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君随缘

7、阿牧

　　室内烛火通明，竹宣在贵妃榻上缓缓醒来，他气息微弱，说话声音也极低沉，“多谢。”

　　朱雀走后他再次毒发昏迷，朱老爷子安排人精心准备的筵席也没人享用。

　　沈珘这次换了施针方案，心中忐忑，一直亲自守着，见他清醒过来才放心，“你这毒发如此频繁，自己可知有什么诱因？”

　　竹宣凝望她半晌，终于深深叹息，“重见故人，所以心情激荡。”

　　沈珘立即懂了他的意思，“你与朱雀姐姐是旧相识？”

　　竹宣终于合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恐怕她是不愿相识。”

　　沈珘心中给这两位立即编排了无数爱恨曲折的故事，许多疑问也就立即有了答案，“那你……就别见她了，命要紧。”

　　竹宣似乎极是疲倦，毫无声息，沈珘刚想退出去，孰料他凄然一笑，“知她尚在人间，怎忍不见？”

　　沈珘不解男女情爱，见他这般凄苦，犹豫半晌才道：“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死也白死，只怕她不会领情，反要怪你。”

　　“她……就算看着我曝尸荒野，也绝对不会理会的。”竹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望向沈珘，“你可愿……陪我说说话？”

　　沈珘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不忍心拒绝，可也不想听竹宣剖白心事，“贵人糟蹋自己身体，神仙也救不得……等她回来，你们好好说明白不成么？”

　　竹宣不知想到了什么，清癯面容渐渐生出些红晕来，“你这个脾气……和当初一模一样啊。”

　　沈珘听他意思是自己与朱雀相似，可是朱雀一望便知是外冷内热之人，杀伐果断，两人哪里像了？

　　“等她回来，让她过来……看我死。”

　　竹宣突然剧烈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那种。

　　.

　　朱雀低眸着想自己的心事，等发现不对时，林牧已经带她落进了一所精巧的宅院中。

　　此时已交三更，月光如银，院中流水潺潺，虫鸣细细。

　　“这是我在金陵的一所宅院，不用怕。”林牧抓住她的手腕拖到游廊下，一把将她按在廊柱上。

　　不知何处哗啦啦落下一条铁锁链，林牧一把扯过来，狠狠扣上了她的手腕。

　　“医痴前辈家没你这号人，朱家也没有，说说吧，你是谁？”

　　朱雀仿佛猜到他有这么一问，微笑着凑近了他，“你为何想知道我的身份？”

　　林牧毫不犹豫，猛地握住她的咽喉将她按在柱上，他背对着月色，表情藏在阴影里，“老子为你这个惹祸精背黑锅，为你动用宣王亲卫，还不配问一句你是谁吗？老子没什么耐心，再啰嗦就把你留在这里喂狗。”

　　朱雀涨红了脸，一半是被他掐的，一半是心口郁结之气，“林牧，林侯长子，生母早亡，继母……”

　　林牧手上发力，“你见人就说这些没用的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朱雀咽喉受制，她并不挣扎，望着林牧，眼神迷离，眸中渐渐有了晶光。

　　林牧不由得放了手，望着朱雀弯下腰大咳几声，还忍不住想帮她拍拍背，谁知朱雀纤手一抬，架开了他的胳膊，反手往他手背拍了一记。

　　大意了。

　　林牧只觉得手背一麻，这麻痹之意瞬间传遍了全身，“你也太狡猾了。”

　　“林小侯爷想知我来历，完全可以挑个良辰美景，多劝几杯酒，说不定我就说了。”朱雀微笑，勾着他的腰带不使他直接倒下，“这大半夜的，又冷又饿，哪有闲心给你讲故事啊。”

　　林牧残存一点力气，手肘一横狠狠将她压在柱上，这是克敌制胜的动作，并无半点旖旎之意。

　　“你这小娘子不识好歹，老子……”

　　林牧话音未落，突然有个女子妩媚的声音，“哎哟，我来得不巧了。”

　　青衫美人款款而来，竟然是青月。

　　两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姿势有多引人遐想，然而林牧手足无力，着实没什么力量自己站着，唯有挂在朱雀肩头，“你有什么结果？”

　　“朱家人里没有这位小娘子，金陵城附近渡口，驿站、村镇都有询问，没人见过她——仿佛凭空多出来的。”

　　青月一直不见，原来是去办这事了。

　　朱雀喟然长叹，她似乎并不抗拒林牧，“不必猜疑，你看我这张脸也知我不是外人。”

　　“你到底是谁？”青月微笑问道。

　　朱雀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笑容灿烂，“你们这般拷问，让我总想扯点谎来骗骗你们啊。”

　　她甚至还伸臂搂住了林牧，轻笑，“我若说我是痴恋阿牧多年……”

　　林牧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瞬间跳开三尺远，仰天栽倒，顺利落在青月及时救援的臂膀中。

　　“你别叫我阿牧，好恶心。”林牧咬牙切齿。

　　“好的阿牧。”朱雀扯了扯手腕上的锁链，突然卷身而起，也不知道她在身形遮掩手臂的时候做了什么，再落下来时，已经脱离了铁链的柬缚。

　　“叫我林牧、林小侯爷……”林牧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骂了一句市井贩夫走卒才说的脏话，“难怪他说姓竹！”

　　竹与朱音近，并不难猜。

　　朱雀强忍着泪意，笑容极是灿烂，“阿牧好聪明，所以猜到我是谁了吗？”

　　林牧倚靠着青月，浑身颤抖，“你不会是真的与我有仇吧？还是老子什么时候辜负了你？”

　　朱雀畅笑，过来帮着搀扶林牧，小声道：“阿牧心思干净，从来没记挂女人，我知道你的心……”

　　她这语气也太猖狂，青月微有愠怒，万想不到朱雀突然向她交代道：“你不好奇夜明珠的事吗？”

　　青月负责管理竹宣的珠宝，朱雀虽然没有问题，随行所带的夜明珠也只有几颗，宣王都令她带给朱雀当面砸碎了。

　　她喜爱明亮华美的东西，不敢违命，但是看着明珠粉碎，也颇有扼腕叹息之意，万想不到朱雀仿佛知道她的疑惑，突然主动提及问题。

　　青月暗自思忖，是被她看穿了自己萌芽未久的小心思吗？

　　朱雀轻笑，“世人少见夜明珠，都道是稀世奇珍，可是我知道有一些夜明珠不详，会给主人带来邪祟……你们那位贵人体弱，阿牧又这么乖，我不忍心见你们横死，所以提了那么一个要求。”

　　青月万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恳切直白，林牧也对于她占自己便宜的细节不在意了，两人皆是七窍玲珑心，朱雀当初提出砸碎这个条件根本不合常理，她本人占不到任何便宜。

　　“焉知你不是为了取信我等胡编乱造？”林牧收敛笑意，表情冷峻如雪山之巅的冰霜。

　　“林小侯爷大可不信，不过……我先给你交代好了，世间所有医者都救不了邪祟，沈珘虽然得了医痴真传，她也不行。”朱雀回忆旧事，喟然轻叹，“骊龙珠并非陛下主动御赐之物，是医痴前辈在宫中为贵人看诊时发现的，他求赐此宝，也是为皇家避祸之意。”

　　所以她从朱家要了骊龙珠，立即用它使那“二桃杀三士”之计也毫不可惜。

　　“无论二位信与不信，夜明珠也不是什么离不得的东西，答应我远远避之，可好？”朱雀也收敛了笑意，深深望着林牧，“阿牧，答应我。”

　　林牧遍身寒战未休，“你别叫那么恶心……我答应你。”

　　青月望着两人，立即有了些不切实际的猜想，比如朱雀与林牧确实是旧情人……她默默收起了挟在指间的刀锋，决定将这个重要情报亲自报给那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