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光是人类的本能》观然

1、麻烦的学妹

　　皎洁的月光为这个深夜增添了几分透亮，繁星如沸，亮着灯的却只有三三两两的几户人家。

　　纵然晚风偶然吹来，也吹不去空气中泛着的夏季特有的潮湿闷热。

　　一棵樟树笔直高耸的立在楼下，顾间初就站在旁边，借它掩饰着身形。

　　有一户的灯忽然灭了，顾间初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顾间初看着那道纤细的人影进了门，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很快，13楼那户灭了灯的人家忽然又露出了光亮，昏黄的灯光，似乎是玄关处才有的。顾间初死死地盯着，大约一分钟过去了，动作再迟钝的人也该出了玄关，然而透出的还是那一点点亮。

　　顾间初拨通了号码，轻车熟路的带着哽咽，慌张又不安，“学……学姐，我……迷路了，你能不能来接我呀？”

　　顾间初一边说着，一边往路口走去，小心翼翼的捂着话筒，一方面让自己的声音更微弱显得更可怜，一方面防止那人听到车声。

　　裴时憬果然答应了。顾间初微笑着挂断了电话，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此时的她眼睛红红的，泛着水泽，却唇角带笑，司机师傅似乎有些发怵，“哎呦，姑娘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呀？”

　　顾间初笑得得体，“刚刚眼睛进了沙子。师傅，你看看有什么远一点的、人少一点、黑一点、打不到车的地方，我去那。”

　　“啊？”师傅有些犹疑，“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的呀。”

　　“我要写一个恐怖小说，去找找灵感，等下会有人去找我的。”

　　师傅将信将疑，但还是说了几个地方，拉着顾间初去了。顾间初最心仪城北的废弃公园，离她住的地方不是特别远，但也是寻常不会去的地方，走到那，而且迷路，合情合理。

　　几分钟前。

　　裴时憬的指尖刚刚碰到玄关处灯的开关，就被姜俞压在了门上，清脆的一声响，姜俞急切又克制的吻伴着昏黄的灯光落了下来。裴时憬推了推她，“急什么。”

　　姜俞退后了一步，目光格外炽热，“好想你，换新的沐浴露了？”

　　裴时憬淡淡的应了一声，嗤笑道：“4个小时前才道别”。

　　“阿憬……”姜俞吻上她的唇，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我离了你，好似度日如年，这段时间你都没有来找我”。

　　“你知道的，奉华的案子很难谈。”裴时憬笑了笑，轻声道：“那位新上任的女总裁也很好看。”

　　听出她话里透出的暗示，姜俞眼底微暗，“所以呢？你私生活的时间也都交给她了吗？”

　　裴时憬笑道：“你吃醋了？”声音中还夹杂着暧昧的喘息，但姜俞偏生从中听到了冷淡。不谈感情，这是裴时憬的规矩，是她僭越了。姜俞心中一凛，连忙否认了。

　　裴时憬轻哼了一声，“还要照顾一个小学妹，你见过的，新来的实习生。”

　　“哦？顾间初？”姜俞又警惕起来，实习生的事情哪里够得着裴时憬去管。

　　裴时憬沉默了一下，“是傅澄年托付给我的爱徒。”爱徒二字咬的格外重，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傅澄年的名字对如今的姜俞来说，犹如插在心中的一根刺，于是姜俞沉默了，没再多问。裴时憬闭上眼睛，有些晃神。

　　傅澄年，裴时憬的大学班主任。

　　“她很有天赋，你……多照顾照顾。”极少徇私、自私冷漠的傅澄年格外叮嘱了一下，因而显得尤为关切。所以，那是她的女朋友？为什么她可以？裴时憬俯身凑近了傅澄年，“凭什么？她比我更好看吗？”

　　傅澄年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似是默认了。指缝间裴时憬窥见熟悉的，躲闪的目光。

　　啧，她终究还是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了。裴时憬自嘲的笑了笑，略有不甘。

　　“你走神了。”姜俞附在裴时憬耳边，裴时憬觉得耳朵又热又痒。

　　姜俞正要继续那个吻，裴时憬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姜俞停下动作等裴时憬说话。裴时憬想了一秒，“是小学妹。”

　　裴时憬会给不同的人设不同的铃声，算是一个特别多习惯。

　　“接吗？”

　　裴时憬推开姜俞，接了电话。电话里传来顾间初慌张的声音，似乎已经哭了。“学……学姐，我……迷路了，你能不能来接我呀？”

　　坦白讲，裴时憬有些疲惫，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去找傅澄年吗。但是，顾间初长的真的很好看，又很可爱，性格内敛，像只小白兔似的，这几天相处下来，哪怕隔着一个傅澄年，也实在让人很难讨厌。裴时憬不由在心里为她开脱，认命的答应了。

　　看着裴时憬准备离开，姜俞有点不高兴，“难得的机会……”

　　裴时憬安慰性的吻了吻她的唇角。

　　姜俞当然是极不高兴的，她想说“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但她怕自己说太多裴时憬不高兴。姜俞躺到床上，嘴角似乎还残留着裴时憬吻过的触感。在和裴时憬这不应该产生感情的关系下，她心动了。于是也落入了被动。

　　她想和裴时憬在一起，但她清楚，一旦她坦白爱意，她们就会退回到曾经好似陌生人的关系中去。姜俞自嘲似的笑了笑，喃喃道：“姜俞，你活该啊……”

　　早先顾间初提起想去裴时憬那里实习，傅澄年也没多想，裴时憬算是学校里的一个传奇人物，不少学弟学妹仰望的对象。为着心里那点莫名心思，傅澄年于是联系了裴时憬，而裴时憬念着旧情，还是来了。

　　顾间初很有天赋，明明可以选到更好的导师，不知怎么竟报到了资历尚浅的她名下。傅澄年自认不能糟蹋了这么一个天才，所以格外叮嘱了一句，让裴时憬好好照顾一下，那是不弱于裴时憬的天赋，不能浪费在普通实习生的打下手上。

　　裴时憬似乎是误会了，凑近了质问她，傅澄年有点慌，她还是那么漂亮，或者说更漂亮了，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的发光，漂亮到傅澄年自觉不堪，忍不住抬手遮住眼角的细纹。

　　傅澄年是裴时憬的老师，任她如何努力，一边读博一边留校任教的时候也已经27岁了，遇上裴时憬的时候她已经29岁，比裴时憬大了整整11岁，这是她永远的痛。

　　裴时憬的性格她是清楚的，所以裴时憬说：“我们就在一起吧。”的时候，傅澄年迟迟不敢答应又忍不住窃喜。

　　可是到最后傅澄年还是没敢把余生赌上去，这张老了11岁的脸真的能长久的留住多情的裴时憬吗？傅澄年不信，不敢信。

　　她没你漂亮。傅澄年想说，却没有说出口，如同逝去的岁月里盘旋在她心中的千言万语。

　　傅澄年知道裴时憬误会了，但却在她话里捕捉到了别的信息，联想到裴时憬看到顾间初的证件照时欣赏的目光，傅澄年鬼使神差的默认了裴时憬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