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17、相遇4

　　桃林的风穿林而过，晓雾像是突然就掐住嗓子的鸭子，好半天才找回来声音，“是，是吗。”

　　“嗯。”

　　晓雾低下了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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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楼里的颜亦欢和晓霭聊了好一会儿，但就是等不到晓雾回来，晓霭担心她频频往楼梯口看。

　　颜亦欢看得出他的担心，说道：“晓霭，不如我们去看看晓雾？”

　　晓霭点头，“颜姑娘，城里不安全，她又去了很久我有点儿不放心。”

　　颜亦欢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的。”

　　两人下楼的时候，楼里的伙计拿着糕点上了来，晓霭问清楚之后知道晓雾走了，伙计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晓霭将糕点给了颜亦欢就下去找人去了，颜亦欢跟在他身后，劝道：“你先不要着急，晓雾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城里面还是安全的。”

　　“昨天她就说要去找那天的一个白衣人，都不知道那白衣人是好是坏她也敢去。”

　　颜亦欢见他一脸焦急，在街上拉着一个人就问，像无头的苍蝇。

　　颜亦欢上前伸手抓住了晓霭，“你这样问没有用的，街上这么多人你要问到什么时候？你说的白衣人第一次出现在哪里？”

　　晓霭收敛心神，“城外桃林，我们去城外桃林。”

　　晓霭两人还来不及走到城外就在城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走进来的晓雾，他一下冲过去拉住晓雾，“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就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晓雾拉了拉手，说：“告诉你什么，我就是出来走走。”

　　“走走就走到城外去了？万一还有恶鬼在城外怎么办？”

　　颜亦欢也走了过来，“晓雾，去哪里总要说一声，不然我们多担心。”

　　晓雾见她也跟了来忙过去说：“你怎么也来了？身体才刚好，不要乱跑呀。”

　　颜亦欢说道：“谁让你一去不回的。”

　　晓雾想到自己找到一位仙君，拉着颜亦欢走到明珏身边，“仙君，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

　　明珏自她走来便察觉到了，这人灵力上佳，跟素夭的灵力很像，但总觉得哪里有点儿违和，像是有点儿太弱了。就算素夭形神俱毁，留下的一魂一魄也依然强悍异常，在人世间的转世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弱的，一看就能看出有些不足之症。

　　“亦欢，我找到仙君了。”

　　晓雾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还不知道这位仙君怎么称呼，在桃林的时候那个特别凶的仙君叫他什么来着？关键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刚才在路上又实在是太尴尬了，她还担心这仙君突然生气不跟她来了呢，没想到这仙君倒是没说什么，神色如常的在前面走着。

　　颜亦欢说：“仙君？”

　　晓雾小心看着面前冷冷的仙君，开口道：“仙君，请问你怎么称呼？”

　　晓霭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白衣冷面，昨日刚见过。

　　明珏说道：“云涛。”

　　晓雾：“你叫云涛？”

　　颜亦欢看了看晓雾，抿着嘴笑。

　　明珏：“有何不妥？”

　　“没没没，这个名字好，特别好。”，晓雾恭维道。

　　颜亦欢施了一礼，“云仙君好。”

　　明珏点头，“你是，颜姑娘？”

　　“是，小女姓颜，”颜亦欢说道：“这城门前人来人往，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晓雾也同意，“对对对，我们找个地方再说话。”

　　晓霭拉住晓雾问道：“你从哪儿找到这人的？”

　　“城外桃林。”

　　晓霭发出疑问，那么多人都去桃林都没找到，怎么偏就你找到了？你是比那些修士多长了个头还是多长了胳膊？

　　“我怎么就不能找到了，我小时候还在桃林里见过妖精呢。”

　　前面走着的明珏忽而回头看他们，“妖精？”

　　忘了本尊在这里。

　　晓雾笑了笑，“不是妖精，是天上的谪仙。”

　　明珏又转了回去，他这是长了顺风耳吗？晓雾长舒一口气，现在千万不能惹恼他，还指望着他给亦欢看病的。

　　“你怕他？”

　　我能不怕他吗，我把他当姑娘了啊！但这件事情又没法跟你说，这事不应该好好瞒着吗，怎么他这人，不是，他这个神仙就能坦荡的说出来“是我”两个字呢？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午时已过，四个人去仙鹤楼要了一间包间，晓雾将小二赶了出去，说一会儿告诉他点些什么。

　　晓雾看着明珏问道：“云仙君，你能吃我们凡间的东西吗？”

　　明珏惜字如金的应了一声，晓雾点点头，“那我看着要了？”

　　颜亦欢说：“要一个桃花鳜鱼，现在正是时候，鳜鱼肥，桃花美。”

　　“好~”

　　趁着上菜的间隙，晓雾小心翼翼问道：“云仙君，亦欢的魂魄？”

　　明珏看向颜亦欢，问道：“你从小就是如此吗？她只跟我说过你魂魄不全，我观你也的确魂魄有损，若想找回来应当不难。”

　　颜亦欢说：“的确从小便是如此，请的玄门高人替我调养过一段时间，长大之后好多了，幼时都出不得门。”

　　明珏抬手触到颜亦欢的额头，指间白色的光晕一闪而过。颜亦欢的一魂一魄上蒙着一层白光，好像能嗅到那股淡淡的桃花香。明珏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颤，那层白光跟素夭殒身之后很像，他差点儿都以为找到这一世素夭的转生者了，只不过百世轮回之后素夭的魂魄已经好了很多，轮回转生的人也不再像是刚开始的几世，灵智不开痴痴傻傻。如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幅虚弱的样子，难道是上次轮回之时造成的吗？

　　半晌后，那团白色的光从颜亦欢的额头钻回明珏的指间，明珏说道：“魂魄不全，这些年为你调养的修士也是下了大力气，但先天不足，那些丹药也只是杯水车薪。”

　　晓雾问：“那，能招回她的魂魄吗？魂魄全了就能好了吧？”

　　明珏说：“可以一试。”

　　颜亦欢却说道：“真人说过，我的魂魄不知投身于哪些人，或许一二人或许十数人。仙君，如果我要拿回我的魂魄，那些人会不会有所损伤？我生来如此，能出门游玩已是大幸，今后数十年若也是如此倒没什么，但那些生来就完整的人们已经过了十几年的完美人生，一下从他们身体里拿走一些东西，他们会不会不适应？”

　　明珏收回手，说道：“不会，你的魂魄应当是附到其他魂魄上的，不会有魂魄分离之苦，应是轮回之时你的魂魄被人强行掠去，不属于自己的魂魄永不可能被己所用。”

　　晓雾在旁边说道：“还有人会夺人魂魄的？”

　　颜亦欢身上那层白光是素夭的，颜亦欢这个人的魂魄虽不齐全倒也可以试一试能不能将她的魂魄招回来，顺便也将那层白光剥下来，有了这层光去找阿素也容易。

　　“不是夺。”明珏说道：“我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但你们若要颜姑娘魂魄归来是可以做到的。”

　　晓雾高兴道：“那太好了，我们吃完饭就回颜府。”

　　颜亦欢也说：“那便麻烦仙君了。”

　　“无妨。”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晓雾坐在明珏旁边看着他只动了动桌上的桃花鳜鱼，偷偷凑过去问：“仙君，你喜欢吃这个？”

　　“嗯。”

　　“我会做这道菜，等你想吃了我做给你吃。”

　　明珏闻言看向她，“你做给我吃？”

　　“嗯，我也喜欢这道菜，小时候特地学的，要是我能经常进桃林去，我就做给你吃。”

　　这些年去了桃林无数次，但只有这么两次见到了仙君，等颜亦欢魂魄之事了了，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仙君了，仙君这么好看，没有眼福了。

　　明珏倒是无所谓，“你既然能自己进得去桃林就自己来吧。”

　　晓雾苦着脸，“这恐怕有点儿难，我今天才是第二次进去，蓝老板不是说有什么结界，能不能不要让结界拦我呀？”

　　“不行。”

　　桃花眼垂了下去，明珏突然想起素夭偶尔也是这样，眼睛一垂，鼓着腮，特别委屈的模样。

　　颜亦欢见旁边的晓霭心不在焉的样子，回头问道：“晓霭，怎么了？”

　　晓霭收回停留在晓雾身上的目光，回道：“没什么。”

　　吃完饭，一行四人就回了颜府，颜回在厅中听晓雾说着明珏的事情，眼睛观察着外面的明珏，倒是有一身世外高人的气质，但青音真人不在，他也不知道这位云仙君是不是真的仙君。

　　“晓雾，你怎么就知道这人是仙君？你见过他施展法术？”

　　晓雾摇了摇头。

　　“那你见过他腾云驾雾？”

　　晓雾又摇了摇头。

　　“那你可见过他斩杀妖魔？”

　　“也，也没有。”

　　“那你怎么确定这位就一定是仙君的？”

　　晓雾站起身说：“在酒楼的时候我见过他指间冒白光，他还说亦欢魂魄不全。我在城外桃林见过他的，他能一下就把我扇到城门口了。”

　　颜亦欢在一旁拽了拽她，“不是桃花妖吗？怎么变成仙君了？”

　　晓雾捂住了嘴，说漏了，眼睛看向外面院中的两人，幸好仙君正跟晓霭说着话，应该没听到她的话吧。

　　明珏与晓霭站在庭院中，既然已经知道晓霭也非凡人便也没什么可遮掩的，直接将晓雾身上的鬼气讲给了他听。

　　“你若要待在人间就不应与凡人过多接触，鬼气侵染凡人对凡人终究不利，我劝你早些离开吧。”

　　晓霭说：“即便我收敛了身上的鬼气也无济于事吗？”

　　“你是天生的鬼域之人，生而阴森，凡人血肉之躯你让他们怎么抵御？何况你的修为实在是弱，还要分精力去压制鬼泣，你能时刻敛住你的气息吗？”

　　晓霭咬了咬牙。

　　明珏又说道：“你与浥轻野到底什么关系？他的鬼泣怎么在你身上？”

　　“恕我不能告知，但我与他并不是一路人。”

　　明珏点点头，“那便好，既然你没做什么事那就尽早离开吧，对那姑娘也好。”

　　还是要走吗？浥轻野不是冲着他来，本打算陪伴完姆妈和晓雾这一世他便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谁知道这身鬼气竟然是怎么都摆脱不掉，真是太可恨了！

　　晓霭看向屋里的晓雾，“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受侵染吗？”

　　明珏想到刚才吃饭时这鬼就一直在看那姑娘，这姑娘说是弟弟，但是这弟弟真的把她当姐姐？

　　“你喜欢那姑娘？”

　　晓霭摇了摇头，“不是，她是我姐姐，我当家人看的。”

　　明珏看向他，这鬼经历了什么，竟拿一个凡人当做自己的家人看。

　　“既然你当她是家人自当尽早离开，我听她说你们家中还有一位夫人，你走是为了她们两个好。”

　　道理都明白，只是他回不去鬼域只能留在人间，留在这人间不管在哪里都想回头看一看重要的人。

　　屋里的晓雾看见晓霭回头，对着他嫣然一笑。

　　晓雾转身跟颜回说道：“颜大人。你相信我，这个人真的是仙君，昨天在城外的白衣人就是他，城里这么多修士找的人也是他。”

　　“是吗？”

　　“是啊，这人昨天还救了我一命的。”

　　颜亦欢也说道：“爹爹，晓雾不会说谎的。”

　　颜回最后拍板，还是等青音真人回来再议，这几天就请这位云仙君在城守府住下。

　　晓霭对晓雾也笑了笑，回头跟明珏说：“若我夺得鬼王之位又当如何？”

　　“鬼王？”明珏淡淡的说：“你比不上浥轻野，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你当鬼王很好当吗？”

　　“现在比不上，谁知日后情形。”

　　明珏凝眉，“你到底是谁？你既然是鬼便该知道鬼王之位不是谁都能坐的。”

　　晓霭掌心化出一枚黑色的水滴，水滴中央凝着一枚红色的指骨，“我原名叫浥轻尘，鬼域前鬼王第三子。”

　　明珏微微惊讶，“原来你躲在人间。”

　　晓霭握紧手掌，掌心的黑色水滴消失，“人间之大，躲藏比较容易些。”

　　“可昨天浥轻野已经找到了武陵城。”

　　“他是为颜小姐来的，颜小姐身上有他要的东西，但这东西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颜亦欢能拿他什么东西？但既然这里有浥轻野要的东西，他就一定会再来，面前的这位鬼域三皇子若是被浥轻野找到就不妙了。

　　明珏从袖中拿出一块琥珀，里面嵌着一朵桃花，“这东西可助净化你的鬼气，这里有浥轻野要的东西，你最好不要被他发现了。”

　　晓霭接过道了谢，他看着琥珀里的桃花问道：“云涛应当不是你的神名吧，我能知道你是天界哪一位吗？”

　　明珏倒也没有隐瞒，“明珏，日月明，双玉珏。”

　　晓霭带着疑问说：“明珏上神？”

　　“怎么？你知道我？”

　　晓霭笑了出来，“鬼域的大概没人会不知道明珏上神的名号，我小时候逃出来的时候甚至在想，明珏上神当初怎么不一剑杀了浥轻野，留了他一条命让我跟我娘亲那么狼狈。”

　　他看着面前的冷面上神，想到娘亲化作两生花时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尘儿，娘亲不能在你身边陪你了，然后扶着他肩膀的手用力将他推进了人间万丈红尘。

　　“娘亲！”

　　面前的结界猛然合上，这就成了他跟娘亲的最后一面。

　　晓霭眼尾渐渐变红，哑着嗓子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当初没一剑要了他的命？”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明珏看向他，“你在恨我？”

　　晓霭惨然一笑，“恨你有什么用，若我当时不那么没用娘亲也不会有事。”

　　明珏点了点头，“还算清醒，没被仇恨冲昏了头。”

　　晓霭收拾了情绪，说道：“我们进去吧，看样子他们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