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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五章

      东墙的小院先前没住过人,只用来夏季乘凉,要收拾出来搬过去,最快也得两日后了。

      郑氏做事雷厉风行,第三日便把院子收拾了出来,而韩千君似是故意与郑氏较劲,没等东西置办齐全,迫不及待地搬了过去。

      东墙边的院子很小,只有一间正房,郑氏虽想惩治她,但不能一棒子就打死了,毕竟连皇帝都没忍心打入冷宫,更何况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令人把旁边两间耳房一并扩开,东边的屋子做成卧室,前面连着的抱夏留给了近身伺候的婢女住,西侧的屋子安置了几口箱柜,专门摆放她的衣物,居中一间以一道雕腊梅的梨花木屏风隔开,做成了饮茶会客的居室。

      其余奴婢及婆子的住所,则安排在了后罩房。

      在宫中她住的宫殿,比所有嫔妃都大,经历了半夜起来去净房要走上半柱香,还得时刻担心背心窜出个鬼魂来,这样的小院子便显得格外温馨。

      韩千君还为其取了个新名字。
      明月轩。

      牌匾都挂好了,明月多好,明月最好看。

      离开了皇宫,韩千君再也不用去同一众嫔妃比拼哪个先到皇帝的寝宫,每日清晨睡到自然醒,待奴婢摆好饭菜,太阳都升上柱子了。

      今日搬过来突然起了个早,伺候她饮食的婢女映夏吓了一跳,慌忙请罪,“奴婢该死,这就去备饭菜。”

      在宫中她脾气确实有些不好,这会子刚回来,贵妃娘娘的余威尚在,屋子里除了鸣春,其余人都有些怕她。冰冻一尺非一日之寒,韩千君不着急感化他们,一切交给时间去证明她是个良善之辈。

      韩千君没让映夏传饭,洗漱完便去了海棠阁。

      郑氏因院子的事气得不轻,本不愿前去凑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讨嫌,可国公爷每日必要见自己一面才放心。与其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参观新院子,还不如自己主动上门请安。

      近段日子皇帝忙得不可开交,早朝只点个卯便散了,国公爷早早回来,正好赶上郑氏用膳,听说昨夜韩千君一夜宿在了东墙小院,竟没喊没叫,护犊子的心又疼上了,不敢明说郑氏做得不对,委婉地道:“千君阁她住惯了,你让她搬去别处,她能服气?四娘子若不愿搬走,姐妹两人住一块儿,不是挺好。”

      所以说,强势一方的父母永远不会操心自己的儿女,能不能与人和睦相处。

      郑氏冷笑,“那四娘子真得脱层皮了。”

      这回抢院子,是四娘子抢赢了,二房和老夫人才齐齐没了声,真要被那孽障赶出去了,试试看,老祖宗怕是早就过来哭坟了。

      “这话不妥。”韩觅阳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是顽皮了些,但内心善良,看似每回都是她在欺负人,可哪一回又是她主动挑事的?四娘子要挨了捶,也是她活该,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总而言之,“咱不能委屈了她。”韩觅阳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女儿,同郑氏低声道:“她被皇帝退了回来,已够伤心,外面一堆人还在看她的笑话,咱们做父母的若不关心她,爱她,谁又会心疼她?”

      郑氏平静地道:“前两日,她已把薛家二娘子的嘴撕烂了,谁敢笑话?”

      韩觅阳:......

      难怪这几日薛侯爷天天堵在了御书房门口,看到他时,鼻子都快冒出了烟,原来是因为这事...

      撕得好,就该撕烂,突然反应过来,粗声道:“薛家那些鼠辈,找季婵晦气了?!她怎么没与我说...”

      说了如何,小辈打了还不算,他又去同薛侯爷打一架?郑氏没再理他,拿起瓷勺替他盛粥。刚盛满,门口便走进来了一道身影,跪在纱帘外的软垫上行礼,“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郑氏有些意外,不赌气了?

      “季婵来了,快,快过来。”韩觅阳把人招呼到了自己身边,“让我看看,昨儿有没有睡好。”

      季婵是韩千君的小字,名字的原由很简单,家中排行第四,取名为季,婵仅代表为女。

      自己的宝贝女儿搬去东墙边上的小院子住,国公爷一直都不赞成,心头打定了主意,只要她诉上一句苦,他即刻让人把她接回来,院子随她挑,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谁知韩千君却一脸笑容,回道:“后院安静,母亲又布置得好,昨夜一夜无梦,睡得极好,今日一早便醒了,赶过来陪陪父亲母亲用饭。”

      倒能屈能伸。
      郑氏终于正眼看她了。

      韩觅阳却瞥向了郑氏,眼里的意思显而易见,谁说她不懂事,分明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当初人人都羡慕韩家又出了一个贵妃,好不好自己最清楚,每回自己进宫见她还得对她行礼,天底下哪有老子给闺女下跪的道理,还是这般相处着自在,想摸一下她的头就摸了,没人敢说教他不合礼数,把郑氏刚盛好的粥,推到她跟前,温和地道:“好好...以后起得早便过来吃,多吃点,瞧瞧身上的肉都掉了...”

      “嗯,父亲也吃。”

      搬出院子的第一顿饭,吃得父慈子孝,唯有郑氏好几回盯着韩千君,提防她随时生出幺蛾子来。

      —

      早食后韩千君便回了院子。

      迫不及待地想去翻墙,一向忙得不可开交的世子爷却突然光临了她的新院子,来时给她送了一只新打造的首饰匣,作为乔迁的贺礼。

      国公府的世子爷同皇帝的性子差不多,平日里一张脸不拘言笑,严肃又冷漠,以往韩千君觉得这样的男子很有魅力,征服起来更带劲。

      如今是半点都消受不起了,主动问道:“兄长今日不忙了?”

      世子爷喉咙里的话似是滚烫得很,半天才吐出来,“陛下不会让你受委屈。”

      识时务的人,就是这一点好,得不到对方的爱,但能得到对方的愧疚和补偿,韩千君慷慨地道:“不委屈,只要陛下的好处落实到位。”

      她虽不是贵妃娘娘,皇帝前妻的身份却要伴随她一辈子,自己过得不好,他脸上有光?

      彼此都知道的事为何多此一举,要让国公府的世子爷再传一回?果然帝王的肠子与常人不同,九曲十八弯,里面没装半点五谷杂粮,装的全是心眼子。

      世子韩焦知道这位家妹自小没心没肺,但一个姑娘的终身并非儿戏,听说了最近上门来的那些门户,很是不喜,也不太赞成母亲的做法,该替她撑腰时,也不含糊,“不喜欢的人你不用去见,若不想嫁,便不嫁,一辈子住在府上又如何。”

      国公府世子爷,将来的国公府的主人,这话的分量比国公爷的还管用。

      郑氏说得没错,她有一样大本事。
      会投胎。

      有一对公爵父母,还有三个疼爱她的哥哥,拉点仇恨也很正常,暗自打定主意,往后若是有人为难她,她一定要大度。

      韩千君对他突如其来的婆婆妈妈,很感动,“多谢兄长的好意,我能不能留在府上一辈子,还得看兄长将来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二兄长都娶妻了,他连个亲都没订。

      一说到婚事,像是点了世子爷的死穴,屁股一抬,立马走人,“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同我说。”

      人家皇帝都让他来传话了,韩千君不得不点拨他,“兄长,陛下在让你查秦家闹鬼的案子?”

      世子一愣,点头道:“嗯。”

      “兄长要是查出了什么,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天下貌美的小娘子多得是,等兄长见过了大海,方才知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中的那一瓢,有多难择。”

      秦家存活下来的小娘子,不是一般的姑娘,惦记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他一个,但和皇帝抢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兄长到底听没听明白,见其神色顿了顿,冲她一笑,“得亏你是个姑娘。”转身便走了。

      姑娘怎么了,姑娘就不能多爱几个,自己的那一瓢,她还没来得及去取呢。越是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越是被绊住腿脚,世子爷一走,二兄长带着他新娶的媳妇儿又来了,两人的婚事,还是她做贵妃时亲赐的。二兄长如愿抱得美人归,对她感激涕零,听说她搬了院子,备了一堆的日常用品送过来,连被褥都抬来了,一床大红锦被,面上还绣着鸳鸯,喜庆得很。韩二公子亲自替她搬到了床榻上,笑着道:“这锦被软和,送给妹妹,夜里好睡。”

      韩千君猜测,这应是两人用不完的婚被。

      新婚不到一月,眼下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说上一句话两人的眼神便黏在一起,这哪里是来看望她的,分明是来喂狗的。

      做了半个时辰,韩千君寻了个借口,把两人赶走了。

      前脚走,后脚二夫人又来了,带着二娘子韩芸慧,过来安慰她,“一个贱婢的女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平日里同旁的姐妹们争抢,大家都仗着她那贱婢姨娘是二爷的心肝,二爷又是老祖宗的心头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让着,把她的心越养越大,我早就料到会出事,这不,如今连公府嫡女的院子她都敢霸占。”

      二夫人和姨娘蒋氏之间的仇恨,说起来能说一整天。

      若换作往日,韩千君不会错过一场好戏,眼下实在没功夫听她叨叨,“多谢叔母看望,这院子挺好的。”

      二夫人愣了愣,意外她怎就罢休了,要说这府上谁能治得了四娘子只有她韩千君了。可千君阁都让出去了,必是郑氏背地里打压过了她,暗道那郑氏看似威风,实则也是个软柿子,多说无益,叫来了二娘子,认真托付道:“芸慧留下来,陪你三妹妹谈谈心。”

      韩千君明白了,二夫人要送女儿进宫的心还没死。

      韩芸慧不太擅长与人交流,见韩千君似乎也没心情搭理她,便不讨嫌往跟前凑,只跟在映夏身后,替她做了两日的饮食。

      吃人嘴短,韩千君到底把人叫了过来,问道:“二姐姐真想进宫?”

      韩芸慧神色一呆,又紧紧地捏住了手,既不点头也不说话。

      韩千君不太明白她的心思,“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有何可为难的?”

      韩芸慧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小心翼翼落在她脸上,慢慢地生出艳羡,轻声道:“我要是像三妹妹这般性子就好了。”

      有个宠妾灭妻的父亲,还有一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把自己的怨恨怪在孩子头上的母亲,她永远都做不到像三妹妹这般阳光明媚,照着自己的喜好而活。

      韩千君大抵看出来了,要她进宫乃二夫人一人的意思,既如此,更不理解她了,直言道:“我看二姐姐性子也不错,有勇气赌上自己一辈子的前途,也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心,这不是勇气可嘉吗?”

      韩千君没让她继续留在院子里,“二姐姐回去好生想想,真想进宫,我能做到的,只能替你同昭德皇后通个信。”

      至于昭德皇后答不答应,她做不了主。

      —

      一通瞎忙乎,空闲下来,已是五日之后。

      想起那位公子一身青衣,又是布鞋出行,十两银子与他而言是一笔巨资,能做不少用途,五日,得让人家记挂空肠。

      再也不能耽搁,还债之事刻不容缓,早上起来韩千君便问鸣春,“我有多少银子?”

      在宫中时便是鸣春在管账,心头早有一本明账,回道:“娘子回来那日,昭德皇后给了五十两金,算上之前剩下的月俸,娘子离宫时有金二百两,银锭子四百五十两,另漓妃娘娘送了娘子两匣子珍珠,金镶宝凤簪十只,金穿宝石耳坠五对,翡翠玉镯两对,都和之前娘娘在宫中领来的赏赐放在了一处。”

      至于领来的赏赐有多少数目,那得慢慢翻账本了。

      且这些还不是大头,韩千君的大头资产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她一年前出嫁时国公府给她置办的嫁妆,如今人被皇帝退了回来,她的嫁妆自然原封不动送回了国公府,在国公夫人那保管着。

      另一部分是皇帝对她的补偿,皇帝还没送过来,但数目不会比她的嫁妆少。

      是以,她与皇帝的这一场婚姻也并非全无好处,这辈子除了名声差点之外,她不会缺钱花。

      人比人气死人,那位公子的一身青衣值多少?
      一两?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吩咐鸣春把现银拿出来,一口气封了五个十两。劫富济贫,横竖前夫有的是银子,超出四日,每日给人家十两息钱不过分。

      贫富差距太大,两人不容易引起共鸣,韩千君出门前尽量把自己往平民百姓的装束上打扮。内搭赤色褥衫,象牙白长裙,外套上一件薯莨纱短衣,头发绑成了一条长辫放在胸前,尾端以绯色发带束发,没戴金簪头饰,头顶的挽发以几颗珍珠装饰。

      身份她想好了,七品官家里的独生女。

      如她所料,住在这间墙边的小院子,出去很顺利,梯子一搭,人很快到了墙外。

      进宫之前,韩千君也算是把京城有名的街头都逛了个遍,但临江巷她没去过,不知道在哪儿,走一路问一路,马车足足行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了巷子。

      临江巷,名副其实。

      前方是大周最大的江河——西江,江面宽阔如海。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江两岸停放了各类船只,每隔十里便有一个港口,临江巷是城内渔船的停靠处,没有外地商贩的货船,巷口不大,行走的都是穿着粗布的老百姓,肩头上挑着各类框子,走一路,框子里的水嘀嗒一路,远远地便能闻到一股腥味。

      路上的黄土被踩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几乎没有落脚之处,与直街与御街的灯火酒绿相比,宛如两个世界。

      鸣春见她迟迟不下来,为她撩起帘子,提醒道:“主子,到了。”

      韩千君探出一只脚,半天都没找到一块能容她的立足之地,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临江巷’三个大字的木头牌坊。

      没错,就是这儿。

      可...与那位公子干净的形象不太相符。

      不确定是不是重名了,吩咐鸣春去打听张家私塾是不是在这儿,很快鸣春回来,手指往前面那条湿漉漉的巷子里一比划,“奴婢问了,穿过这条水市,前面便是张家私塾了。”

      真是这儿?
      怎,怎么穿?

      鸣春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来这儿,见她念了好几天,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可这里实在污秽,劝说道:“娘子要找何人,奴婢代您去便是。”

      代不了,她得亲自去。

      韩千君眼睛一闭,一双脚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也不敢去看脚底到底沾上了什么东西,埋头往前走。

      到了水市的入口处,鱼腥的气味更浓了,耳边充斥着摊贩的叫卖声和百姓的砍价声,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韩千君从生下来便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哪里来过这等地方,鸣春再次劝说道:“娘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吧...”

      回?
      不可能。

      都过去五日了,今日谁也不能阻拦她。

      “娘子,娘子......”鸣春看着手提裙摆,一头扎进人群里堆的主子,吓得目瞪口呆。大半月前,她还是万人敬仰的贵妃娘娘啊。

      唯有庆幸这地方都是些百姓,应该没人认识她,鸣春慌忙去追,“娘子......”

      韩千君已经挤了进去。

      刚站稳脚跟,还未看清里面的情形,一个挑着两框子大鱼的贩子迎面而来,见到她竟没有避让,笔直得朝她撞来。

      隐藏在骨子里的贵妃灵魂又出来了。

      大胆!
      还不退下!

      对方看都没看她,越来越近,眼见要撞上了,韩千君不得不主动退让,可两边都是摊位,唯有中间一条道供采买的百姓通过,此时人满为患,她退也退不到哪儿去,“别过来,别过来...”

      在与那人错身之时,她的后腰弯成了一张弓,即便如此,那框子里的一条条鱼脸还是擦着她脸庞而过。

      世风日下,当真是世风日下。
      想她一个月前......没有可想的了。

      她已经不是贵妃了,迟早得过她自己的生活,何不从眼下开始,整理好心情再次出发,脚步往前一迈,裙摆却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扭头一看,只见一只大螃蟹不知何时从旁边摊子的盆里爬了出来,紧紧地钳住了她的裙摆,韩千君并非没见过螃蟹,可那些都是死的,摆上桌的,头一回见到活着的玩意儿,原地直蹦,“丑东西,放开我的裙子!”

      螃蟹还没甩掉,适才走过去的鱼贩,突然开始吆喝了起来,“卖鱼了,卖鱼了,新鲜捞上来的草皖、??鲟鱼、桃花....”

      话音一落,周围的百姓如潮水般拥了过来,韩千君瞬间被淹没在了人潮内,一抬头一位妇人的头巾都扫到了她脸上。

      韩千君:......
      “让开,让开,别挤,我说了别挤!”
      “谁推我?!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些胳膊上挂着竹篮的婶子们此时不想知道她是谁,眼里只有鱼,嗓门儿比她大多了。
      “多少钱?”
      “我拿两条...”
      “我称五斤...”

      韩千君被堵在一堆人里,手脚都挪不开,气得瞪眼,“我是贵妃娘娘...刁民,还不速速退让!”

      没人退让。

      若此时尚在宫中,她定会呼一声,“都死哪儿去了,还不给本宫开道。”可此地不似人间,不是她的地盘,韩千君欲哭无泪,只能亲自动手,一个个去扒人。

      不觉怀疑能有那么一双干净鞋子的主人,怎么可能住在这儿。

      她是不是听错地方了。
      后悔来不及了,先出去了再说。

      鸣春早被人群搁在了外侧,过不来,一声一声着急喊着,“娘子,娘子,三娘子...”

      韩千君听不见,耳朵里全都充斥着叫卖声,拿出了浑身力气往前挤,半刻后,终于穿过了那条噩梦般的地段,有气无力地坐在半截石桥墩上,脚上的绣鞋早被踩污,裙摆上也全是泥水,额前几缕发丝散下来,落在她脸上挡了眼睛,也没力气去拂,鼓起腮帮子,往上吹了吹。

      胜就胜在她有一颗越挫越勇的心,做事从不会半途而废。

      今日她还非得会会那位辛公子了。

      韩千君打起精神,整理好妆容,继续问路。在路上的指引下,两刻后,她终于看到了一道原木大门,匾上写着‘张家私塾’四个大字。

      与前面闹吵的水市不同,此处的环境极为安静,韩千君握住铁环敲了敲,半晌没人应,试着推了推门,门没上锁,缓缓露出一条缝隙来。

      “有人在吗?”韩千君探进去一颗脑袋,轻声唤道:“辛公子。”

      还是没人。

      韩千君只能不请自入,院子比她想象中要大,但里面的布置很奇怪,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假山石,院子有一大片盛开的油菜花,还有几块青菜地。

      韩千君疑惑,不是私塾吗,怎么像农庄。

      见院字里没人,韩千君上了左侧的连廊,一抬脚又被绊住了,韩千君回头便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鸭子,嘴里叼着她的裙摆,正扬起它的长脖子,挑衅得看着她。

      韩千君:......
      今日她是与畜生过不去了。

      总不能同畜生动手,她和平地商量道:“鸭子,放开!”

      对方完全不动。

      好话不听,韩千君继而威胁道:“你知道咬的是谁的裙摆吗?别说你是一只鸭子,知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话一点威胁都没有,适才她的裙摆已被很多人都碰过,甚至踩过。

      一只畜生,哪能听不懂人话,韩千君恶狠狠地道:“再不放开,我把你炖了!”

      不知者不畏,鸭子不知道她身份有多高贵,见她挣扎,竟比她还凶,一嘴啄过来,韩千君冷不防挨了这一下,气得去追,谁知那鸭子反扑回来,还会飞。

      如今这是连鸭子都敢与她叫嚣了吗?

      若对方是个人,她还能逮住一顿捶打,可这只凶鸭...太灵活了。

      打不过只能跑,“辛公子......”韩千君发誓,回去后她要顿顿吃鸭肉。

      —

      内院廊下,学子刚从课室出来,挨个同立在廊下的一道青色身影行礼,“先生辛苦了。”
      “嗯。”

      “辛公子!”

      廊下的青衣公子应声转过头。

      终于见到了活人,韩千君看着那道实则只见过一面的身影,却彷佛与他乃阔别已久的旧识一般,顾不得自己此时的形象,横竖次次见面皆是一身狼狈,面子早丢完了,命要紧,到了跟前,韩千君几乎带着哭腔呼救道:“辛公子,快把这只鸭子宰了......”

      有凶鸭在身后穷追不舍,她被迫奔跑,没注意跟前的台阶。身子失去平衡前,韩千君无比清醒,以先前她在皇帝身上吃过的无数亏告诉她,千万不能扑过去,扑了只会跌得更惨,临到跟前了,愣是一个屁股撅天,稳住了脚跟。

      同时跟前的公子伸手过来,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肩头,轻声开口道:“是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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