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月亮》易蓝音

11、狙击（3）

　　中午不出所料，没有睡好，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睡意袭来，午休俨然已快结束。

　　下午前两节课，脑袋里像多了团浆糊，搅啊搅，眼皮也沉沉的，何苗有种预感，要遭。

　　一下课直奔宿舍，倒头就睡，怕听不到来电，还把音量调到最大，就这样，还是错过了。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

　　何苗连妆都没化，拖着沉重的身躯去了楼下的西餐厅，一觉醒来头疼、嗓子疼，手机上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没事，刚睡醒？”

　　林琛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觉得她这样睡眼惺忪的样子特别可爱。

　　“嗯。”

　　西餐厅里温度很低，冻的何苗直哆嗦，她肯定是感冒了，前几天淋了雨又没休息好，妥妥中招。

　　“想吃点什么？”林琛丝毫没察觉异样，兴致勃勃地翻开菜单，“来份牛排，还有你最喜欢的大龙虾？”

　　“不饿。”

　　“你看你都瘦了，多吃点。”

　　餐厅里的灯光有些暗，透过璀璨的水晶台，何苗恍恍惚惚地想，这怎么会是爱情，这怎么可能是爱情。

　　害怕对方眼中看到一点点不完美，她总是这样，独自坚强，从不抱怨，从不诉苦，也从不撒娇。

　　恋人，不就应该像交颈的鸳鸯，或者是角落里的那株相思藤，彼此缠绕，彼此偎依。

　　“苗苗？”

　　林琛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何苗被惊到，下意识地躲开。

　　“怎么了？”林琛尴尬地缩回手来，依旧温言温语，“是不是不舒服？”

　　何苗摇了摇头:“我想早点回去。”

　　“还在生我的气？”林琛把菜单放到一旁，压低声音解释，“对不起，晴雯的事我没有告诉你，我觉得没必要。”

　　何苗默默在心里吐槽，哦，是没必要，反正她也无关紧要。

　　“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

　　哦，有什么也不管他的事，是她要缠着他。

　　“已经分手了，她出国后我们就没再联系。”

　　何苗端起果汁润了润口，嗓子里火辣辣的，她不禁问自己，这真是自己想要的吗，对另一半无欲无求，一年两年，甚至十年。

　　冷眼旁观他和别人逢场作戏，转头又对自己关怀备至，虽然，很多夫妻之间就是这个样子。

　　“她给我打电话了。”

　　林琛蓦地变了脸色:“她找你了，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她说的，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同事。”

　　何苗沉默了片刻:“她说，周五，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跟你在一起。”

　　“哦。”林琛松了口气，他往后靠了靠，“那天我们一起去见了客户，她喝了酒，我送她去酒店。”

　　哦，你也喝了酒呀，早知道就打电话举报了。

　　林琛:“我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当天晚上我就回了新野。”

　　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这点，何苗信。

　　别的不说，林琛这个人很孝顺，逢年过节再忙，也会回家探亲，要不然，当初退亲时也不会百般纠结。

　　可即便这样，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晴雯。

　　“你不用向我解释，没有必要。”何苗用力搓了搓胳膊，想让自己暖和些，“我妈那边我自己会解释，林琛，就这样吧。”

　　林琛剑眉微蹙:“苗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是。”

　　林琛微感困惑:“就因为我送她去酒店？”

　　她本不想吐槽的，一句与你无关就能省去很多事，偏偏情绪如同攀升的体温，急切地想要找到宣泄口。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还要把她放在身边，是为了时刻提醒我你们过去有多恩爱吗？”

　　“不是，苗苗。”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我不喜欢她，跟她有关的一切我都讨厌。”

　　比如第一次见面，晴雯送她戴过的手链，明明是随手可弃的石子，偏偏要装成心爱之物。

　　再比如，过节选礼物，她总会先一步联系她，说是林琛要给她惊喜，问她喜欢什么……

　　朋友圈里毫无顾忌的恩爱文字和镜头，他房间里她留下的痕迹，他的车牌，他的手表，他的衣服……太多太多，何苗恍然惊觉，原来自己一直是介意的。

　　“苗苗。”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何苗慌乱地站了起来，她不要这个样子，被生活变成喋喋不休的泼妇。

　　“苗苗。”林琛跟了过去，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对不起，我不知道。”

　　何苗甩开:“现在你知道了，可以了吗？”

　　宿舍楼下人来人往，林琛不可能和她拉拉扯扯，不体面。

　　“给我点时间，你听我解释，苗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头疼的厉害，鼻子也堵，何苗仰头看了看天，还很亮，太阳依旧刺眼。

　　“哥，你去找她吧，祝你们幸福。”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楼，到了三楼拐弯处，透过阳台上的方格无意间往下一瞥，林琛依旧站在原地，双肩微垂，不如先前那般板正。

　　四目相对的那刻，何苗慌忙躲闪。

　　脚步往前，脑海里却忽然闪现，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拎着一大包吃的，高兴地朝楼上大喊:“苗苗，下来玩。”

　　进了宿舍，心里堵的难受，何苗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布洛芬，混着凉水吞了下去。

　　手机调成静音，爱咋滴咋滴，然后抱着靠枕沉沉睡去。

　　这一觉十分惬意，梦里一片虚无。

　　“咦，你怎么这么早睡觉？”

　　杜若燕推门而入，何苗恰好惊醒，头发衣服都湿漉漉的，症状倒是轻了不少。

　　“有点困。”

　　“感冒了呀？”杜若燕听着她鼻音有点重，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是很烫，吃药了吗？”

　　“吃了退烧药。”

　　“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跟你去医务室看看？”

　　何苗摇了摇头:“感觉好多了。”

　　“你怎么会感冒呢，冻着了？我把空调温度调高点，我无所谓的，你别再着凉。”

　　“不用，哪有那么娇气。”何苗坐在床边用力揉了揉脸颊，“就是没休息好。”

　　“我这有VC泡腾片，我给你拿一支，补充点维生素。”

　　“我还有，没喝完。”

　　从枕边摸出手机，不出所料，好几个未接电话，有林琛的，有陌生人的，以及债主的。

　　林琛说给她点了外卖，放在楼下的值班室，让她抽时间去取。

　　还有，道歉信。

　　何苗粗略看完，随手抛在一边，她从衣橱里拿出套干净的衣物，抱着进了浴室。

　　热热的水流从头暖到脚，何苗闭上双眼，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反复拉扯。

　　一个说:“你不能这个样子，不体面。”

　　良好的教养，稳定的情绪是一个优雅女孩子的标配，纵然林琛有千般错，她也不应该当众指责。

　　另一个说:“想怎样啊，不分留着过年吗？”

　　体不体面有什么关系，生活是自己的，光鲜给谁看呢，难道一定要被逼疯了才会觉悟。

　　如果当初她不来平洲，也就没这么多事。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早知如此。

　　“苗苗，你手机一直在响。”

　　“哦。”何苗用吹风机胡乱吹了几下头发，匆忙走了出去，“谁的电话？”

　　如果是认识的人，打不通应该会打宿舍座机。

　　杜若燕戴上耳机:“不知道啊，响了有四、五遍吧。”

　　何苗暗自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是林琛，更不要是宋女士。

　　翻开手机一看，还好，都不是。

　　“喂？”

　　“小姐姐，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何苗说:“不好意思，没听到。”

　　“哦，我还以为你故意的呢。”

　　总感觉他的语调有点阴阳怪气，何苗把手机拿远了些，确定是他没错，“有事？”

　　明桥懒洋洋地说了句:“没，就想问问你，下课了吗？”

　　“下课了。”

　　这都几点了，晚修当然早结束。

　　“是吗？”

　　何苗:“怎么了？”

　　明桥仰靠在石柱上，无聊地抛着手中的橙子:“我在你教室外等了半天，都没看到人，你约会去了？”

　　何苗:……

　　“说话啊，小姐姐。”

　　谎言被突然戳破，着实尴尬，何苗不自然地顺了顺秀发，问他:“你在哪？”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在骗我吗？”

　　无线交流的屏障就在于，你根本看见对方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辨别出，他好像很生气。

　　“我在宿舍。”

　　明桥敏锐地听出她语气不太对，夹带着鼻音，还有几声咳嗽:“你生病了？”

　　何苗捏了捏嗓子，转头去找水杯。

　　“等我。”

　　电话说完就挂断，像开始一样突兀，何苗拿着手机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这个等我是什么意思。

　　“又是你男朋友，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不是。”

　　“嗯？”杜若燕坐在椅子上转了过来，两条眉毛滑稽地动了动，“有情况。”

　　何苗轻笑:“你从哪听出的有猫腻。”

　　“首先呢，陌生电话你基本都不接，其次呢，接了你也不会这么客气，还有呢，你刚刚说话真的好温柔，哦，还有，我好像听到是个男生耶。”

　　何苗:“你不去传媒系，真是艺术界一大损失。”

　　“我也想呢，可惜小小的舞台，承载不了我大大的梦想。”

　　正说着呢，屋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杜若燕说:“我来，我来，我订的宵夜。”

　　何苗拎了件薄外套罩上，她只穿了件睡衣。

　　“不用避嫌，这个点都是女的。”杜若燕说着打开房门，待看到外面站着的人，顿时惊立当场，“卧槽，怎么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