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点纠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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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的什么行业里，换个搭档或是团队都是很正常的事，但在相声这儿，家学辈分严谨规矩，便是件大事。
在最早先的时候，相声演员撂地收入微薄，不得不每天排练表演。为了保证表演水准，逗哏和捧哏两个人几乎朝夕相处，所以才有了“捧逗如夫妻，天天不分离”的亲密关系。一旦俩人搭档习惯了，再换人还得适应风格，就仿佛换了左右手一般别扭。
旧话说“联穴三年，不火自赚”，意思是俩人搭伙排练演出，如果能坚持三年之久，就算没有名声大噪，养家糊口肯定没什么问题。
因此相声演员有了固定搭档之后，往往不轻易更换。偶尔和别人搭几场还好说，如果再严重一点，俩人各自再有固定搭档，那就叫裂穴。由于一般裂穴都是捧逗演员关系不和而导致，意味着分崩离析，故而不是什么好词。
所以周贺昀此话一说，众人都懵了。搭场演出这件事倒是无所谓，但到底是临时演一场，还是就此固定了？
他们纷纷看向顾贺良——这种社内人事调动，肯定是少班主拍板决定的。
即便被数道疑问的目光所围绕，顾贺良也并无要做回应的意思，只道：“周老板，继续。”
周贺昀微微颔首，继续往下安排。
“不是，师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孟春扬意欲讨两句解释，却被青子拦了下来。
“春扬。”身材略有些瘦削的捧哏对孟春扬摇摇头，声调略为发重。
孟春扬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止了脚步，抿起嘴，余光扫向站在顾贺良身边的顾念，恰好瞧见顾念也有些发呆地看着他。
见孟春扬看过来，顾念一怔，迅速转移了视线，专注地落在正在讲话的周贺昀身上。
孟春扬眉头一挑，没再多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安排引起暗流涌动，始作俑者却置身渡外。在周贺昀做安排时，顾贺良手拿着八个塑料跳棋棋子，在手里把玩一圈，逐个放在北京城大地图的八个点。
五色斑斓的棋子立在泛黄的地图上，像是烈烈燃烧的旗帜。
……
待节目顺序排置妥当后，所有被安排到的演职人员都去后台换大褂准备排练，观众席瞬间冷清下来。
唯有黎煜拎着瓜子袋，正嘎巴嘎巴嗑得正起劲儿。
这是他在来嘻缘社的路上腾出空来买的焦糖味瓜子，准备看嘻缘社节目的时候在嘴里嗑着玩儿。
而另一个坐在观众席的人，可就没他这么潇洒了。
黎煜见青子有些失落地坐在椅子上，便从袋子里抓了把瓜子递给他，宽慰道：“顾老板可能就一时想换换风格，用兵就讲究个出其不意嘛。”
青子抬眸瞄了眼黎煜，又环视一圈四周无人，道谢后接过瓜子，“黎老师，听说您是教街舞的，应该不涉及什么师门传承之类的吧？”
黎煜道：“我们也有各种老师，但师生之间关系不太紧密，就和正常学校那种类似。”
“怪不得您参不透顾老板的意思。”青子轻飘飘地叹了口气，“春扬模样好，人也活络，还是逗哏演员，名气起来是早晚的事儿。”
这个黎煜也清楚，孟春扬的年轻粉丝基数不少，虽然远不及顾贺良，但自身有爆火的条件，缺少的只是进一步的沉淀和一瞬的高光时刻。
“不晓得顾老板跟您说过没，顾念是周老板唯一的徒弟，还是顾老板再往下的嘻缘社班主。”青子扯了扯嘴角，“如果顾老板不抓紧有个也姓顾的亲身孩子的话。”
黎煜嗑瓜子的手缓了半拍。
因为顾念是钦定继位的“皇太子”，所以才把孟春扬这个最有前途的“陪读”安排给顾念——青子明明白白地向他传达了这样一个意思。
当时顾贺良从自己的舞室拎走顾念，是不是就是因为顾念早就是这样的安排？
黎煜的思路忍不住有些跑偏，那如果顾贺良以后结婚生子……
这个想法一瞬间涌上时，像是浪潮覆盖了身体所有可以呼吸的通道，闷堵感由胸口向外扩散，攥住他的四肢五骸。
他从超话里学到的捧角儿规则是，不能过多参与角儿的私生活，捧的应该是台上的顾贺良，而不是台下的顾贺良，这是一种充满界限感的尊重。
这么说来，他犯了多番错误。
人总是这般贪心，当仰望月光烁烁之时，又想独占这明辉。
青子在一旁还在絮叨着些什么顾老板性子犟的话，黎煜却没再听进去。
这两日的情绪随着顾贺良起伏太多次，让他万分惶恐，以及时不时唤起那些封印在记忆中的零碎片段，拨弄出痛苦而绝望的旋律。
他没有和顾贺良告别，趁着诸位演员还未上台，直接离开了嘻缘社。
在顾贺良没在观众席看到黎煜，去拿手机而收到黎煜的微信时，黎煜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
【顾老板，舞室这边临时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耳钉我真的非常喜欢，特别感谢您，但不要再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啊，下次我可就不收了！】
附带还有个小兔子揉脸的表情包。
顾贺良盯着屏幕那只胖乎乎的奶黄色小兔子半晌，眉眼浮起一丝柔意。
……
说什么舞室有事，压根就是借口。黎煜离开嘻缘社后，没去舞室，而是径直乘地铁回了家。
中午的地铁人并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刷微博。然而一点开微博，消息里居然有99+的小红点，基本上都是给他最新发的那条微博点赞和评论。
这条微博发布于一个小时前，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内容是黎煜对着镜子的自拍，背景一片泛糊，唯有聚焦点在耳朵上的新耳钉清晰明了，亮晶晶的颇为瞩目。
微博的意思相当直白简单，大家也基本秒懂。更有和他互关很久的朋友，一眼就认出了这对熟悉的耳钉。
【帅崽老晨：淦啊小兔崽子，发达了？】
【小裴：这是那对儿宝格丽吗，也太好看了吧！】
【东临碣皇：you戴着它，我都不敢和你battle，弄bad了我can not赔得起。】
这些朋友的留言都很好玩，黎煜粗略地翻了翻，忽然在一条评论处停住下滑的手指。
【是卿卿啊：好看。】
这个语气……
黎煜的脑海里回荡起顾老板贴着自己耳畔道的那声“好看”，带着温暖的气流缓缓沉下，似羽毛狡猾地打了个转儿，发痒却不得纾解。
他鬼使神差地点进“是卿卿啊”的微博主页。
作为顾贺良超话的大主持人，“是卿卿啊”的微博内容全都和嘻缘社相关，包括关注的人列表里，也基本都是嘻缘社的演员。如果不是每一条微博转发评语都带着小女生特有的语调，黎煜简直要怀疑这是嘻缘社官方运营账号。
他好像之前还真没太关注过嘻缘社其他演员的动态。看到关注列表里有认证为“嘻缘社相声演员青子”的人，他便点进去看了看。
从刚刚和青子聊那两句，黎煜就听出来了他是个很健谈的捧哏，但没想到在微博上他也相当健谈，几乎一天得发两三条微博来分享日常。
最新一条更新是在今天凌晨四点的时候。图片是一张直男角度怼脸照，青子提着自己泛红的耳朵，撇着嘴看起来十分委屈。配图的文字解释了照片来源：“大半夜被人又塞着送新耳钉又被强制练习戴耳钉，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赔了，你们说呢？”
下面评论区纷纷说当然赚了，还有个别CP党问是不是孟春扬打算打耳洞，拿他练手。
黎煜才想起来，今天看到青子的耳垂确实稍微有点肿。而嘻缘社好像除了青子之外，没其他人戴耳钉，那么应该是从来没戴过耳钉的其他师兄弟，想学着如何戴耳钉，手法才如此生疏。
好在顾贺良还算熟练。
得，花费心思从嘻缘社跑掉，这一路满脑子又是顾贺良。
黎煜敲了敲头，试图让自己不要再想他。可就像是小白熊定律一样，小白熊铺天盖地挤进脑子，越是想避开，却陷得越深。
就连他出了地铁站后，顺道去小区附近的那家菜市场，还想起早就说好了要请顾贺良来家里吃饭。
呜呜，顾贺良能不能暂时离他远一点啊！
黎煜所住的这个小区有年头，所以老人小孩特别多，不过随之带来的好处就是周围的居民生活设施比较齐全，而且相对来讲也要更物美价廉。
小区出门右拐不远处就是一座农贸市场，很多本地农民会来摆摊，品质新鲜且种类丰富，有些超市还会在这里批发进货。
虽然这种菜市场往往又嘈杂又脏，满地都是菜叶子，卖鱼杀鸡的地方还会鸡毛鱼鳞血水混杂在一起，下雨天更是腥味扑鼻。但架不住物价是真的便宜，所以黎煜常来采购。
来的次数多了，他就知道什么时候的菜价最便宜，谁家的东西最新鲜，哪个大婶最难砍价，哪位大叔买得多能赠一把小葱，可谓是轻车熟路。
“黎小爷，您手里那西红柿如果不买，轻点捏成不？还卖呢！”卖蔬菜的大叔眼瞅着西红柿在黎煜手里要攥成汁了，心疼地拦住他。
“买买买，怎么不买？”黎煜晃过神来，往袋子里装柿子，“四块三一斤太贵了，再便宜点吧。”
“哎哟，这还贵？都是自家种的，一上午都快卖光了！”
黎煜把袋子往称上一放，拍拍手道：“叔，四块吧，我多拿点，也省得您再收摊带回去。”
“唉，四块就四块，小毛小利的，我这都不赚钱。”大叔吸着烟卷，按了半天电子秤，又加了个柿子进去，“凑个十二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吧。”黎煜扫了码付完钱，“今儿没有青椒了？”
“早卖没了！新鲜的都挑大早上来，黎小爷，哪有跟您这样的，早市散了才来。”
黎煜拎拎袋子，笑道：“这时候的货又好又便宜呀。我奶奶想吃青椒炒肉，我上旁家看看去，拜拜啊叔。”
“嗐，去吧去吧。”
旁边的摊主是新来的，见黎煜走远了，和大叔闲聊，“这小孩看起来怪好看时髦，怎么来这儿买菜，还会精打细算？”
大叔把抽尽的烟卷放地下用脚碾了碾，咳了两声，“命苦呗，家里就他和他奶俩人，还剩个不常见的姑。”
“啊？那他爹妈呢？”
“他妈早没喽。”大叔压低声说道，“听说他爹原来是个大官，犯了事儿，进去好几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一点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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