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汤亦岑

1、第 1 章

　　慕思凝：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宋语年：你结婚了？
　　宋语年：还是生娃了？
　　姚合：瞎说，班长大人的玉女人设要是倒了，咱们班那些纯情少男不得哭死？
　　姚合讥讽：是吧？小白莲？
　　慕思凝嘴角抽了抽：……我回白城了。
　　宋语年、姚合：哦。
　　艹！慕思凝怒摔手机，末了又伸出手臂，将手机从沙发角落里捞了出来：姐姐们，你们不想我吗？【可爱】【眨眼】
　　姚合：哦。
　　宋语年：你要是再不回来，姚合就要把你列入暗杀名单了。
　　宋语年：今晚聚聚？
　　慕思凝细如葱白的手指飞快按动，同她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宋语年说其他老同学也挺想聚聚的，问慕思凝意见，慕思凝自然应允。
　　此刻她双手捧着手机，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这是四个人的群，有一个人始终不说话。
　　过了很久，那人上线了。
　　头像依旧是贱贱的蜡笔小新，与本人气质完全不符合的动漫形象。
　　褚佩然：我也来。
　　褚佩然：你来接我。
　　慕思凝秒回：好。

　　快七点半时，慕思凝将车开到了安雅小区门口，这个小区是独栋别墅，在白城的地理位置算是中上。
　　她没有进去，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微信，在众多通话框往下翻，翻了好几页，翻到了与褚佩然的对话框。
　　“我到了。”
　　慕思凝没有整理文件、整理页面的习惯。她是个很懒的人，手机里的各种软件有上百的红点标识，她就是可以做到不理睬。所以她和褚佩然的聊天保持在两年前，备注规规矩矩地写着“褚佩然”三个字，没有别称，也没有小名，恭恭敬敬、安安分分。
　　“你进来。”
　　“妈很久没见你了。”
　　“想你了。”
　　慕思凝下了车，走到角落点了一根烟，是秀气的女士香烟。她还不是很会抽，才和别人学的。
　　她笑笑：不了吧。
　　末了解释道：约的八点，快迟到了。
　　对方也秒回：好。
　　她蹙眉盯着熟悉的小区，修剪成各式玩偶形状的灌木丛在道路两边延伸开来。
　　突然感觉自己挺狼心狗肺的。

　　暑假傍晚又临近市中心，此时的人挺多。当来来往往的人们在一片混乱中走进走出小区时，她偏头眨眼，认出了高挑瘦削的褚佩然。
　　她突然感觉到，她和她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她的身影在躁动的人群中显得那般清晰，她依旧和两年前一样穿着简单舒适的衣服，脸部的线条有些尖锐锋利，但五官却很柔和，组合在一起，是很古典婉约的味道。
　　她的气质同白城的千年古韵混合在一起，整座城鲜活明亮了起来。
　　她冰冷的双眼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望了过来，在马路边燥热干涩的风尘中，在匆忙赶路的千万行人中，她听见她低低唤了一句：姐姐。
　　慕思凝听见了，她抿紧了僵硬的双唇，开始装聋作哑。
　　褚佩然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沉默地打量眼前的人。
　　很不乖巧的打扮，可以说，野得很。
　　两年前，慕思凝穿的衣服是褚佩然一手挑选的，大多是素雅舒适、剪裁得体的衣服裤子，和褚佩然是同一种冷淡风格。
　　两年不见，慕思凝长长的黑发染成了红棕色，与之呼应的是浓墨重彩的脸庞。她本就像猫一样灵气勾人的五官，变得更加慵懒魅惑。
　　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裙，露出两条细细的胳膊和修长的大腿。身上喷了香水，从很远处传到了褚佩然的鼻尖。
　　“走吧，上车吧。”
　　慕思凝没有理睬褚佩然墨色瞳孔里越来越探究的打量，她开口催她。
　　“回家换件衣服吧。”
　　这个回家就很灵性，到底是回褚佩然的家，还是回慕思凝自己的家。
　　她又笑了，笑自己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怎么了？”
　　“太性感了。”褚佩然耸肩，实话实说。
　　“你觉得好看吗？”
　　褚佩然双手插兜，诧异于她的问题，其实女生之间，互相问对方自己的打扮好不好看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慕思凝勾人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水光潋滟的红唇靠近了自己的下巴，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在两人之间。
　　褚佩然低下头，浓密的睫毛掩下瞳色。她觉得自己的脸被盯得有些发痒。
　　“好看。”
　　“那别换了，走吧，快迟到了。”

　　慕思凝沉默地开着车，圆润微挑的双眼打量过往的风景。纤细的五指轻扣住方向盘，敛住紧张的呼吸以免打扰到身边半阖着眼休息的人。
　　褚佩然温润的指尖轻轻搁在额头，她左手环胸，右手撑着额头，狭长的凤眼低低垂着，让人瞧不清神色，整个瘦削的身体往右方靠，这样的距离，代表着疏远。
　　慕思凝眸光沉沉，不自觉捏紧了五指，喉咙滚动。
　　在声音从唇齿间泄出前，她已经听到了自己在安静的空间里，过于喧哗失礼的呼吸声，那么的重，像一个清亮的耳光扫过她微红的脸颊。
　　“然然，累了吗？”她以尽量平淡的声音询问。
　　褚佩然偏过身转过脸来，膝盖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后背依旧懒懒地靠在座椅上。她的目光，绒毛一般轻拂慕思凝白皙的脸颊。
　　“怎、怎么了……”慕思凝被盯得腿有些发软。
　　褚佩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你会一直不理我。”
　　从上了车，慕思凝就一直不说话。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一瞬，点点头视为招呼，就再也没说过话。
　　“没有、没有，我只是开车有点紧张。”慕思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她立刻用更大的热情来掩饰过错。
　　“然然，大学过得怎么样？”
　　怕没人回答，徒留冷场的尴尬，她几乎是提出问题的下一秒就开始自问自答：“我觉得大学很有意思，我参加了戏剧社，我们社长很有意思。”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哈哈哈哈……
　　褚佩然轻佻眉目，凤眼狭长，靠在一边以逸待劳。慵懒地看着慕思凝卖力的表演。
　　这样浮夸的表演突然间拉近了她们之间刻意疏远的距离，穿过十年的岁月，回到十岁那年。
　　那时的慕思凝才来到褚佩然家，褚佩然并不习惯这样一个姐姐的到来，她开始和父母冷战。
　　慕思凝很热情地讨好她，她抢过她正在搓洗的脏衣服：姐姐来吧。
　　然后两个倔强的小孩，为了争夺那盆可怜的衣服，竟然扭打起来。
　　等褚佩然父母回家时，慕思凝扬着巴掌大的娃娃脸，眼泪亮亮地包在眼睛珠子里，就这么要掉不掉的，最惹人怜。
　　褚佩然咬着牙，执拗地握紧拳头站在一旁，神情阴冷。她父亲一耳光扇过来：别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摆什么架子！
　　对的，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就在这时，慕思凝的眼泪似珠子断了线般落了下来，小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
　　真是浮夸啊，褚佩然恨恨地瞪着父母怀里的她。
　　她被罚关在小黑屋思过一整晚，那间思过室没有床，没有凳子，是空空的一间房，白色的窗帘轻飘飘的，十分压抑。
　　待她第二天拖着疲累的身子出来时，发现慕思凝挨着思过室的门睡在地上，似乎守了自己一夜。
　　她轻笑，抬起脚尖轻踹她的肩膀，看见她睁开那双恐惧不安的眸子，瞳孔黑漆漆的，一看就很会骗人。
　　她就这样跪趴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仰着巴掌大的脸，梨花带泪道：“然然，对不起啊。不要讨厌姐姐。”
　　这人，怎么这么会装啊。
　　“姐姐？”她蹲下来平视她，五指用力，一根根掰开她紧紧抱住自己大腿的手指。慕思凝小小的手指被她拧得泛出青紫色，她就这么不吭声地受着疼，倔强的眸里水光点点。
　　“慕思凝，你不觉得你很虚伪，虚伪到令人恶心吗？”
　　她满意地看到，她脸上的面具一丝丝破裂开来，露出晦暗苍白的神色。
　　面无表情的、空灵的、冷淡到冷漠的，才是慕思凝。

　　慕思凝偏头看过来，敛住了兴奋快乐的笑颜，双目含情地嗔了自己一眼：我说了这么多，然然好像没听呢？
　　“看来你的大学过得很开心？”褚佩然问她。
　　“还不错~”
　　“那关于你骗我的这件事呢，不准备道歉吗？”
　　这事啊，这事就是慕思凝说好和褚佩然一起报考白城大学，却瞒着她偷偷报了扶掖城的大学，一去两年，没回来过。
　　慕思凝慌乱地别开眼，慌乱地踩下刹车。突如其来的惯性使两个人身子猛地往前倾。
　　“到了。”她慌乱地说。
　　“是吗？”她冷冷地问。
　　“把车停这，我们走过去。”
　　……
　　褚佩然看她停车的街道，离约好的地方隔了不多不远两条街。
　　褚佩然揉了揉眉心，按捺住内心好辩的欲望，没拆穿她。

　　进了酒吧，湛蓝色微冷的光打在慕思凝曲线玲珑的背影上，褚佩然跟在身后不远不近。
　　两人有一段距离隔得很近，又很默契地同时避开。

　　“慕思凝，有你的啊，两年不出现，一出现就要打破咱们班那些纯情少男的美梦是吧？”姚合伸手去捏她嫩滑白腻的手臂，又尖叫着探手摸了摸她的腿，一副lsp的样子。

　　“擦擦你的口水。”慕思凝伸出手指逗了逗姚合的下巴。
　　“滚滚滚，你就是以身相许，我都无法原谅你两年不回来的罪过。”姚合恼羞成怒，拍开了她的手，嘟着唇气鼓鼓的。

　　宋语年对她眨眼：你对她撒撒娇，叫两声姐姐，她就又把你当祖宗、宝贝供着了。
　　“好姐姐~”她伸手去挽姚合的手臂，身体挨着她，美人投怀送抱，惹得周围一阵艳羡。

　　“得了，你看看那边沙发上坐着的，可都是你养的鱼啊。”
　　“什么鱼，都是老同学罢了。”慕思凝端起玻璃杯，仰头喝了一口。
　　“你现在这气质、这打扮可能要把他们吓着。”
　　慕思凝柔柔一笑，漫不经心问：不好看吗？
　　姚合摇头：好看是好看，但是昔日的玉女变成现在的欲、女，那些男生对你的初恋滤镜不得碎一地？
　　慕思凝：无妨，我现在男女通吃。
　　姚合瞳孔地震，一时无言。褚佩然蹙紧了眉头。
　　宋语年：你也太野了吧。
　　慕思凝：我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