做神婆，实在可惜。

　　“我肥~来啦。”

　　何苗正在洗脸，回头瞧见杜若燕提着一袋早餐进来，问她:“这么早？”

　　“给你的。”杜若燕把早餐放在桌子上。

　　何苗微感意外，杜若燕一向是晚睡晚起，今天上午又没有课，但她一直都很仗义，像个暖心小天使。

　　“谢谢。”

　　“不是我买的。”杜若燕靠着桌子酸溜溜来了句，“你小男友送的。”

　　何苗:……

　　“我看看送的什么，皮蛋瘦肉粥、虾仁烧麦、三鲜包、早餐奶、芝士蛋卷，啧，还挺丰富的，蛮有心的嘛，全都是你喜欢的。”

　　何苗:……

　　“感动不，不回个飞吻？”

　　何苗抽了张擦脸巾拭去面上的水珠:“感动，感动，你遇见他了？”

　　杜若燕围着何苗转了一圈，得意洋洋:“哈哈，我就说吧你俩肯定有故事，我说小男友你都没反驳，默认了，嘿嘿。”

　　何苗:……她只是不屑于争论这些。

　　毕竟，捕风捉影也要先有影子。

　　“哎，他是做什么，哪个学校的，隔壁理工的？没道理啊，这么近我应该听说过。”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不知道他住哪里，在哪里上学，多大年纪，有什么爱好，统统一无所知。”

　　她没问过，他也没说。

　　杜若燕惊叹:“……你就不怕他是通缉犯？”

　　何苗抿唇微乐:“他长那副样子，就算犯了错，也一定很出名吧。”

　　一个人犯了错，假如他长得很帅，会有人说，哎呀，真可惜，如果特别磕碜，就会说，活该，去死。

　　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总是容忍度很高。

　　“感觉他怎么样，人品。”

　　“你觉得我有透视眼？”

　　总不过三天时间，能有多熟悉，认识了十多年的都看不透，何况他呢。

　　杜若燕想了半天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只能说，象牙塔里的公主，真的好天真。

　　“你打算跟他玩玩？”

　　何苗往脸上扑了层精华，又涂了些素颜霜，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疲惫:“我哪有那么无聊，你就当我随手捡了只猫。”

　　MM，猫猫。

　　杜若燕:“那怎么可能是只猫，要是也是猫妖。”

　　“你对他很感兴趣？”

　　“我是担心你。”

　　有什么可担心的，何苗把瓶瓶罐罐收拾好，开始换衣服，这些年她感觉自己过的像个尼姑，无欲无求，红尘纷繁与她何干。

　　她们说哪个男生长得真帅，她说哦；她们说哪个明星身材真好，她说哦；她们说好想和谁谁谈恋爱，她说哦。

　　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另眼相待。

　　也没有任何人能住进她心里。

　　岁月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热情，她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一个人，无拘无束。

　　“我得替你好好打探一番。”

　　爱情真是害人不浅呢，瞧瞧这失恋后遗症给整的，人都魔怔了，平常最不喜小动物的人，都开始捡猫三狗四。

　　“你能搜得到？”何苗见她坐到书桌前，随口问了句。

　　“能啊。”杜若燕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塔罗牌，“我有大师。”

　　何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