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做你的太阳》荣枯百年

6、第 6 章

　　董楚有一颗一心向学的心，却没有一心向学的脑子，哪怕再努力的看书也只是中等偏上的成绩，因此年级前十在他眼里都自带学神的光环。

　　沈意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沈意也挺可怜的，”董楚左右看看小声说，“我听说他小时候父母出意外去世了，他是他姑姑养大的。”

　　钟默恍然。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父母双亡但姑姑很照顾他的沈意惨，还是自己这个父亲早亡有妈没妈区别不大的更惨。

　　沈思早上醒来，照顾老爷子吃了晚饭，打扫完家务，就出门去菜市场买菜，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看起来萎靡不振的秦文姝。

　　“你是钟默的妈妈吧？”她先开口打招呼。

　　“嗯，我是，你是？”秦文姝又是红着眼睛强打精神看着沈思。

　　沈思上下一指，“这栋楼是我爸爸的。”

　　“哦，”秦文姝提了提语气，“原来是房东，您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你们家搬进来几天了，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你。”

　　沈思这两天观察了一下，住在楼上的母子俩，儿子天天都蒙在家里，当妈却几乎见不着身影，要不就是大半夜的才回来。

　　再一想秦文姝漂亮的脸蛋。

　　她这心里难免犯嘀咕，可别是把房子租给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那可就麻烦了,现在遇见秦文姝她可要问上一问。

　　“怎么没见钟默的爸爸，是在外地工作吗？”

　　秦文姝的脸色一变，语气也不太好的说，“他早死了。”显然是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啊，不好意思，”沈思惊讶，随后又问，“那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你是做什么的？”

　　“之前教小朋友画画，”秦文姝淡淡说了句，“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先上去了。”

　　沈思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侧身给秦文姝让路。

　　中午在饭桌上，沈思遍说起了楼上的那对母子。

　　“父亲没了，看样子当妈的也不怎么管他，也是可怜人，”说着还叹息一声。

　　听到‘可怜人’这三个字，沈意的筷子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脑中却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的钟默，

　　他忽然就明白昨晚他身上那种诡异的气质，是被迫成长的疲倦和野蛮生长的不羁杂糅在一起最终汇合成的独特气质。

　　他忍不住在心里笑笑。

　　不知道是钟默这个不是孤儿胜似孤儿的惨，还是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孤儿更惨。

　　因为从沈思这里知道了钟默的身世，沈意有意无意的开始关注起钟默顺带着也会留意秦文姝。

　　在学校遇见钟默的时候会多看他一眼。在楼道里遇见秦文姝的时候也会观察她。

　　秦文姝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对生活的的颓然，这让沈意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的活，是不是也会像她这样。

　　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然后被生活一点一点磨去眼底的光彩，最后变成向生活屈服的行尸走肉？

　　这天沈思又在饭桌上说起她听到的关于秦文姝的事情,“听说这两年都没干活，就是泡在棋牌室，连孩子都不怎么管，这可真是，也不知道怎么当妈。我还听说她还交过几好几个男朋友呢，会不会是……”

　　“姑姑，不要说了。”沈意就放下碗打断了她，沈思话没说完，但沈意能猜到她后面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或许是这些天他一直在悄悄观察秦文姝，有时候也会想象如果她是自己的母亲，此时就有些不愿意听沈思说她不好。

　　“我这也是听说的，”沈思有些不乐意，“又不是我瞎说的。”

　　“好了，不要说了，”爷爷开口，咳了两声，他看了眼沈思，“孩子还在呢，你说这些干什么？再说了人家只是租了咱们的房子，只要按时付租金不惹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老爷子发话了，沈思也就不再说话，她给老爷子舀了碗汤，“爸，喝点汤，小心烫。”又舀了一碗放在沈意面前，“来喝汤，对了我看天气预告这几天要变天，说不定要下雨，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伞，把校服也带上冷了就穿上，别着凉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姑姑。”沈意拿过汤碗，喝了一小口。

　　沈思坐回去，坐在一边的沈意姑父郭国庆就瞅她，像是等着什么，沈思注意到他的眼神，问他，“你这是什么眼神？”

　　郭国庆看了眼老爷子的汤又看了沈意手里的汤，故意问，“我的呢？”

　　“谁要给你舀？这桌子上一个是我亲爸爸，一个是我亲侄子。你是我的谁 ？”沈思憋着笑故意白他一眼。

　　郭国庆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这桌子上一个不是亲爸但胜似亲爸，一个是我当儿子养的侄子，至于你——你是我亲亲的老婆。”

　　“去你的！”沈思笑嗔一句，“去哪儿学的花言巧语，爸爸和小意还在这呢，你也不嫌臊！”

　　她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的已经站起来，又给郭国庆舀了一碗汤，“快喝了吧！”

　　郭国庆接过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很给沈思面子的竖起大拇指，“真好喝！”

　　“就你会作怪！”沈思又忍不住笑出声。

　　老爷子也乐呵呵的笑着，只有沈意虽然笑着却微微走神。

　　吃过饭沈意回到自己的房间，写完作业他却又想到了沈思刚才说的，‘听说这两年都没干活，就是泡在棋牌室，连孩子都不怎么管。’

　　如果秦文姝是自己的母亲，那他自己又会变成什么？

　　是虽然生活的很艰辛，但不管怎么说身边总还是有母亲可以依靠，还是说会像钟默那样，明明在充满朝气的学校里他也总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一旁，拒绝向他靠近的人。

　　因为钟默身上那一点点和自己的相似之处，沈意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把自己代入到钟默身上，想象如果是自己会怎么样？

　　但他们终究不是一样的人，沈意想，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拼了命的读书来换取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钟默这样。

　　根据沈意的观察，钟默这个人挺丧的，不主动与人交流，也没什么朋友，他在学校见到钟默的时候，他身边要不就是那个胖胖的男生，要不就是他自己，整个人都散发着得过且过的态度，仿佛过到那天算哪天的那样子。

　　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同，沈意想。

　　为了避开和沈意一起上学，钟默特意每天晚起一点，赶着早读的铃声踩点踏进教室。

　　次数多了，老林不满意了，这天早上站在教室门口堵钟默，果然又在铃声响起的时候看见跑到楼道的钟默，脸一肃。

　　“钟默！你每天就不能早起一点吗？你明天要是再敢踩点到，你就把家长给我讲来！”

　　“我……”

　　“不要给我找理由！再踩点就给我叫家长！那你看看你自己有点高中生的样子吗？”老林拧着眉头，“都高二了，你以为你时间还多啊？赶紧进去上早读！”

　　钟默心说，他时间确实挺多的，他根本没打算上大学，现在也就是混个高中毕业证，两年的时间他还嫌长呢。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顶着老林的死亡目光飞快进了教室。

　　因为有了叫家长的威胁，钟默第二天不得不早起，其实他是不怕叫家长，只是他估摸着他现在恐怕是叫不来家长了。

　　怕老林误会自己是在挑衅他，为着后面两年的日子考虑，钟默还是屈服了，先把这阵子风头躲过去再说吧。

　　这一早起就不可避免的和沈意遇见了，两个人在楼道里遇见的时候，钟默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世表现的有些尴尬，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沈意倒是挺自然的冲他打邀请，“早，一起走吧。”

　　“哦哦。”钟默有些诧异沈意的态度，跟上了他的脚步。

　　“你吃早饭了吗？”沈意想着秦文姝不怎么着家，钟默又不像是会早起做早饭的人，多半是没有吃，果然钟默闻言摇头。

　　“这里有家早餐店，他们家的包子油条都还不错。”沈意领着钟默到了一家早餐店。

　　这家店就开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上学的时候可以顺路买个包子，也不耽误时间。

　　“周姨，拿三个胡萝卜肉包一杯豆浆。”沈意似乎和老板挺熟。

　　“我也……”钟默看了看门头上挂着的菜单，正要开口已经扫完码付了钱的沈意拦住他，“别点了，刚那份就是给你点的，周姨家的胡萝卜包子是招牌，你可以尝尝味道。”

　　“这怎么好意思，我加你微信把钱扫给你。”钟默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沈意没打算要钟默的钱，可突然一转念，把手机往兜里塞的手腕一转，点开了微信，“好啊，你加我微信吧。”

　　拿过装好的包子，两个人并肩往公交车站走，钟默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再次用余光打量沈意。沈意和自己个子差不多，但皮肤比自己白一些，眉眼干净，身上有着那种家境良好学习成绩优越的含蓄内敛的少年气。

　　像一张没有被涂抹过得白纸。

　　是个没有吃过苦的人。

　　仔细想想，家里沈意的爷爷有一栋楼，光是租金一个月就得上万，这个金额在这样的城市里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而在学校他又常年位居前十。

　　似乎他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父母双亡，可这些天钟默也看到了沈思作为沈意的姑姑对他也是关怀备至，也算弥补了这一点缺憾。

　　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看来还是自己更惨一点，钟默自嘲。

　　手里豆浆的温度顺着掌心一路烫到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