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55、石头5

　　晓雾被看不见的东西抓进了一个地方，头顶有细碎的光，周遭却是漆黑一片，她试着走出那片光亮，但不知触到了什么将她整个人弹了回来，她伸手去摸，一臂之内的距离，她便摸到了那看不见的屏障。

　　远处突然有两点光亮，像是人的眼睛，疾驰而来，晓雾不由之主向后退，只是退了一步便无处可躲了，那两点光亮越来越近，渗人的寒气入侵，穿过了她的身体，晓雾一下就弯下了腰，身体好痛，喉头血腥气一翻涌，鲜血破口而出，没入黑影中瞬间不见。

　　淡淡的血腥气在黑暗中传播了很远，黑暗中又多了几点光亮，不断的有黑影冲进这看不见的囚笼，晓雾口中的鲜血不停涌出，地上的鲜血却在恢复光亮时不见了踪影，晓雾甚至觉得唇边也有轻微的触感，她抬手摸了摸，唇角的鲜血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看不见来人，晓雾在这光亮里像是个活靶子，她在心里唤着桃夭的名字，寂静一片。不能等着那些黑影袭击，晓雾用力咬向自己的唇，鲜血流下，重新感觉到了风，在那风靠近之时，晓雾左手朝着自己的肩膀抓了过去，抓到实物之后猛然掼到地上，胳膊用力一卡，下面面目狰狞的鬼便显了出来。

　　鬼魅一笑，锋利的鬼爪直接穿透了晓雾的胸口，鲜血一下溅了鬼魅一脸，那鬼魅开得更加开怀，血手抽出，将晓雾推到了一边。

　　鬼魅舔舐着手上的血液，俯视着趴在地上的人，说道：“鬼君说，你是凡人之躯，死不得，我们也不想这么猫抓老鼠一样一口一口的喝你的血，索性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看向远处，“谁那里有鬼医手，给她吃一点，吊着点儿命。”

　　寒冷的温度又在袭来，不知谁又在靠近，晓雾向后缩着，只是这地界是只困住她一人，有人提着她的衣襟，往嘴里灌了点儿东西，胸口的伤在一点点复原，她听得有人说：“咱们一人给她一刀，最后还是要完完整整送还，鬼医手都白费了。”

　　“怎会，能看见南翼君痛苦，万年一遇。次次都有岚华神护着，若不是这次明珏未跟来，鬼君还真抓不住她。”，那人蹲下瞧她，“这次，可不能放过她了。”

　　晓雾迷蒙中想着原来仙君是岚华君，她睁开眼睛看向四周，黑暗中亮起的眼睛越来越多，没有仙君，她也不会任这些鬼磋磨。

　　勉力撑起身体，晓雾看着眼前的鬼，说道：“既然我死不了，你们就来。”

　　那人拍了拍她的脸，嗤笑道：“南翼君胆气很足，可惜，肉眼凡胎，我们会让你知道活着比死了难。”

　　明珏一行人还未离开，阮芷便说颜家小姐来访，蓝染怪道：“她来做什么？”

　　竹屋不远处，颜亦欢脚步凌乱的跑了过来，“上神，轻尘出事了。”

　　明珏点头，“我已知道，我自会与蓝染去看看。”

　　颜亦欢急道：“我也去。”

　　“不可，隐界非现世，你现在”，明珏打量着她说道：“你现在是人。”

　　颜亦欢又说道：“如果，我能知道轻尘在哪里呢？”

　　蓝染劝道：“颜小姐，若你有办法知道浥轻尘在哪里，那就告诉我们方法，如今，他们两人情况未明，不可耽误了。”

　　颜亦欢看向蓝染，嘴唇动了动，叫道：“东冉哥哥。”

　　蓝染面露惊讶，“你叫我什么？”

　　颜亦欢目露水光，叫道：“东冉哥哥。”

　　蓝染看着她，然后看向身侧的明珏，“你知道？”

　　“嗯。”

　　“你！”

　　明珏说道：“晓雾魂魄归来之时，她便是小桃了，即为凡人，便当以凡人生活，这一世便不该打扰。”，他看向颜亦欢，接着道：“你也该知，凡人入隐界，寿数减半。”

　　救人要紧，蓝染压下自己的火气，道：“明珏说的是，颜，桃子，你不能去。”

　　颜亦欢抓紧手上的玉符，“我要去，这玉符有两个，上神拿着这一枚就能找到另一枚，我往里面放了桃花。”，她看向明珏，“上神，他在那里，我的心上人也在那里。”

　　蓝染想起往事，劝道：“你就在桃林里呆着，阿阮会在这里护着桃林，你这次得好好的了。”

　　颜亦欢忍着泪水看明珏，“上神……”

　　明珏掌心化出一枚雪莲，“吃了它。”

　　蓝染拦道：“明珏，不行。”

　　明珏抬眼：“若阮芷出事，你能不去吗？”

　　“但桃子……”

　　明珏看着颜亦欢吃下说道：“有我在，不会让她出事。”

　　他们三人赶到隐界外时长弓正好从隐界出来，他说道：“我进去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常，这两日也没人进去过，倒是里面有几只小鬼跑出来。”

　　长弓看了看颜亦欢，问道：“她怎么来了，随意折损凡人寿数，你们不怕被雷劈？”

　　蓝染道：“她非要来。”

　　长弓小心问道：“要来就可以来的吗？”

　　颜亦欢笑了笑，“西华哥哥。”

　　长弓吓了一跳，“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蓝染看着颜亦欢道：“她是小桃，阿素魂魄归来时她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你不是跟着止戈去了北边吗？”

　　明珏此时问道：“从隐界跑出来的小鬼去了哪里？”

　　长弓挠挠头，“这，那些小鬼还没浥轻尘一根手指厉害，我，我就没管。”

　　明珏看向隐界深处，“鬼域可有动静？”

　　长弓道：“未见结界开放，啊，不过前几日我倒是觉得这里面有一丝熟悉的气息，”，他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感觉除了差错，时间太短了。”

　　明珏眼神一厉，手中剑光一闪，朝着远处的石头砍了过去，素白的身影出现在了石头旁边，剑身上印出一张惊慌的脸。

　　“你是谁？”，他问道。

　　“我，我，我就是看有神君进隐界。”

　　“与你何干？”

　　小鬼被眼前人的威压吓得难受，大喊道：“是有人给了我这个。”

　　一个小小的箭头从他抖着的手里掉了出来，“昨，昨天有个姑娘偷偷塞给我的，传音跟我说，只要有人来找人，就把这个给他看。”

　　蓝染几人也走了过来，长弓捡起那个箭头，“这是桃夭的箭头，晓雾已经能变出实体了吗？”

　　蓝染拉下明珏的剑，“冷静一下，知道你着急，别吓着别人。”，他蹲下看着面前的小鬼，“你在哪里见到那姑娘的，身边还有什么人，你可认识？”

　　小鬼缩了缩说道：“就，就在昨日，还有个男人护着她，他们被破劫君带走了。”

　　明珏冷声道：“寒蝉？”

　　“嗯，破劫君说请他们跟自己回鬼域。”

　　蓝染又问道：“鬼域结界打开过？”

　　小鬼掐了掐手指，“没，没有。”

　　明珏道：“没开结界，你跟我说回鬼域？”

　　“就，就是没开。”，小鬼又重复了一遍。

　　蓝染说道：“你怎么知道没开？”

　　“我，我偷偷跟着去看的。”

　　蓝染拿扇子敲了敲他，“你个小鬼跟着，寒蝉一个鬼君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珏的剑朝他一挥，小鬼抱着头蹲下，剑气还是割开了他的伪装，鬼皮之下小小的灵气放了出来，一股淡淡的润润的灵气扑了蓝染一脸。

　　蓝染瞧着那小鬼，“你身上这灵气……”

　　小东西抱着头说：“是我自己修的！”

　　长弓在后面问道：“自己修的，修出来一身北清神君的灵气？我就说有股淡淡的感觉，原来是你。”

　　明珏问道：“你是何人，灵气哪儿来的？”

　　小东西怕他怕的腿软，瘫坐在地上说道：“我，我是隐界的银叶灵，我好不容易修成人形的，我要是不披一身鬼皮，早被那些恶鬼啃得骨头没了。灵气，灵气大部分是我修的，小部分是，是捡的。隐界有条冷河，那里灵气充沛，我，偶尔去捡一点。”

　　蓝染问道：“冷河？隐界中何时多了条冷河？”

　　银叶灵摇头，“不知道，就是突然多了条河，有人守着那条河，大的恶鬼都靠近不了。”

　　蓝染又问：“何人守着？”

　　“不知道是谁，不过脸上有个很漂亮的羽毛标记。”

　　明珏眼睛一垂，银叶灵哆哆嗦嗦的说：“我就知道这儿么多，其他的不知道了，那姑娘说来找她的人很好，不会吃了我的，你，您，您看起来也不缺我身上这点儿灵气。”

　　明珏又问道：“那姑娘还说了什么？”

　　“没，没说，就说让你放心，她要去鬼域找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长弓问道。

　　银叶灵摇头，“不知道。”

　　“真是问什么什么不知道。”

　　银叶灵皱着脸坐在了地上，“我们就是萍水相逢，我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要找谁。”

　　蓝染看向明珏，明珏略一点头，蓝染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重新看向银叶灵，说道：“你刚才说你跟着寒蝉，他们从哪里进的鬼域？带我们过去看看。”

　　银叶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带你们过去我就可以走了吗？”

　　蓝染点头，“是，带我们过去你就可以走了。”

　　银叶灵高兴了起来，“那，那就走吧，我带你们过去。”，说完他捡起来被明珏弄坏的鬼皮，小手一划，灵光闪过，鬼皮完好如初。

　　路上，蓝染跟明珏落在了最后，他问道：“你给晓雾讲了止戈的事情？”

　　明珏回道：“没有，至少在来这里之前她只知道止戈是个战神。”

　　“至少来这里之前，那么来这里之后呢？明珏，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明珏脸上依旧万年不变，“我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就是觉得你心里藏了个秘密，阿素第二次转世时，我没跟你来鬼域，那次你也受伤了，但一个字都没说那伤是怎么来的。”

　　“鬼域又不是好闯的，我受伤也没什么奇怪。”

　　蓝染摸出折扇，一下一下打着手心，“那你知道我后来也去了一趟鬼域吗？我才知道鬼域一直不现身的蚀云君回来了，一回来就撞上了你，蚀云君青我一战成名，居然出手伤了你。”

　　“那又如何，我那时心神不宁，被趁虚而入了而已。”

　　蓝染侧目去看他，“我有时真的不明白阿素是怎么看出你有心事的。”

　　“嗯？”

　　蓝染摇了摇扇子，“我信你被趁虚而入，但是我不信你能让别人伤到，只要你自己不找死，全身而退不成问题，但是你受伤了，伤的还是手臂，怎么，岚华君拿不起剑了吗？”

　　蓝染猜测着当时的情况，说道：“除非当时你剑指之人是你不能伤的人，你不能伤的人甚少，除去我见到的只剩远在北野的止戈。”

　　明珏道：“止戈？”

　　蓝染笑道：“我也觉得是我想多了，我跟长弓每次去北野的时候他都好好地坐在那里，但是止戈身上有了鬼气。明珏，西陵城外，你对青我手下留情了。”

　　明珏缄默不语。

　　“我猜对了，是吗？”

　　“对。”

　　蓝染的扇子一下合上，唰的一声，前面的长弓朝后面看了看，“你们嘀嘀咕咕一路了，又瞒着我什么？”

　　蓝染略带烦躁，“走你的路，看好小桃。”

　　前面的颜亦欢看向身后，“东冉哥哥，不要生气。”

　　蓝染勉强笑了一下，又看向明珏，“小桃叫我东冉哥哥，那么她的记忆……”

　　明珏看向前面的颜亦欢，“阿素魂魄归来的那一夜，她的记忆就回来了，至于青我，小桃比我们都要了解止戈，你觉得她会不会认出来青我，你觉得她要跟来是为了浥轻尘还是青我？”

　　蓝染垂目，“止戈当初那么伤她的心，应该不会为了青我。”

　　“阿素说你们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如论如何都不会刀剑相向，蓝染，你提的剑会朝向他吗？”

　　“不知，”，蓝染把弄着折扇，“我没亲眼看见还是不愿相信，止戈会变成鬼域的鬼君。”

　　明珏看着暗无天日的隐界，“我听说天上的灵河是止戈的出生之地，他为黛石所化。”

　　蓝染应声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不是说着隐界里多了一条河吗，”明珏一挥手，远处的地面上突然现出一条蜿蜒的河水，前面带路的银叶灵蹦了一蹦。

　　“冷河，冷河，那就是我说的冷河！”，他急忙跑过去，一下没停住跑进了河水之中，衣衫都没湿，“这是，假的吗？”

　　长弓也看见了那河水，震惊道：“那，那不是天上的那条河吗，阿素堆的石头人还在那里！”

　　蓝染亦看见了那个隐在草丛里的石头小人，阿素甚至用笔画了五官，歪歪扭扭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画的，如果没见过还真的仿不出来。

　　河水突然开始倒灌，朝着附近的山上而去，明珏的法力有限，无法看清山上那人，他问银叶灵：“这河的主人叫什么，你可知？”

　　银叶灵站在水中摇头。

　　蓝染想着银叶灵说那人脸上有羽毛的标志，手一挥扇面之上出现了个羽毛样子，他拿给银叶灵看，“可是这种形状？”

　　银叶灵看了看，点头道：“就是这个。”

　　蓝染手一抖，长弓捞过了扇子，“这不是凤凰翎羽吗？”

　　明珏从他手中接过折扇，递给了蓝染，“先进鬼域。”

　　蓝染拿着扇子说道：“晓雾不知道止戈的事，却说去找人。”

　　明珏幻化出来的冷河慢慢消散，他说道：“灵河有溯洄之效，加上那是止戈的化灵之地，灵气充裕，晓雾能化出真的箭头，灵河的灵力恐怕都在晓雾身上了。”

　　长弓听得云里雾里，扯了扯蓝染，“他这是在说什么，灵河按理说在神鬼之战后就突然消失了。”

　　蓝染道：“那条河可能是被止戈搬到了这里，止戈恐怕还活着成了鬼域的蚀云君。”

　　蓝染说一句长弓就心惊肉跳一下，蓝染说完，长弓呼吸好久终于知道嘴巴是怎么说话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个瞒了我好些事。”

　　蓝染道：“我也是才知道。”

　　明珏说道：“早知晚知都是一样。”

　　颜亦欢走到他们三人前，说道：“先去救神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