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归》杜若L

16、第16章 谬谈（下）

　　谬谈（下）

　　“该换身衣裙了。”他伸手托出一套顶新顶新的裙衫，随着我望过去的眼神，这套广袖飞天裙便由里向外折射出光辉，愈来愈亮，愈来愈闪。

　　霎时间照亮了整个河里，连刚出来当值的月亮小伙伴的光辉也像遇见了太阳般变得柔和暗淡许多。

　　我有些惊讶，这该是集了诸多日月光华，甚至漫天星辉方能发出的光，都快赶上我甫从混沌归来控制不住的星辉了。

　　“怎么突然要给我换衣裙啊？”甚是不解地偏头问向和我并肩在云头坐着的他。

　　“拜见紫微大帝——”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过去，“阿星也在啊——”

　　今晚的云甚是漂亮，一朵压着一朵，又是使劲儿地一朵挣扎着跑向另一朵。

　　在这样百忙当值的当口，还不忘喘口气，朝他和我行礼。

　　“去吧——”我见他不语，便学着他的口吻朝那些云朵们示意退下。

　　那些云儿们闻言，一下子叽叽喳喳跳高了好几丈，为首的几个略微老成的，强掩住快按捺不住的激动：“拜谢帝君——”

　　我强自稳重地挥了挥衣袖，示意可以退下了。

　　它们嬉闹着逐渐远去，言语间的兴奋更是难掩。“今儿竟然见着帝君了！”

　　“可不是——光是碰见，我都感觉我的灵力一下子增长了好几倍呢……”

　　“不过话说回来，帝君的显相也太绝了，这整个四海八荒怕也再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生得好看的模样了。”

　　“唉，像我们这样的小散仙，更况才是刚入欲界的小啰啰们，能得幸窥得一次天颜，也算是仙界生涯里的一件足够吹嘘数万个轮回喽……”

　　它们边说着边活蹦乱跳地蹦着数尺高，有几片身轻地甚至没控制住方向不小心蹦到正在辛苦当值的月亮小伙伴脸上了。

　　“噗——”实在没憋住，看着月亮小伙伴那大脸盘子被几个小云孩挡住后，月亮不耐烦地将它们从脸上扯下来的动作，实在太过滑稽。

　　“你快看——”我拉向他的手，示意他看。

　　笑得我前气接不上后气，“不许笑我啦——”月亮小伙伴链接了我的神识朝我抛过来这句话。

　　“哈哈哈哈哈……”我忙憋住笑，“不笑了不笑了，你好好当值，好好当值，稍安勿躁哦。”说罢还朝它做了个鬼脸。
　　……

　　一瞬，突然感觉有道目光在我脸上待了很久。

　　才看见自己方才笑得太忘神，也拉了他的衣袖一起。

　　“大意了……”我装作很淡定地将他的衣袖缓缓放回去，末了，还伸手抚了抚，“但实在是太过好玩……”

　　他脸上的神情还是和方才望着我的未曾更改，实在是太过深情——

　　不对，还是太过深奥？

　　我甫回来，一些五感还没好好恢复，有些东西便难以捉摸透。

　　怪不得今早和月亮闲聊时，她老说我傻不拉几，看似下界历练了一番，回来后反倒五感都丢得差不多了。

　　也罢，终归是我特殊了些。

　　说白了，就一个字——“可怜”。

　　这么些年来听他们只言片语，也渐渐摸清了我的来头。

　　仿佛是自天地始混，我便已随气运出现。

　　不过，因着身份特殊的缘故，每过万万年，我便得入重归一次混沌。

　　彼时，天地也是紧随着一次大换血，期间不会有天帝人皇，直到我再次集天地气运而生。

　　而在这期间，我的每一次混沌归去，每一次混沌归来，五感都会重新生成，之前所有的神识记忆也全都随着气运灵气散进天地八荒。

　　这也就是我看起来还同二八少女般的模样，愣是凭天地八荒斗转星移万万年，我每每归来归去都是这般。

　　不过这些都是我死缠烂打才从一些老神老仙那里哄出口的，他们每每也是捋着长须，遨游神识久久方道出一两句，这一两句也是它们自更久远的老辈神仙口中听得的。

　　这一两句，拼凑起来就是一个差不多的故事。
　　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上古久远的事，更何况是天地始开，混沌初归的事，真正记得的神君也没几个。

　　除了这会儿在我身边坐着的这位。

　　不过他才不会告诉我这些呢。

　　他可是整整写了一本天书呈给了天帝，记载了我自初从混沌归来，一直到现在的所有。

　　据说至今仍在书写。

　　我也不晓得怎么认得他的，恍惚记得彼一有意识，就看见了他的眼睛，以及他那道熟悉的香气。

　　那双眼睛我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听月亮小伙伴八卦，说是每次我从混沌归来，都是他在旁边守着。

　　我每每问他，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不予理会。

　　也是，这算是天书的最高秘密了，除了天帝，应该就只有他清楚我的运行规律和气运轨迹了。

　　我也一天自得清闲，除了同他学些必须要学的术灵，便再无所事事。

　　我同天地万物生，应该说是天地气运幻化而成。

　　委实太过聪明了些，往往他还在教时，我便已经学会了。

　　剩下的时间便自己偷偷捏云朵玩儿，要么就是拽自己的星辉给自己的衣裙补得更长更美些。

　　偶尔也会趁他不注意，偷偷给他的长袍上编几颗小星星，全都是照着我的样子编的。

　　他好像从未发现过，还经常穿着那件长袍出门赐福。

　　“傻笑什么呢？”耳畔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没”，我忙回了神，“没什么。”不经意瞟到他的衣角，上面的几颗小星星仍旧闪着光。

　　“换上这身衣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缓缓说道。

　　“赤垚？”我愣了半响，神识里闪出这样一个词来。

　　他点头，浅浅道：“走罢，带你回去更衣。”

　　“唔——”这么突然嘛，我还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紧随着他起身。

　　“去欲界的话，你的眼睛还是要再防一防的，下面的浊气还是有些的。”他沉思了些许。

　　我倒觉得他大题小做了些，便不再理会，由得他去思考，自己随手挽了衣角打成结玩儿。

　　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握住了自己的腰，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被他一把打横抱起，他小心地将我的脸朝向他的怀中：“还得去九天玄女那儿给你取条玄暮防着你的眼睛被那些浊气伤着”，他顿了一顿，浅浅道：“这样算来，时间上有些紧张，我且与你同行。”

　　我痴痴地望着他的下颌，一时竟不晓得如何回答。

　　他怀里有股淡淡的香气，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也应该是我甫有意识就闻到的那股香气罢。

　　可此番被他突然抱进怀里，两只手也不知该如何放才好，慌乱地在他怀中乱揣。

　　“抱着我就好。”他轻轻一语。

　　不知怎的，我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仿佛这句话在很久很久之前也听到过。

　　“好。”

　　我轻轻地搭上他的肩头，头也因此与他的怀贴得更近了，只闻得我的心，同他的心，两颗处在天地间的心，此刻同时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