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那端米凉

18、第十八章.有地方去

　　“你要出去？”

　　赵寂皱起眉，又踢蹬了一下桌腿儿，发出闷闷的一声响。她是知道的，卫初宴这次大概率也不会分化，有那个必要特意出去吗？

　　红润的唇翁动了一下，赵寂想要说些什么，但当目光触及卫初宴嘴边那抹淡笑时，又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卫初宴把牛奶递给她，状似轻松地跟赵寂开玩笑：“嗯，我要出去两天。说明书上写如果能起效的话就是两天的事情，也许我回来了，你就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了，到时候不要惊讶哦。然后，谢谢你的牛奶，但我先不喝了，你把它喝掉吧。虽然也没说牛奶会不会和药效相冲，但是这种时候谨慎点好些。”

　　她依然对分化这事抱有憧憬，犹如每一个处在困境中的人，只要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将之紧紧抓在手中、放大千百倍。

　　但，轻松的背后也有不安。

　　她为这支药剂付出的花费太过高昂，因此虽然也做好了没有效果的心理准备，但如果真的不能成功，她想她肯定也会伤心。

　　那个样子，她不想给别人看到。

　　赵寂漫不经心地接过牛奶，眼神专注地看着初宴：“你要去哪里？回家吗？可是你家又不在这里吧？”

　　卫初宴那静湖一般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她掩饰性地一笑，笑容中颇有几分复杂：“不回家，不过我有地方去。”

　　她看起来不愿再多说的样子，赵寂瞥见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就拉开牛奶的包装袋，慢慢地喝了一口：“好吧。”

　　其实入学这么久，赵寂也没见卫初宴离开过学校，她知道初宴这世是个孤儿，这种事情不用刻意打听都会传到她耳朵里，所以看卫初宴把学校当家，她从来不问，只尽量也在每个假期待在学校。

　　如果卫初宴把学校当家的话，那她也呆在这里好了。

　　两个人住在一起，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家呢，都是这么久的舍友了，以后哪次放长假，你能邀请我一下么？”

　　状似不经意地，赵寂对卫初宴说了一句。

　　卫初宴心中一瞬间想到很多。

　　高低错立的老旧楼房、多一辆车并行就要堵起来的狭小街道，路上随处可见的被碾成一张皮的老鼠，墙角阴影里等待客人的妓女，穿着大裤衩在大榕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的臭棋篓子大爷们......以及某一栋歪歪斜斜的老楼里，她住了很多年的那个十平方的小房间。

　　哦，现在那个小房间也不再属于她了。

　　低垂下了脑袋，免得眼睛暴露心中情绪，卫初宴勉强一笑，对赵寂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看都跟初宴以前那个家格格不入的大小姐道：“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吧。”

　　“哦。”赵寂好似不在意地笑了下。

　　同样垂下的眼睫下，遮掩了几分失落。

　　说妥了，初宴走到一边换衣服，她把作训服外套脱掉，套上自己的衣服，是一件看着有些旧的蓝色牛仔外套，洗的倒是干净，但看这个旧的程度，赵寂可以想见，买它的时候卫初宴应该还是个小孩子，根本穿不上，所以大概率是转过一手的，从纽扣位置来看是女式的，也许是她的母亲穿过。

　　但虽然比较旧，卫初宴穿上还是好看的，而且因为初宴平时总是制服、作训服轮换穿的缘故，乍然看到她这常服打扮，赵寂的眼睛还是亮了亮，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想要拍下这样的卫初宴。

　　初宴当然不会知道赵寂的心思，她去洗手间换上裤子，也没怎么费心收拾，就带了个小包出了门。

　　跟即使只在外地住一晚也要带上一个大旅行箱的赵寂完全是不同的。

　　说起来，卫初宴的私人物品一直不怎么多，赵寂住进来以后，属于赵寂的东西几乎抢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书桌上、架子上、衣柜里......处处彰显着存在感，就跟它们的主人一般。

　　这样一来，更令卫初宴的东西显得少得可怜了。

　　一般来说，住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阶层相差太多的话，其实会有不小的摩擦感。穷的一方或许会觉得自卑、富的一方也可能盛气凌人，不过，初宴这温吞淡然的性子倒是令她少有自卑情绪，赵寂更是不可能再对卫初宴傲慢无礼，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问题。

　　比如，贵重物品触手可及的诱惑。

　　即使是在那些相差不是很大的学生宿舍里，如果有人的家境比较好，用的是大牌护肤品化妆品之类的，也会出现被人悄悄用掉一些的情况。

　　更甚的是偷窃。

　　即使是管理严格的军校，每年也会发生一两起这样的恶性事件，这还只是被曝出来的，暗地里，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鲜见。

　　可是住在一起这么久，赵寂的东西没有少过哪怕一样，而且在她们这里，其实是赵寂恨不得将自己的东西与卫初宴分享，可是那个木头从来不肯接受，每次都把赵寂气得磨牙。

　　这也是赵寂怀疑卫初宴也许受到了前世影响的原因。

　　家庭教育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卫初宴自小被好赌的外公养大，在城中村见惯罪恶，又曾遭遇过差点被卖掉去做雏妓的危机。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半点也没有长歪，她并不仇富、也不偏激，身上的那种青竹一般挺拔清直的精神，实在是十分难得，倒是很有前世的模样，可是前世的卫初宴，分明出生世家大族，是被好好地教养长大的，身上有文人的清高傲骨，这不奇怪。

　　所以这一世的初宴是怎么保持本心的呢？

　　赵寂不由多想了些，但赵寂也只是怀疑，也许，不是前世的影响也说不定。

　　有些人的灵魂生来就跟金子一样，是会发光的。

　　学校门口，热热闹闹、吵吵嚷嚷。

　　放假的日子学校附近总是很热闹，出租车是不必考虑了，可就连公交车都是这般难挤，几乎是来一辆便满一辆，无数张富有朝气的年轻面孔挤在狭长的公交车里，这一刻他们不是第一军校的天之骄子，而是渴盼着回家的儿子女儿。

　　在等待了三辆公交车后，卫初宴终于挤上一辆公交车，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改善自己的伙食，仍然有些瘦削，被挤在公交车的角落，身体随着车子的起步、急刹而晃动，看着有些可怜。

　　多年以来的训练在此时起了作用，虽然只是抓了一个扶手，但初宴依然能站稳，她站在车里，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建筑，寻找着落脚的地方。

　　虽然对赵寂说了她有地方去，但实际上，对于这座繁华的大城而言，卫初宴这个外来客又哪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呢？她在这里念书快两年了，可是除了被牧沐拉出去逛街时总去的那几条商业街，她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其实少得可怜，但她实在太清楚，要省钱地住上两个晚上，应该往哪里去。
　　十块钱就能包夜的网吧、只需点一杯咖啡就能坐一晚的洋快餐店、五十块钱到一百块钱不等的老式按摩店......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好些的去处。

　　例如，旧城区的小旅馆。

　　这里没有城中村，不然，初宴更倾向于去那边，她毕竟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知道该如何在那样的地方混两天。赵寂觉得她没有被城中村的气息沾染，但人只要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又怎么可能半点不受影响呢？卫初宴其实还是熟悉那样的地方的。

　　第三次走进一家旅馆，这次终于问到了满意的价格，卫初宴擦擦脸上的汗，正要拿出身份证登记，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笑。

　　这笑声中满是不高兴的意味。

　　卫初宴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眉眼间已初露绝色的小姑娘正站在门边，不快地看着她，身上红裙灼灼艳艳。

　　“你说你有地方去，就是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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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