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46、灵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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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明珏收回手，“看样子，你好多了。”

　　颜亦欢温婉一笑，“多谢云仙君还有那位长弓仙君。”

　　明珏眼眸深沉，“之后你便自由了，之前的事，忘了吧。”

　　颜亦欢看着窗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看见了晓雾，她正端着盘子吃东西，像是掉了渣滓在身上，在原地蹦了好几下抚了抚衣角。

　　颜亦欢嘴角带笑，回看明珏：“上神，晓雾她会好好的，对吧？”

　　明珏亦看向窗外，轻轻应了一声。

　　晚间吃了饭，浥轻尘因为要送颜亦欢回去便提前走了，剩下几位因为之前的壮举被晓雾勒令不许踏进厨房，只有明珏当这话是耳旁风毅然跟在晓雾身后进了厨房。晓雾没办法赶人只能尽力抢救一些脆弱的锅碗瓢盆。

　　另一边倒是美美满满，颜亦欢跟在浥轻尘身边走着，原本一处桃林颜府的马车便已经在等着了，但她一点儿都不想坐马车回去，只想跟心上人多待一些时间。

　　街市灯火辉煌，颜亦欢小心牵住浥轻尘的一片衣角，浥轻尘感觉到衣角的扯动，侧过头去问：“怎么了？”

　　颜亦欢瞧着他，问道：“我们能不能去沐月河逛一逛？”

　　浥轻尘想了想，现在这个时节沐月河应该没什么好看的，况且现在时辰渐晚，她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宜久留。

　　颜亦欢见他不言语，心知他可能不会答应，遂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许久没出门了，好容易出来一趟，想看看沐月河的夜景。”

　　她眼眸清澈，月色在她眼中明明灭灭，浥轻尘心中一软便答应了她。

　　颜亦欢弯起眼睛，“晓霭，你真好。”

　　浥轻尘略不自然，这个千金小姐一直这么直白，说喜欢他，说你真好，甚至在最好的年华跟他说，一生不负。但是他这一生所得爱意甚少，于颜亦欢，浥轻尘不知如何应对。

　　沐月河上，行人如织，浥轻尘跟在颜亦欢的身侧，小心护着她，如每次他跟晓雾出来一样，但又有点儿不同，晓雾总是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他得时刻注意着晓雾钻到了哪里。可是颜亦欢她很文静，就站在桥上的摊贩旁细细的问着那珠花是怎么做出来的，那河灯是如何扎出来的。步伐也很慢，浥轻尘常常在旁边等她。

　　颜亦欢手里提了一盏圆圆的河灯走到浥轻尘面前，“让你久等了。”

　　浥轻尘摇头，“要放河灯吗？”

　　颜亦欢点头，“我想放，你也放一盏吗？”

　　“我没有什么心愿要许，你放就可以了。”

　　二人下了桥，颜亦欢行至河边蹲下，把河灯解了下来放进了河里，然后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浥轻尘跟晓雾来这儿许多次，晓雾回回都要放一盏灯，但是每回许的心愿都明晃晃的写在河灯上，她说这样就能让神仙们看见了，她还把自己的名字甚至家里的地址都写了上去，说这样神仙们就知道这个晓雾是哪个晓雾了。

　　但颜亦欢的河灯上空空如也，她买了一盏圆的河灯，放在河里跟天上的月亮相印成双，不知哪一个是真的月亮。浥轻尘看着她，这似是他第一次好好的瞧她，皮肤白皙，乌发如云，唇色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春日里的开得正好的桃李。

　　她一睁开眼睛，这天地都像亮了起来。

　　“晓霭，你怎么了？”

　　很轻柔的声音。

　　浥轻尘回过神，问道：“你不把心愿写在河灯上吗？”

　　颜亦欢看了看飘远的河灯，“不写。”

　　浥轻尘走到她身侧，“不怕神仙看不到吗？”

　　颜亦欢忽而笑了起来，“我便是写了神仙也看不着的，这里又不是灵河。”

　　“灵河？”

　　颜亦欢说：“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天上有条河唤作灵河，灵河畔多黛石，可做画眉之墨，灵河横贯天界，每年都会有仙子在上游放河灯，蜿蜒而去的灵河岸边住了一位上神，若是谁的灯给那位上神看中了，那位上神就会实现她的心愿。”

　　浥轻尘头次听说这事，天界居然还有这样好性情的上神，他有些好奇到底是那位上神这么闲暇。

　　颜亦欢笑了笑，“书中没说那上神是谁，不过应当是个很好的上神。”

　　“嗯，能住人实现心愿，那一定是个很好的上神。”

　　夜风微凉，浥轻尘担心她受凉便要送她回去，颜亦欢也自觉出来很久了便跟浥轻尘一起准备回去了。

　　经过圆拱桥，浥轻尘本是不经意的一瞥随后便开始浑身发冷，不远处一个蒙着脸的清秀男子正拿着一盏灯看，黄色的烛光更衬出他脸色苍白。

　　浥轻尘拉住向前走的颜亦欢，“等等。”

　　颜亦欢感觉到他的异常，攥着她手腕的手力气有些大，指尖还有些冷。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青我。

　　颜亦欢回眸，问道：“怎么了？”

　　浥轻尘拉着她原路返回，“我们不从这里走了，绕一下。”

　　颜亦欢亦没有反对，只是握紧了他的手，柔声说：“嗯，那我们可以多待一阵子了。”

　　浥轻尘看着她不谙世事的脸庞，心莫名安定了下来，随即拉着她就走了。

　　桥上，青我给了灯老板钱，拎着那只兔子形状的河灯到了河边，右手凭空握住一支笔，一笔一划的在灯上写着字，寥寥几个字，他停停写写，一盏茶之后才写好。他看着灯上的字许久，轻轻将灯放进了河里，然后抬头去望天上的明月，缓缓闭上了眼睛。

　　清辉无言，青我狭长的眼睛复又睁开，盈盈一水间，他眼中含情脉脉。

　　浥轻尘将颜亦欢送回了颜府，颜亦欢进去之前跟他说，“我不知你怎么了，但是不要忧心，”，她伸手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不知那人多厉害，只我一人是敌不过的。”

　　颜亦欢说道：“是那个半蒙着脸的年轻男子吗？”

　　“嗯，”浥轻尘说道：“那是鬼域的蚀云君，以凡人之躯堕鬼域，他只身闯鬼域十八道试炼之关，出关之后直升入殿封为蚀云君，鬼王曾言，那是鬼域第一人。我当时只不过路过他身边便觉他身上戾气深重，怨气冲天，心中一直惧怕他。”

　　“那他也就是个鬼，与你无异，不过听你说来，他是比你厉害，但比之明珏上神呢？”

　　浥轻尘摇头，“我不知，但明珏上神当初硬闯鬼域，蚀云君稍后赶到也未及时阻止，应当是明珏上神更强一些。”

　　“我猜也是。”，颜亦欢跟他说：“你将来也会变得很厉害。”

　　颜家小姐身上有一种她说什么，你都会相信的能力，浥轻尘听她说完，笑了笑，“借你吉言。”

　　“那我回去了。”

　　浥轻尘看着她进门之后转身就走了。

　　桃林里，明珏清晨醒来就看见晓雾抱着弓坐在他门口，他叫了她一声，晓雾见他醒来，跑了进来，“你终于醒了。”

　　“你在门口多久了？”

　　晓雾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然后说道说：“两个时辰了。”

　　明珏皱眉，“整夜未睡？”

　　晓雾趴在他床边说：“我睡不着。”

　　明珏抚摸她的长发，“为何？”

　　“脑子里有些乱，好像是以前的事情，但我又想不起来。”

　　晓雾梦见一条很长的河，河两岸飘荡着莹莹星光，薄雾袅袅，恍若仙境。河边的树下有人在说话，明明是两个人影，但听到了说话声只有一人，是个女子。

　　“这儿就是你出生的地方？这河这么多年孕育出你这么一颗铁石心肠也是不易，你一直都不肯带我来，怎么这会儿肯带我来了？说话呀。”

　　另一人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子又道：“唔……，那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啊，但是这河边的石头都不如你好用，你看我捡的这几块石头都不好，又不好看又不好用。”

　　接着就听见石头投进河里的声音，扑通扑通的。

　　然后扑通扑通的声音就没了，没多久女子又欢呼起来，她拿石头打出了七连击的水漂，欢声笑语让河对面的晓雾都感觉到她是真的开心。

　　晓雾说完抱住了明珏，“一晚上我脑子里都是扑通声，睡不着。”

　　明珏任她抱着，说道：“你的记忆在苏醒，那应该是阿素的记忆，那条河应当是天界的灵河，相传是一位上神路过那边觉得甚是空洞便引了银河之水，调来奇石跟花草虫鱼，为天界又造了一处仙境。灵河两岸风景尤美，天界诸多仙人都喜欢去。”

　　“那我呢？跟你去的吗？那人跟你一样话少。”

　　“应当不是，我遇见你之后，你虽也隔三差五的邀我出去但从未去过灵河边，我听闻灵河岸边芳草凄美，落英缤纷，便邀了你同去，但你当时同我说，你不想去。你鲜少拒绝我，我变问为何，你猜你说了什么？”

　　晓雾在他怀里抬头，“什么？”

　　明珏看着她的眉眼，低头去亲吻了她的眉心，“你说，灵河水浅，不能装作溺水之状博我关心。”

　　“啊？！”，晓雾微微诧异，“那位上神真是，心思敏捷。”

　　其实，晓雾昨夜的梦境中如果不是明珏，那就是另一人，若是女子定然跟她叽叽喳喳，所以大概率是个男子。既然是个男子，两人漫步于灵河边，有些，有些不同寻常，会不会在仙君之前自己还爱恋过其他的神君？那怎么能跟仙君再去灵河岸边！

　　明珏见她脸上风云变色，捏了捏她的脸颊唤回她的神智。

　　“你也知道你说谎了？”

　　晓雾拿下他的手，“哪儿有，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说没说谎。”

　　明珏揽住她，“我当时不知你骗我，只当是你太累了不愿出门，后来我听长弓说，你不去灵河边是因为止戈，止戈天性冷漠，天界不少人说他冷心冷肺，铁石心肠，尤以灵河边的听到这话的几率最大。”

　　“为什么？止戈仙君不是猛男仙君的兄弟吗，猛男仙君居然能忍有人这么说？还有蓝老板。”

　　“悠悠众口如何堵？况且止戈本就是灵河边的一枚灵石，感天地精华幻化为灵，后被南明上神带回了家，你父君跟娘亲很喜欢止戈。只不过，止戈刚幻化成灵，不通人情，不解情理，被人所诟病也属常事。但止戈却不喜欢这样，甚至深恨自己的出身，他日渐沉默直到你带着他一起去找云华先生上课，止戈才变得开朗一些，可是他从灵河出来之后便再也没回去过了。”

　　晓雾想着梦中那薄雾后面的人影，只能看出他身形颀长，连一句话都没听到，但她觉得那个时候那人影是开心的。

　　明珏接着说：“你梦中的人应当就是止戈，非我便是他。”

　　晓雾说道：“怎么不能是旁的人，猛男仙君或者谁。”

　　“我听长弓说，你跟止戈一同上学，你闯祸止戈就帮着你瞒，你完不成课业止戈就帮着你写，云华先生每每责备与你，止戈都在护着你。枫桦上仙甚至还想过要止戈跟你结亲，只是不知为何没成。”

　　晓雾无端觉得明珏眼里的笑有些吓人，她说：“我不知道，我没想起来，我也不认识什么止戈。”

　　明珏搂紧她，“紧张什么？我倒盼着你能都想起来。”

　　“你不生气？”

　　“气，但我想知道。”

　　晓雾看看他，“原来你会醋的啊。”

　　明珏笑而不语，他想知道这件事与醋不醋也有关，但大部分的原因却不在此。

　　素夭身陨之后，止戈匆匆赶来只看见了他手心中的残魂，止戈难得的面色苍白，伸手跟他讨要那些残魂，他要带那些残魂离开。

　　“你凭何要从我手中带走她？”，明珏问。

　　止戈说：“我曾答应过她，要为她画眉的。”

　　他不肯，止戈甚至与他动手，二人皆是强弩之末，加之蓝染跟长弓的阻挠，止戈盯着他手中的残魂喃喃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答应过她，要一直为她画眉的。”

　　他知道止戈对阿素情谊非同一般，阿素未察觉，可是于他，同样是爱慕之人，他如何能不知止戈的心意。

　　晓雾直起身子去亲了亲明珏，明珏看着含笑的她，说道：“白日里，你做什么？”

　　晓雾看着他笑，“我喜欢你，亲一亲不可以吗？”

　　明珏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