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尘封真相 ...
-
蹩脚唐突的理由，欲盖弥彰的逃避。
但顾贺良还是收回手，直起身子，抽了张厨房纸巾擦手，对黎煜说道，“我过去看看，等我回来。”
黎煜很心虚地点点头，下一秒便趁顾贺良离开厨房的前脚，开大水龙头的水流，飞快地洗涮剩下的碗，并且试图洗掉脑子里混杂的糨糊。
救命啊，他在顾老板面前怎么总是犯傻？
顾贺良走出厨房，抬头望了眼门口上挂的老式钟表，已经是一点多钟。即便心里清楚，他还是去里屋看了看，见奶奶正躺在床上眯着眼打盹，便退了出来。
厨房里的水声不断，顾贺良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放低声音，在屋里随便走走。
屋内的设施都不甚崭新。沙发上盖的布帘还是本世纪初的那种白色剪影大花，扶手的皮质也留下了长期使用的痕迹。部分墙皮因为年久而自然脱落，露出灰败的里色。地板的蜡色早不再光泽，被家具磨出的划痕四处斑驳。
整个屋子里看去，似乎就只有黎煜这个人是年轻的，让这里充满了别样的活力。
顾贺良经过敞开门的洗手间，向里看了一眼，瞄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模样不太冷静。
当年第一次上台演出时，焦躁不安的心境也不过如此。
他在沙发上静坐片刻，直到厨房的水声趋于安静，唯有挂钟的声音持续地滴答滴答。
彼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摩擦半晌，最终停留在门口。
“咚咚咚。”屋门被小声敲响，仿佛是生怕屋里的人听见似的。
顾贺良轻摸一下太阳穴，径直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完全陌生的三个人，看模样像是一家三口。
为首的女人见到顾贺良，明显愣住了。
顾贺良礼貌且疏离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来找谁？”
不知怎么，女人站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居然有些发怯。她后退半步，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回道，“我来找黎煜，我是他姑姑。”
“嗯。”顾贺良点点头，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和女孩，“那您二位呢？”
男人不耐烦地向前一步，“看不出我们是一家的？”
“爸。”女孩拽着他的胳膊，制止了男人，拉开她妈妈，走到最前面，言笑宴宴，“您好，我是黎煜哥哥的表妹，这是我爸妈，今天特意来看望姥姥的。”
听完一通介绍，顾贺良也没说进还是不进，而是客气地说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和黎煜说一声。”
三人，“……”这是什么机构，怎么还层层禀报？
顾贺良进了厨房，关好门，“黎煜。”
“哎。”黎煜正把碗倒过来拎水，整齐地放进碗筷架里，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没剩多少，我就都洗完啦。我去洗个手，给你切点水果吃。”
顾贺良道，“你姑姑他们一家在门口等你。”
“啥？”黎煜擦了擦手，关上碗柜，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不太好，“他们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估计就盼我不在家呢。奶奶呢？”
“她睡了。所以水果还是先不要切了。”
黎煜惊愕地看了顾贺良一眼，“顾老板，你怎么可以这么懂我？我真不想接待他们。”
顾贺良揣摩着黎煜的表情，说道：“没事，我在这陪你。”
很好，黎煜允许他留下。
黎煜之所以默认了顾贺良的话，一是事出无奈，现在说送顾贺良离开确实不合待人接物之道。
再讲，出自私心，黎煜希望顾贺良能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环境下生活的人。
他宁愿一开始就撕破为他人所赞叹的精美包装，给顾贺良看清自己所有的怯弱。而不至于日后才发现，原来他竟是此般不堪。
黎煜和顾贺良从厨房一起出来时，他见到三个人居然还乖乖地在门口等着，不禁觉得滑稽。
“进屋来吧。这您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黎煜从一旁的鞋柜里捡了几双拖鞋出来，瞄了眼他们带来的两箱牛奶，蒙羊袋装，加起来价位应该不超过七十。
黎煜招呼他们进来，“还挺会挑时间，幸好过了饭点，不用给你们准备饭了。姑，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女儿看自己亲妈还用得着提前说？”黎煜的姑父换了拖鞋，往沙发主位里一坐，不掩嫌弃地四处打量着。
黎萍拉着女儿，紧挨着丈夫身边坐下，不大的沙发直接被三个人挤满。
黎煜也不恼，扯了两把椅子给自己和顾贺良，正好离他们远一些。
“这不是过两天你奶奶的生日么？但妍妍这几天毕业论文写得挺烦躁的，我们打算趁五一假期之前出去旅游，放松放松。但这就赶不上生日了，提前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黎煜体谅地说道，“嗐，您说这真不巧，奶奶睡觉了，不好刻意去吵醒她吧？”
“哎，你……”男人听了这话，支起身子，却被黎萍按下了。
黎萍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坐坐就走。”
“好，您随便坐。”黎煜贴心地回道。
“呃……”黎萍尴尬地笑了笑，提起别的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黎煜道：“老样子，没什么起色。刘妍毕业去哪里工作？”
这话可是问到了点儿上，黎萍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实了一些，“妍妍这快毕业了，打算进北京演艺团工作，那地方还挺好的呢。妍妍，你给你哥哥介绍介绍，是国企吧？”
“妈，我还没二面呢。”刘妍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是北京市政府直属的国有大型独资文化旗舰企业。”
说罢，还撩起耳边碎发，瞧了顾贺良一眼。
黎萍不爱听了，“哎，我跟你讲，面试官对你印象那么好，肯定会进。”
姑父满不在乎地摆手说道，“反正进就有编制，还能上大型晚会演出，对于女孩子以后找对象是挺不错的。黎煜啊，你当年如果没辍学，今年也毕业了吧，说不定能和你妹妹一起进去搭个伴。”
黎煜没想到这也能提到他。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三口是没地儿去炫耀，来这儿给他添堵来了。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黎煜向后靠在椅背上，“至少不用天天看人脸色，自在。”
顾贺良沉默地听他们说了半天，忽然开口对刘妍说道：“正巧我算半个曲艺工作者，和北京演艺团也有交集。你唱一句给我听听。”
被顾贺良点到头上，刘妍有点受宠若惊。她一开始就总觉得这位帅哥看着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
“哇，不行。”黎煜不同意，小声和顾贺良说道，“她是唱京剧的，嗷嗷一嗓子把奶奶吵醒了怎么办？”
顾贺良也低声回道：“我给奶奶报工伤。”
黎煜纳闷，“……这也能报？”
看黎煜似乎不太乐意，刘妍还偏就要张了嘴，打算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谁料她刚开始唱了一句“回莺啭，乱煞年光遍”，就被顾贺良挥手打断。
顾贺良的评价毫不留情面，“音准不对，唱法混杂。你这个程度进不了北京演艺团，大学四年看来也只浮于皮毛，另外看看别的工作吧。”
刘妍咬着下唇，有些发懵。她明明才唱了一句，怎么就被如此严厉地否定了？
不过黎煜知道这是嘻缘社的常态，顾老板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他暗自庆幸，还好顾老板不懂街舞。
“你信口开河！”护自家女儿短的姑父气急败坏地用手指指着顾贺良，“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我要去反应给你领导！”
顾贺良不温不火地回道：“顾贺良，现在嘻缘社工作。”
顾贺良？！
听到这个名字，刘妍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了，失态地叫道，“你、你是顾贺良学长？”
这下子轮到其他人发懵，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刘妍见黎煜也一脸诧异，更是稀奇，“黎煜，你应该知道的啊。就当年咱们学校那个风云学长，北大直降二十分，过一本线就录取的那个顾贺良啊！”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史，一脸兴奋地问道：“我以为你们俩只是传闻，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妍妍，瞎说什么呢！”黎萍眼见得事态不对，连忙拽了拽女儿的胳膊，试图让她少说点。
“什么？”黎煜恍惚想起，之前偶然在街头碰到罗岚的时候，罗岚也说了类似的话。
而当他一头雾水地看向顾贺良的时候，顾贺良却没流露出半点惊讶的神情，仅仅是蹙了蹙眉。
……顾贺良早就知道这件事？
黎萍看自家女儿口无遮拦惹了祸，打着哈哈站起身来，“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去收拾东西，你们忙。”
说完话，赶紧示意丈夫和女儿走，别掺乎这些事情。
“哎，妈，当时可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发酵，黎煜才退学的啊，我就想证明一下，跟我本来就没有多大关系。”
“别胡说了！提这事儿干什么！”黎萍难得语气重了一回，推着刘妍换鞋赶紧走，朝黎煜歉意地说道，“小煜，你别在意她的话，当年那事我们早就说过她了，她就是不长记性，你……”
“姑姑，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接受你们任何形式的道歉，也不再欠你们一分一毫。”黎煜没心情再和他们虚与委蛇地客套，“慢走不送。”
这个回复在情理之中，黎萍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拦住想要多说什么的丈夫，悄声离开了黎煜的家。
原本拥挤的客厅没几分钟又安静下来，只剩黎煜和顾贺良两个人。
黎煜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说话。顾贺良也便默默地坐在原处。
先前的相处之中，其实透露了很多蛛丝马迹，表明当年他们的生活轨迹就有所交集，而顾贺良的模样和风评，又和那个模模糊糊的风云学长如此契合。
而偏偏，为什么是顾贺良，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
斟酌片刻后，黎煜开口道：“顾老板……”
顾贺良同时说道：“抱歉，我……”
在顾贺良的注视中，黎煜不太带情绪地笑了笑，一贯甜滋滋的酒窝也少了几丝熟悉的温度。他用手指卷了卷挂耳染，从椅子上起身，迈了几步，缩在沙发边上盘起腿。
“顾老板，这回可以让我先听听你的说法，而不是让我一直蒙在鼓里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尘封真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